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傅卫军是在姥姥开的小卖部。

    那时正逢暑假，我午休起来看到家里没人，便换了身衣服下楼。家里两层楼，楼上起居生活，楼下小卖部。下了楼看到姥姥正和一个婶子唠嗑。那婶子见我眼生，话题不由得转到了我身上了。

    “这是我外孙女”

    “就你那个上海做医生的闺女家的”

    “对，一天天忙活得，都是姑爷带孩子，现在姑爷调去外地工作了，没人带孩子就送我这了”

    “嗨，这不挺好，你不老和我抱怨儿子闺女都不在身边，现在有个外孙女不挺热闹”

    “那倒是，就是这孩子”吃饭和小鸟胃似的，来了十几天瘦了好多。把我和她姥爷给急的”

    “哎哟，这不会是得了厌食症吧”婶子一把拉住我的手，“闺女，听婶子一句劝啊，婶子有个远方亲戚得了厌食症，虚弱无力，瘦得和骷髅一样，他父母哭着把他送医院，一年多了还没有恢复......”

    我有些尴尬，其实我只是有点水土不服。在上海长大的我，刚来桦林这个北方城市，不习惯这里干燥的天气，也不习惯这里的饮食。正在我不知如何应付这太过热情的婶子的时候，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来了小卖部，我顺势走过去招呼他，“你好，请问要买点什么？”。

    他在耳边挥了挥表示听不见，又指了指柜子上的北冰洋汽水，比划了个二，并且把正好的零钱放在柜台上。

    他的手指很修长，整个人的气质也很特别，和我在上海的男同学们不一样，和我来桦城这几天见到的类似年龄的男生也不一样。我有点轻微脸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短短的交集，我就记住了他的脸。

    后面又陆陆续续见过他几次，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来的，有时候是带着个中长发，说话有些结巴的男生一起来的。

    今天他又来了，买了瓶汽水却没喝，坐在店门口似乎在等着谁，我猜测应该是那个小结巴，因为他自己会买不同的饮料换着喝，而小结巴似乎对北冰洋情有独钟。

    店里暂时没有其他客人来，姥姥也不在，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走到他身边，轻轻戳了戳他的背，把手里的本子和笔递到他面前。他看了看本子上的一行字“你叫什么名字呀？”，又抬头看了看我，我有点紧张地绞了绞手指，他又低下了头写了几笔，然后把本子递过来，我看到上面细长的字体，规规整整写着“傅卫军”三个字。

    我感觉那三个字好像飞离纸张，飞到了我心里，开出一朵花来。我忙接过本子，写上：“我叫宋暖，很高兴认识你”，又顺手画上了一个笑脸。他突然对我笑了下，接过本子，写了句“我也是”，后面也加了个笑脸。

    他的笑容很羞涩，和平时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我看着那个笑容，突然想到了泰戈尔《飞鸟集》里面的一句话“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很久。”

    他又在本子写了一句：“以前怎么从没有见过你？”

    我在本子上回他，“我以前不住这，和我爸妈一起住在上海。我妈妈是医生，工作很忙经常加班。之前都是我爸带我，最近我爸工作调动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就让我到桦林姥姥姥爷家来了。”

    我写完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了他看着我的双眼。我们对视了一下，又同时羞涩地别开了双眼。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周围微凉的空气似乎在慢慢升温，我捂了捂微微发热的脸颊，又写道“等过了这个暑假，我在桦林一中念高一，你在哪个学校念高几呀？”

    桦林一中是离这里最近的重点高中，他常常步行过来，住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我内心期盼着他和我一所高中，或许我们可以一起上学和回家。

    他抿了抿唇，写下“我不念书了”

    我有些懊恼，连忙补救写道，“不念书也没什么，比尔盖茨退学和朋友成立了微软公司，条条大路通罗马，将来你一定会成为很棒的人”我顿了顿又写道“现在的你也很好”

    羞涩的笑容又爬回了他的脸上，他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接着又抬手在本子上写了句“比尔盖茨是谁？”

    “美国首富”其实我对他也不了解，只是听微机课老师提过一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其他的关键词。这时候正好小结巴来了，两人互相打着手势，我看不太懂。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做，他在本子上写着，“我要走了，下次见”

    我对他挥手告别。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突然想要学习手语了。虽然可以和他写字交流，看着他在本子上留下的字迹也很开心。但是毕竟沟通起来不太方便，而且我也很想看懂他和别人交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