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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我死了

    结界是看不见的,但千音尘能感觉到有东西在空气中流动,从经过身边转势可以判断是一种法咒,法咒在操纵结界改变方位,千音尘退远了些,一是怕被发现,二是怕被卷进去。

    离远看空气中也有了风雾一样的掠影,渐渐向一个方向移动,不一会儿这些掠影都消失在了一个地方,而消失的那一处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楚,是长玦上神!

    原来方壶山上的仙宴是为长玦而设,长玦新封太子,神仙们都是去恭贺他的,而长玦会在此处,定是为下来封印千秋奂,此时千音尘不想现身相见,既便知道不会被发现,仍然屏住了呼吸。

    长玦根本没有往这边看,径直向方壶山去了,千音尘看着他走远,却没有现身,而是往他刚才站的地方走去,天族不想张扬千秋奂的事,要在封印他的时候避开众人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刚才那个结界,长玦长神他……怎么忽然有了那么高的法力,而这法力,竟然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咒术,千音尘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仙术。

    长玦上神站过的是一片海岸,平平无奇,没有发现用过阵的痕迹,也不是借助了神器所为。

    千音尘想了一会儿,向西北方走去,忽然想再看一眼千秋奂。

    崩塌的不周山上居然还有霍因休的那个符咒。

    千音尘略一想便明白了,千秋奂已经被封在符咒里了,再重新封印会对他加大损伤,而支撑天柱本不需要他做什么,封在这里的主要目的是禁锢。

    但不周山已经起了变化,残破的废石上空仙气隐隐流动,向上盘旋入云,支撑起了一根天柱的形状,那是千秋奂的灵力,也是他的修为,被符咒催动,守护住这一方疆域,这位征战之神只比千音尘大了五万岁,修为竟已经达到承天的境界,千音尘自愧不如,若是换成自己,恐怕拼尽全力也只能撑起一半不周山,还会因为灵力损耗而受伤。

    等一下!千秋奂这样不会受伤吗,还是长玦上神留了什么神器给他?要是没有人帮助,修为只减不增,长此下去就真的成神了,化身成石,想出也出不来了。

    千音尘运起神识,探了进去……

    一股股奇特的力量隐藏在符镇之下,绝不是霍因休的法咒。

    只是这力量十分隐秘,不深入进来很难察觉,而千音立能感觉到是因为他曾跟这力量对抗过,是不久前的那个魔阵!

    穿过山体,地下是无尽无边的黑暗,略一思索,千音尘运起青冥火,青白的火焰虽不大,却在黑暗中照出一道光柱,果然是被人施了隐藏之咒。

    一个熟悉的人影自光柱中出现,缓缓睁开了眼,脸色苍白如雪。

    “你来了……”曾经的冷言厉色,现在却有了一丝缓和,虽然仍冰冷,却少了那份凶狠,看到千音尘,竟然没有一点意外,仿佛是一个寂寞老人,在平静岁月中注视迟到多年的老友,波澜不惊。

    千音尘:“你……入魔了?”

    他不但形容诡异,整个人手脚扭曲,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光柱中散发出阵阵寒气,在他四周盘旋,真的像一个魔鬼。

    “外面天气好吗?”千秋奂没有答,而是问起了他。

    “很好。”千音尘冷冷答道,大壑常年阴霾,哪有什么好天气,他很熟悉面前这个人的性格,越是起了杀机,越是外表平淡,千音尘暗暗在袖中握紧了青冥剑。

    “要许久看不到了。”千秋奂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疲倦。

    千音尘垂下剑尖:“真心悔悟,你还有机会。”

    “悔悟?”千秋奂冷笑了一下:“留给别人吧,我不需要。”

    千音尘:“所以你要的是什么?为了权势甘心做一个魔头么?”

    千秋奂缓缓睁眼,似饶有兴味的看他:“你呢?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千音尘:“……”

    千秋奂轻笑:“我想,你再也不会回那个地方了吧,后悔吗?”

    千音尘:“我从来没有做借过什么,为何要悔?”

    千秋奂:“如果我说你有心回头,就还有机会呢?”

    千音尘冷冷盯着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千秋奂认真看了他一会儿:“不懂也好,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懂了,请记住后悔没有任何用,重要的只有选择。”

    千音尘:“谢谢提醒,请放心,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千秋奂:“好!说的真好,不愧是我们天族子孙,你走吧,再待一会儿我怕就舍不得你了!”

