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他们都说皇后疯了。你在娘娘跟前侍候,展开说说,这是不是真的?”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当时向来贤良温顺的皇后抡起案头的玉如意朝着地面狠狠砸去,嘴里骂骂咧咧:“这身体的主人真是瞎了眼,看上了这么个要人品有颜值、要忠诚有颜值的凤凰男!”

    自此,只要是陛下过来,娘娘不是称病不见便是摆起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同往常判若两人。

    陛下心有疑窦,派了太医前来诊脉,年迈的老太医揉了揉本就不太富裕的髭髯,半天憋出一句:“娘娘这样的症状持续有多久了?”

    “好像是从几日前,娘娘失足落水被捞起后开始的。”

    “啊对对对,就是这水的问题。”老太医一拍脑袋,“娘娘还应好好养病,多喝热水。”

    【01】

    喝热水有没有用不知道,总之,自那以后,娘娘就在“发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娘娘愈发爱呆在宫里捯饬一些闻所未闻的吃食,就连她的死对头萧贵妃过来膈应她几句,她也不如往常那样一点即燃了,而是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萧贵妃:不会吧不会吧,皇后娘娘您不会不知道昨日陛下翻了臣妾的牌子吧?

    娘娘:哦,现在知道了,所以呢?

    萧贵妃:臣妾我呀,最是节俭,奈何陛下偏要送那几对玉如意,推都推不掉!

    娘娘:拿那么多干嘛,练举重呢?

    ……话题终结。

    几次三番,萧贵妃本人也觉自讨没趣,前来请安的时日渐渐少了起来,坤宁宫也越来越冷清。

    见风使舵的宫人们开始克扣月饷,日子过得越来越紧缺,娘娘本人倒是乐得自在。

    一日半夜,我在半夜被娘娘从床上薅起来。

    “八喜,别睡了,起来嗨。”

    娘娘眉飞色舞地描绘出她的“雄伟”蓝图:“出门右拐,绕过太后宫外的gank,咱们溜进御膳房整点好吃的!一天到晚白菜炖豆腐的,嘴巴都要淡出鸟了!”

    望着娘娘信誓旦旦的语气,我的心里也不由地生出了一股底气,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中生了风。

    待我们吃饱喝足,扶着肚子走出了御膳房,正撞上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捧着一个盖了罩的盘子,鬼鬼祟祟地踏进了夜色之中。

    “皇帝身边的人,做什么事,非要这般偷鸡摸狗的?”娘娘眼珠一转,觉得事有蹊跷,“别出声,咱们悄悄跟上去。”

    “娘娘,万一遇上什么大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我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奇丢掉自己的小命,“我们还是走吧…”

    “老太婆睡下了?”

    正想动身,忽听得一道带了点审慎的少年声传了过来,我背脊一凉,回头看向了同样震惊的娘娘。

    “陛下,太后宫里的灯已经熄了。”李公公尖刻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夜的静谧,给平静的月色增添了一份破碎。

    “总算是闭了眼,老不死的东西!嘴上冠冕堂皇地说要护着我,让我安安稳稳地坐稳这张龙椅,事实呢?分明就是舍不得她手上的那份权力罢了!”年轻的帝王脸上沾了几分酒色,脸上浮了几丝红晕,醉醺醺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至于是谁,那个老太婆根本就不在乎!既然如此,朕偏不顺她的意……”

    那个在朝堂上受万人朝拜的帝王,此刻披散着头发,赤足走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他从李公公手中一把夺过托盘,掀开黑布,抓起一把“金丹”便往嘴里送去。

    “喂——你!”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娘娘一个箭步冲到了陛下的面前,扶住他的肩膀:“你吃的什么?赶紧吐出来,你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有什么想不开的!别跟我矫情听见没有!”

    陛下的瞳仁渐渐失了焦距,缓缓倒在了娘娘的怀里。

    【02】

    “搞什么?你们都在跟哀家搞什么?”太后顶着一脑袋的金簪食物,杀气腾腾地闯进了大殿,见皇后娘娘正坐在床侧喝小米粥,气不打一处来,“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喝得下粥?皇帝怎么样了?”

    “看看他的脸,白得都能去戏台唱曲儿了,你觉得怎么样?”娘娘悠悠回话,手上搅动的汤匙却不曾停下一刻,“别吵了,听天由命吧。”

    “放肆……”太后被娘娘的话激得气不打一处来,“身为皇后,你竟口出狂言!还不主动退下领罚?”

    “母后,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娘娘的平静同箭在弦上的太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陛下是服了金丹才落得现在这般田地的,眼下当务之急,应是查明害陛下落得如此下场的宵小之徒,究竟是谁?”

    太后按捺住心中的怒意:“你可有头绪?”

    娘娘放下粥碗,悠悠道:“那可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怒意如燎原的火种,吞噬了太后的理智。端庄了三十多年的妇人,撩起绣着繁复花纹的袖子,像个市井老妇一般咒骂道:“哀家看你今日是反了天了,忘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你可别忘了,你皇后的位置还是哀家给的,当初哀家能力排众议把你推向这个位置,自然也能将你拉下来!”

