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罗岩来到第三家出版社，一番登记、盘问，终于来到了第二编辑室。
    敲门进去，两个人正在笑谈。
    一个是胖胖的中年人，另一个是30来岁的年轻人。
    “你找谁？”
    胖子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我有一本书想出版，他们叫我来找赵老师。”
    “我就是赵老师，你从哪里来的？”
    “枫林。”
    “枫林？哪个省的？”
    哇擦，这家伙连枫林是哪个省的都不知道。
    在全国，枫林也算是大城市，旅游城市，也有一定知名度，你个编辑连枫林是哪个省的都不知道？
    “天宁省的。”
    “谁写的作品？”
    “我的。”
    “你？”
    赵老师上上下下打量着罗岩。
    “你多大了？”
    “24岁，过了年就25岁。”
    赵老师冲着那个年轻人笑了笑。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24岁就敢写书，勇气可嘉。哪个单位的？”
    “枫林汽车制造厂。”
    “具体哪个单位，干什么工作的？”
    话说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写的什么书，听听我的介绍么。一个劲儿地查户口，这是几个意思？
    “宣传部干事，厂报编辑。”
    “呵呵，一个厂报编辑也敢写书。什么内容？如果是技术方面的内容，就不必拿出来，我们没有这方面的业务。”
    “不是科技方面的内容，是关于国际时事方面的内容，书名叫《苏联崩溃》，内容是苏联将在今年年底解体，东欧局势发生剧变。”
    罗岩就大致介绍了一下内容，把书稿放到桌子上。
    “看看目录和简介，赵老师就能有个大致印象。”
    赵老师没有看书稿。
    “苏联解体？年轻人，你可真敢想啊。想出名，可以理解，但是要走正道。我们是正规出版社，不是地下印刷厂，不是书虫书贩子。国际时事，苏联崩溃，这么大的题材，我们这里承受不起，你还是找别人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罗岩也懒得再跟他啰嗦，收起了书稿。
    “再见。”
    罗岩从楼里出来，就听得有人在后面喊。
    “喂，等等。等等。”
    罗岩回头，就见有人小跑着追上来。
    此人正是刚才在第二编辑室里面，跟赵老师说话的那个年轻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吕，吕金城。小兄弟怎么称呼？”
    “罗岩，你找我是……。”
    “我不是这个出版是的人，是另一个出版社的。也可以说，我就是赵老师说的那种书虫，做书的。我们是去年才成立的出版社，不太有名气。但是今年有三本书销量很不错。我们的特点是机制灵活、面向市场……。”
    罗岩明白了，吕金城的七星出版社，是一家面向市场的民营小出版公司，跟前面他打交道的几家老牌国营大出版社不同。
    “你的书确实比较敏感，赵老师他们出版社不感兴趣，实属正常。听了你的介绍，我觉得比较适合我们出版社。我们的特点是机制灵活，善于市场宣传和推广。这样，快到饭时了，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也让我看看你的书。我请客，怎么样？”
    “这个……。”
    “就要下班了，快要过年，你去别的出版社，也未必找到人。便是找到人，他们也没耐心接待你。反正晚上没什么事儿，就算交个朋友。明天你去我们出版社和印刷厂考察一下，就知道我们的实力。我们效率高，别的出版社，即使给你出版，半年也未必能出来。我们可以马上就给你安排出版，只要两三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印刷完毕，投放市场。”
    “好，那就去聊聊。”
    出了出版社大院，走了五六分钟，遇到一家饭店。两人进去，在一个角落的一张小桌坐下。
    “喜欢吃什么随便点，别给我省钱。”
    吕金城递过菜谱。
    罗岩也不客气，就点了一条鱼，一个内酯豆腐,外加啤酒。
    吕金城也点了两个菜，就边聊边等。
    “苏联解体，可是个大题目的，罗老弟这么年轻，怎么想起来写这个题材？我确实挺好奇的。”
    “我在乡下闲着没事儿，看书看新闻打发时间。开始写着玩儿的，越写越多，最后就决定写一本书。”
    “你不是在枫林汽车制造厂宣传部么，怎么会到了乡下？”
    “哦，我参加讲师团，被派到乡下支援……。”
    “等等，讲师团，下乡支援？你说的乡下，不会是金桥县、三官乡，尖山村吧？”
    “还真是那里，你怎么知道的？”
    “哇擦，我怎么知道的？罗岩、罗岩，《尖山情歌》、《千年等一回》、《青藏高原》、《英雄的黎明》……，这些都是你的作品，对不对？”
    “对，是我的作品，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京城文化圈儿里，谁不知道罗岩的大名啊。音乐天才，强势崛起，你一个人支撑起今年大半个流行歌坛啊。哇擦，想不到遇到了大腕儿。更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写书。哈哈，大腕儿写书，自然差不了。能让我看看书稿么？”
    “可以。”
    罗岩拿出书稿递给了吕金城。
    “还是电脑打字，与时俱进啊。”
    菜上齐的时候，吕金城已经看完前言的第一章。
    “来，先吃饭。我的第一印象，这是一本好书。如果后面的质量都能保持这个水准，绝对是一部畅销书。唯一的问题，是题材比较敏感，能不能通过审查，是个未知数。”
    “审查不是问题，你看看这个。”
    罗岩从包里拿出省新闻出版局的批文，递给吕金城。
    “还有审批意见？经过上级有关部门审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比省出版局高的上级有关部门。”
    “准予境内外出版，这是什么意思 ？”
    罗岩又拿出来跟香港远见公司的出版合同。
    “我刚从羊城回来，昨天跟他们签的合同。繁体版和英文版都能出版，内地简体字版还会有什么问题？”
    “哇擦，英文版300万册！大手笔啊，绝对大手笔。不行，老弟，我得敬你一杯，来来来，我先干为敬。”
    一杯啤酒下肚，吕金城说道：“你有这些，为什么不给赵老师看？要是看了这些，就不会拒绝你了。如果你表明就是写歌的罗岩，他也会认真看看你的稿子，不会那么怠慢你。”
    “货卖买家，我希望他们从作品本身来衡量，不用这些外在的东西来衡量。他们连看看书，跟我交流的耐心都没有，活该失去这次机会。”
    “没错，没错，活该让我得到这个机会。等等，我打个电话摇人，一会儿吃完饭，就去你的住处，连夜看稿子。明天咱们就定下来，怎么样？”
    “行啊。”
    “果然爽快，来，哥哥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