杭若瑶苏醒了轮回记忆的事，没有瞒着谈颐。

    从她描述的种种细节中，推测出更多事的谈颐若有所思。

    “那个人。”

    杭若瑶没有说出关仞的名字，可已经从她口中得知真-相的谈颐，立刻就知道了她说的是谁。

    “那个人，”这一回，杭若瑶咬牙切齿，眼中也带上了恨意，“我想他生不如死！”

    碎尸万段？

    千刀万剐？

    杭若瑶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对于关仞，她恨不得他受尽这世上最可怕的折磨，所有她知道的刑罚痛苦，她都设想过关仞将一一经历，最后死无全尸，万劫不复！

    可到此时此刻，她却发现恨极的自己只希望关仞别死，活着。

    ——别那么轻易死，比死还痛苦地活着。

    从前的杭若瑶，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恨到这样的地步。

    关仞做到了。

    他打着喜欢她的名号，做出来的那些事，却通通都是伤害她。

    在他得到那诡异又神奇的把人拉入梦境的能力后，他不止一次地凌-辱她，还次次都要用她身边人的面貌将她拉入泥潭。

    看着她一次次从信任到绝望，看着她以为能逃跑拼命挣脱却又一次次被推入更深的深渊，他是不是还在沾沾自喜？是不是非常得意？

    杭若瑶每次轮回即将结束的时候，都会被关仞“好心”地告知真-相、唤醒记忆，但每次轮回开始，却又只能蒙昧无知地再一次陷入魔爪。

    一次次累积的仇恨，已经磅礴到了足以翻江倒海的程度。

    因此这一次杭若瑶提前苏醒，哪怕她心里希冀着谈颐就是那个能够救她逃离轮回的人，又因为长久以来希望到绝望的破灭经历不敢太过深信不疑，也冲动地将所有事和深埋心底的愿望全都说给了谈颐听。

    谈颐听见了。

    也听懂了。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

    饶是她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知道这就是怪谈游戏APP的一个副本，也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怪异之处，却也没有料想过，这居然是由一个人编织出来的梦境。

    难怪，难怪这里的因果线这么奇怪。

    而能够编织出这样一个跟现实世界几乎一般无二的梦境，据杭若瑶所说还已经轮回也就是发展经历了很长时间，编织出这个梦境的关仞、又或者说是帮助关仞编织出这样梦境来的力量，究竟是有多强大？

    杭若瑶将谈颐的沉默，当成了犹豫。

    她的心由仇恨的滚烫，渐渐开始冷却。

    是她想当然了。

    谈颐跟她非亲非故，凭什么因为她三言两语，就要为她对上这个梦境的主宰？

    她将谈颐当成是能够拉着她脱离苦海的救命之手，可谁又知道谈颐会不会觉得她是想要摆脱的包袱、累赘？

    杭若瑶甚至隐隐开始暗自懊恼自己太过冲动。

    随着觉醒回忆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杭若瑶想起来，关仞对她最喜欢玩的戏码，不就是让个被他控制的假人假装救走她，然后又让她以为是救赎的那个人把她送回关仞手里，让她品尝到被背叛的滋味吗？

    她怎么能不怀疑谈颐不会是又一个骗局呢？

    因为谈颐是她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人？

    因为谈颐帮她骂了郁和谦，教还没有恢复记忆的她回了郁和谦一巴掌？

    因为谈颐告诉她被欺负了隐忍只会被欺负得更狠，告诉她这些事不是她的错？

    杭若瑶不知道。

    但她想，既然这一次，她提前恢复了记忆，就算最后她仍然要落到关仞手里饱受折磨，她也想狠狠反击关仞一次，让他也尝尝苦果。

    所以对谈颐，是关仞的傀儡也好，不是也罢，接下来她都不会轻易相信，横竖她最终的目标，是关仞。

    饶是已经心里说服了自己，对谈颐并不再有过多期待，但看到她启唇的时候，杭若瑶仍是呼吸微微一滞。

    她会说什么？

    “梦境里发生的事，现实里追究不了任何责任。”

    杭若瑶心道果然，却仍是沉了一沉。

    谈颐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在梦境里受的罪都是假的，现实里的法律法规制裁不了关仞，所以不打算帮她的意思了？

    看出杭若瑶的担忧，谈颐面上表情不变，声音则稍稍低沉了下去，转话锋道：“所以，想让他生不如死，要抓紧时间。”

    杭若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谈颐这话的含义。

    反应过来，她的心里就是不由自主的一喜。

    原来是这样，谈颐刚才的话，原来指的是关仞在梦境里做的事，现实里没法让他受到制裁，想惩罚他，还是得利用在梦境里的机会。

    无论谈颐这话是为了迷惑她也好，还是当真是这么想的，杭若瑶都深以为然。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梦境里，关仞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也都有可能是关仞，她该怎么找到他？

    “不急。”

    谈颐敛容淡淡说着，抬眼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先来一场捉迷藏再说。”

    ***

    耿又菱等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结束了。

    任可卉不满地嘟囔：“那个叫谈颐的家伙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团队精神，老是自作主张单干，今天也是，就算她觉得杭若瑶是任务目标，也没有一声不吭就把人藏起来的道理呀！”

    任可卉针对谈颐是故意的，一来之前在谈颐那里吃了瘪，二来也是为了打消耿又菱的怀疑，让她知道自己一向是这样心直口快，并不是别有用心。

    “不算藏吧，郁老师不是说她们俩生病请假了吗。”唐冉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

    “谁知道是不是跟老师撒谎了，再说，哪有一生病就两个一起的，老师也是太好说话，随随便便就被她们糊弄。”

    耿又菱还没有完全打消对任可卉的怀疑，至于谈颐……

    耿又菱眸光暗了暗，视线转向蔚雁：“谈颐是你的搭档，你怎么看？”

    唐冉“啊”了一声，恍然道，“对啊，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们多，有没有什么发现？”

    蔚雁的表现却有些不同寻常。

    她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呆呆地怔愣在那里，对外界说的话充耳不闻。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走上了前去。

    然后，她们就在蔚雁伫立着的谈颐床畔，看到了摊在床-上的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按劳分配，多劳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