    “这高危职业谁爱干谁干吧!007,没有五险一金,还摊上你这种讲不通道理的老板,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娘娘放下碗筷,起身指着太后的鼻子数落道,“想问你儿子为何会昏迷不醒?他吃了‘长生不老’的金丹,吞了太多的剂量。他为何这么做?因他愁闷难耐,他无法向任何人诉说,只得用酒精来迷醉自己的神经,而这一切的祸因,想必您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吧,母后!”

    “来人!把这个毒妇拿下!”

    “谁敢!”

    出声之人让在场左右人都愣在原地。

    【03】

    年轻的帝王撑起虚弱的身子,眼底一片清明。

    “阿忱,你可算是醒了!感觉如何?”

    “无碍。”陛下虽这么说,嗓音中却透露着一丝虚弱和沙哑,“多亏萦儿及时将朕送了回来,若非如此,朕怕是已经……”

    萦儿是娘娘的小名,陛下以前从不这般唤她,今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别胡说,高太医妙手回春,少了她,你也一样不会有事的。”

    陛下摇头,不动声色地揽上娘娘的肩膀,我分明地看到娘娘放松的身体忽然一僵,怔在了原地。

    “萦儿只是担心朕的安危,不经意言重了几句,母后宽宏大度,想必也是不会同她计较的。”说罢,陛下伸手抚上娘娘的脖颈,指尖用力,娘娘的脑袋被带动着低了下来,“还不快向母后道歉。”

    娘娘鼓着一张包子脸,似乎还想辩驳,一抬头,对上陛下那双带着审慎和不容置疑的眼睛,暗搓搓缩了回去,用卡在喉咙口的声音道:“母后,儿臣错了。”

    “她……”

    陛下打断了太后的话:“在朕看来,此事若要清算,当问罪的倒是另有其人。”陛下挑眉,本就带着威严的长相此刻看着更加冷峻,“你说是吗,李有才?”

    窝在角落的李公公正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溜之大吉,闻言连道:“陛下,奴才不知您在说些什么…”

    “心术不正,连脑子都不好用了。”说罢,陛下眼神一冷,手下的侍卫上前,将李有才私自受贿、意图谋害圣上的证据一一呈了出来。

    铁证面前,李有才百口莫辩,跪倒在大殿上。

    “从实招来,这些钱是谁给你的?”

    李有才绝望的眼神望向对侧的太后,欲言又止,满眼绝望,又流露着淡淡的期待。

    太后缓步上前,随手取下发间的一枚簪子,朝李有才的后颈笔直刺了进去。

    “不听话的奴才,不值得与他多费口舌。皇帝,你好好修养,莫要再受这般贼人的暗算了。”

    太后越过李有才,从殿内信步走出,她长长的裙裾沾上了奴才汩汩流出的血,在明黄色的地面上拖出了一条狭长的痕迹。

    “害怕吗?”陛下用近乎呢喃的语气问娘娘。

    “怕。”

    娘娘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缩成一团,躲在陛下的怀里。

    “害怕的话,下次就别这么鲁莽了。”陛下道,“这里不比你以前呆的地方,谨言慎行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04】

    我的母亲,是娘娘的乳娘,我打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虽是个下人,但说句大逆不道的,我在心里早就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妹子。

    娘娘是将军独女,十五岁前在大漠长大。

    娘娘及笈当日,一群自称来“抄家”的太监砸烂了将军府的大门,将府内的东西风卷残云搬个精光,见到貌美些的下人,统统被拖进了一辆昏黑的马车。我和娘娘,靠着躲进老祖宗的棺里,躲过了官兵的搜查。

    一天、两天、三天……靠着棺材口被老鼠啃出的小洞中透出来的微光,我们数着日子熬过了七天。

    啃完最后一片草皮,正当我们为活下去发愁时,棺材板被撬开,一只温暖的手将娘娘从冰冷的棺柩里拉出。

    “没事了。”太子将娘娘紧紧地扣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髻,反复道,“陷害你父亲的人,我杀光了。”

    惊慌未定的少女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双眼毫无焦距地定格在地上的某处,裹着年轻储君的披风,瑟瑟发抖。

    “我没有家了。”

    娘娘向前挪了一步,正踩上一地碎瓷,不多久,脚上便伤痕累累。那些瓷片,是先帝赏给文家最贵重的花瓶,一直摆在祠堂供着。

    太子凌厉的剑眉紧紧拧成一团,他将娘娘额前的碎发轻柔地拂到耳后,直视娘娘的双眼,认真道:“跟我回去,我代他们照顾你。”

    三个月后,先帝不知因何原因,突发急症,不过三日便与世长辞。太子谢忱以最快的时间铲除异己,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为文将军平反,立其女文萦为后。

    朝野上下哗然,以吴太后为首的群臣之间一片反对,铺天盖地的弹劾铺满了议事堂的案台,陛下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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