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遵守……”
“第一，女主要……”
“第二，女主永远不会……”
……
平直的声音孜孜不倦地回响在脑海中，唐舞桐面无表情地听了会，往漆黑一片的周围随便走了走，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打个商量，你复读可以，能不能调小声点？”
声音实在太洪亮了，震得她耳膜都有点刺痛。
理所当然的，梦呓绝不会理会她的请求，自顾自地继续重复着这段令人恶心的宣讲。
她感觉自己似梦非梦，被迫又听了一阵魔音贯耳。不过今天有些不同，她在精神承受达到极限直接惊醒前先一步被捏醒了。
唐舞桐恍惚地睁开眼，迷茫地看着趴在床边正捏着自己脸的霍雨浩。
“……你干嘛？”
“啊？咳，你醒啦。”
“好啊你，竟然敢捏我的脸！”
立刻想要以牙还牙的唐舞桐试图反扑，却发现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说出的话都轻飘飘的。
知道她想起来的霍雨浩连忙扶着她起身，又在她身后放了两个枕头，好让她能舒舒服服地靠着。
“你还没恢复，先别乱动了。刚刚是我的错，咳，等你好了给你捏回来。”
闻言，唐舞桐首先抓住奇怪的重点：“不对，我们一起倒的，凭什么我还躺在这里，你就已经可以到处乱走了？”
霍雨浩纯良一笑：“可能是因为我有魂骨？”
好吧，这个理由无法反驳。
风声很轻地走过。
唐舞桐转过头，透过窗帘看见外面十分亮堂，才发现原来距离决赛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
所以，这届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斗魂大赛真的彻底结束了。
心中五味杂陈，一股热意莫名地涌上眼眶，她低头平缓着呼吸，好不容易才把泪意忍住，强作镇定地轻声感叹：“我们真的赢了……我们是冠军。”
床边的人嗯了一声，俯身抱住了她。
柔和的灯光把他们一起笼罩，影子落在一处，显得密不可分。
“……我们做到了。”
他把脸埋在她怀里，使得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甚至还带着微妙的颤抖。
即使看不见，她还是觉得他好像在哽咽。
这样脆弱的霍雨浩太少见，唐舞桐不知所措地犹豫了会，努力抬起手放在了他的后背上，因为虚弱称得上是羽毛落地般很轻地拍了拍。
“你还记得决赛时站在星罗皇帝身边的人吗？”
“记得，那是戴钥衡和戴华斌的父亲吧。”
“他……也是我的父亲。”
话音落下后，霍雨浩更用力收紧了手臂，既觉得如释重负，又担忧她听见这一切时的种种想法。
但他已经决定好要告诉她，于是只是停顿了片刻，就生怕她要插话似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母亲是公爵府的丫鬟，与他青梅竹马。他们相爱了，所以后来有了我。”
“但那个男人背叛了我的母亲，为着传统和灵猫家族的人结了婚后，还是没有放过她。我和妈妈在公爵府相依为命，受尽欺辱，直到我十岁的时候，妈妈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加上经年的旧伤累积，痛苦地病逝了。”
“从我逃离公爵府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回去为母亲报仇。我要比他们都强，要让他们为我们母子十余年所承受的痛苦付出代价。”
他深吸了口气，紧绷的嗓音舒缓了些。
“……我一直觉得，我从前所有的不幸都在逃离后扭转了。我来到了史莱克学院，遇见了大师兄和小雅老师，遇见了帆羽老师和周漪老师，更幸运的是，我遇见了你。”
彼时他刚刚开始全新的生活，怀着忐忑的心情期待着开学，没想到竟然在开学前因为一个极小概率事件认识了一个这样耀眼的女孩子。
他们幸运地提前相识，幸运地分在同班，又幸运地可以武魂融合。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中竟然也能拥有这么多幸运。
“我们一起参加过很多比试和比赛，对手强得匪夷所思，但胜利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之间。”
“只凭我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是因为我们一起，才能让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舞桐，真的很感谢你。你给了我没有的勇气，帮助我变得强大。后来我再也没有畏惧过任何对手，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相信我自己，你也会相信我。”
怨怼着一路，煎熬着一路，但他在两年后靠自己的努力走进戴浩的视线里，在对方的注视下亲手为学院夺回了冠军，整座星罗城都在为他们喝彩。
他大概终于可以释然一些。
晦暗的过去终有一日会从不认输的动力变成挡路的石子，他仍然想要报仇，但现在他也开始想要拥有光明温暖的未来。
仗着他此刻看不见，唐舞桐难得露出了与噩梦中如出一辙的平静脸。
不是那种无动于衷的平静，而是由于脑海里思绪过多，她只能单调地撑着外在的皮囊，半点思考该摆什么表情的余力都没有了。
“……他真的爱你吗？”
她喃喃低语。
让他前半生孤苦伶仃，却又让他后半生揽尽气运。