    千音尘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法力在减弱,光柱中心好像有股力量在源源不断的吸取他身上的能量。

    千秋奂又换了个姿势,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似也在努力对抗。

    “你被魔阵控制了吗,我可以帮你。”千秋奂的样子很像之前那些人中了魔的反应,努力对抗,却又无法摆脱,千音尘说着便又送出青冥火,他替易老爹和蔡嫂担了恶业,修为已经不如以前,没有暮夜天的帮忙对抗邪魔可能会很危险,但他没有多想,这身修为本就不属于一个凡人,为救人于魔渊,舍了也好,哪怕这个人是千秋奂。

    “出去!”千秋奂劈出一掌挡开了他:“少管闲事!”

    掌风将千音尘荡了开去,不知道手下留情还是什么,千秋奂没有使出全力。

    千音尘有些生气,转身就走,身形隐起一半又停住了,在黑暗中一虚一闪:

    “我去请长玦上神来吧,他还没有走远。”

    “千音尘!”千秋奂厉喝一声。

    千音尘回过头。

    千秋奂盯着他神情古怪:“你以为,我变成这个样子是谁干的吗?”

    千音尘没有说话,忽然心里发紧,莫名奇妙恐惧。

    千秋奂:“还有,你以为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又是谁干的!”

    千音尘:“你想说什么?”

    “嘿嘿嘿……”千秋奂森森冷笑:“我想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信什么,我现在死不了,也出不去,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假装担心,不过是想找借口回去求那个人,留恋他给你的身份地位罢了!”

    “你!”千音尘握紧了剑。

    “想杀我?”千秋奂冷笑:“现在倒是个好机会,怎么样,破了这个阵,我身上的修为就都是你的了!哈哈!哈哈!烁神殿下还可以马上远走高飞,把毁山之罪都推给这个魔阵,神不知鬼不觉啊……”

    “真的是魔阵!”千音尘心中一沉。

    千秋奂不笑了,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良久,千音尘松开紧握的手,缓缓转身。

    千秋奂似松了口气。

    下一秒,青冥剑回锋一指,剑光带着灵火,倏而闪没进千秋奂的眉心。

    千秋奂:“你——!”

    仙气流转,已尽数没入。

    千音尘:“这一半灵力可助你多撑万年,灵力是天族的,不需要谢我,我们俩算两清,谁也不欠谁。”

    千秋奂:“慢!你还要去找长玦吗?”

    千音尘已转过身去,背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千秋奂想了一会儿,似下了个什么决心:“如果相信我,千日之内不要见他。”

    千音尘肩头微动,想问些什么,终究还是背转身点了点头。他本不想再见天族的人,不需要谁的嘱咐。

    千秋奂:“要是不知道去哪,可以去黑齿国一带转转,听说那里有个灵市,只要付出代价,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包括秘密。”

    千音尘心中一动,停住了脚。

    千秋奂:“如果天族有人先去找了你,记住,什么都不要答应,除非确认我已经死了。”

    千音尘终于忍不住回头:“答应什么?”

    千秋奂:“不知道,定是非常诱人的吧……”

    他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千音尘确实不知道该去哪。

    云游四海,四海也不过是天下。

    虽已去了不少修为,但他必竟还是仙人,只是他自褪圆光,不神不人的,看起来有点奇怪,域外倒是个好地方,那里什么奇怪的人都有。

    西南域外为都广之野,以崦嵫山为界,座落着许多与世隔绝的小国,有钉灵,贯匈,周饶,白民,还有黑齿。

    钉灵国的人自膝盖以下长着长毛,人手马蹄,善走长行。

    贯匈国又叫穿胸国,那里的人胸前有一个大孔,直穿后背,前后贯通着,据说不怕冷也不怕水,以蛇为食。

    周铙国的人姓几,善作嘉谷,却长年儒袍周礼,冠带端正,身高只有三尺,住在土洞里,又叫焦铙人。

    白民之国的人身子是白的,头发也是白的,生下来就长发披身,所以叫白民。

    黑齿国算是最正常的了,吃稻谷懂诗书,衣食住行都和人一样,就只牙齿是黑色的,听说那是因为他们怕鬼,鬼不吃黑齿,所以才生就了的。

    这些小国都是远在异界,互相之间来往,从来不到域内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只当做怪物一样的传说。

    无处可去,何不随处走走。

    千音尘没有现身,隐身走在海上,从远处回头看,不周山已恢复原状,山体由虚光浮拱成形,周边仙气环绕,隐隐透着符镇的威势,看不出一丝异样。

    谁也不知下面隐藏着魔阵。

    千秋奂,真的要死了么!加上他一半的灵力,还能支撑到几时?

    是魔?是仙?是霍因休在符咒中动了手脚,还是天帝的意思?

    方壶山上传来欢声笑语,千音尘循声走了过去。

    海底缓缓浮起一段藻绳,无声无息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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