他们都是棋子，前进或后退都是为了让王座易位，遭遇怎样的不公不幸都是棋局的安排。可他明明是这个世界唯一爱着的人，为什么人生里总是充斥着分离和痛楚？
在原本的命运中，他真的比她幸福吗？
霍雨浩以为她在说戴浩，毫不犹豫地冷哼一声。
“不可能，也不重要。我不需要他，我有你们就够了。”
“……嗯。”
“好了，我只是想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你，不用担心，能说出口说明我已经快放下了。你应该饿了，我去给你拿点蛋糕吧。”
他转移话题的技术还是很烂。
唐舞桐没有戳穿，横竖也没力气，她软绵绵地靠在床边看着他站起身，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又软萌，谁看了都心里软软的。
“我要草莓的。”
“好，热牛奶还是热红茶？”
“当然是红茶。”牛奶加蛋糕，这得腻死谁啊。
体贴的霍式客房服务很快到位，唐舞桐心满意足地品尝着茶桌上的蛋糕，心情好起来后也想起关心外面的事。
“大家都还好吗？”
“玄老带小桃姐先走一步，很快就会回来接我们回学院。其他人都还好，各自在房间里养伤。哦，楠楠姐需要人照顾，这里除了你就只有萧萧是女孩子了，所以她暂时来不了看你。”
想起刚刚在外面遇见的王言，霍雨浩顿了顿。
“王老师之前来找过我，他在决赛时认真观察了我们另外两个武魂融合技，知道我们还没有取名后帮着想了，都起得挺贴切的。”
唐舞桐警觉：“是什么？”
“灵眸和昊天锤的融合是纯粹的精神力技能，能通过对敌方精神之海的冲击，影响对方的记忆和神智，所以王老师命名为‘心灵风暴’。”
中规中矩，但比天帝之锤好多了。
唐舞桐勉为其难接受：“还行，另一个呢？”
黄金之路和天帝之锤是他们共同主导的武魂融合技，不分主次，因此在施展时也是以武魂的形态出现；而名字刚刚出炉的心灵风暴和最后一个武魂融合技分别是由霍雨浩和唐舞桐主导的，施展时都会显示各自主导者的人形。
作为当事人，唐舞桐对前三个武魂融合技施展时的感受其实不深，只有最后一个由于是她主导的，她能感觉到每一寸力量的波动和去向，所以对她来说这是所有武魂融合技里最特别、也最重要的一个。
“光明女神蝶与冰碧帝皇蝎的融合和你的领域类似，是能够影响现实的精神系技能。王老师说他苦恼了很久，最后敲定了‘纯白梦魇’。”
说罢，他不禁回想起决赛时的场景。
与黄金之路和天帝之锤一样，纯白梦魇施展时他只拥有旁观视角。毕竟是身临其境，他比所有人都能更清晰地看见比赛台上旋舞的纯白身影，包括贴合在她脸上的蝴蝶以及包裹着她全身的雪花。
这一幕拥有震撼人心的美丽，又带着让人不安悚然的诡异。
就效果而言，这绝对是他们四个搭配里最强的武魂融合技。
王老师这次的起名水准确实高了不少。
唐舞桐挑不出刺，发出和他相同的感慨：“师别一日，刮目相待了。”
难得的悠闲下，他们完全主观地回忆着比赛期间遇见的各个对手。复盘总能发现许多当时未能察觉的事情，两人交流了一下心得，等到茶桌的红茶已经放凉，房门忽然被急促地敲响了。
被他们念叨的王老师推开门：“好点了吗？玄老回来了，你们快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们待会就返程。”
这么快？
两人面面相觑，但明白王言是来通知他们而不是来征询意见的，应声答应后立即起身收拾行李。
在雨桐之力的逆天恢复速度下，唐舞桐其实差不多回到正常状态了，只不过霍雨浩担心接下来的奔波会比较辛苦，主动提出帮着她收拾。
唐舞桐没有拒绝的权利，并且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不擅长做家务活，霍雨浩轻松能装好的行李她可能得花上好几倍的时间才能弄好。
等他们齐聚在会议室，还没来得及聊上几句，仍是一副不修边幅模样的玄老推门而入，把他们挨个打量了一遍，确认这几个孩子平平安安后松了口气。
“小英雄们，走吧！我们回家去。”
“外面牛鬼蛇神什么人都有，加上现在整个星罗城都在盯着你们，留在这里太不安全。和来时一样，我们用飞行魂导器回去，这次我会全程用魂力带你们，争取能赶回学院吃夜宵。”
“徐三石和江楠楠还动不了，他们就和我一块。”
玄老不仅年龄比他们大好几轮，体力精力也如此。
在一日往返星罗城和史莱克学院后，他先是去把学院在拍卖场的开支全部支付完，再带着王言去星罗帝国国库里拿到了三块作为冠军奖励和一块作为拍卖场约定总计四块魂骨，才回到酒店护送学生们回去。
比赛结束后放松下来的除了他们本人还有学院的老师们，玄老握着酒葫芦晃了晃，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你们现在可是大明星了，我们稍后动作要放小点，尤其是别惊动了星罗这边。”
唐舞桐还有点遗憾：“这次都没怎么在城里逛过。”
她刚来就出尽风头，走到哪都是火辣辣的视线。是以安全起见，除了出门比赛，唐舞桐从没出去逛过街，对星罗城的认知全靠萧萧回来转述。
霍雨浩刚帮忙调试了几个飞行魂导器，闻言递了一个给她，安慰道：“没事，五年后我们去逛明都。”
五年后，下一届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斗魂大赛应该要开始了。
按照顺序，下一届比赛轮到日月帝国举办，而明都就是日月帝国的首都。
唐舞桐噗嗤一笑，接过魂导器后朝他伸出手。
他也笑着伸手握住她，雨桐之力缓缓运转着，恍惚间他第一次觉得星罗城的空气是如此清新怡人，以至于他竟然也有些微的不舍。
“走吧，回去了！”
“嗯，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