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口罩帽子，昏暗的室内灯光，周围的人居然真的没怎么注意到她，她就站在了第一排正对舞台中央，最完美的一个位置。

    跟她站一起的还有卓莉。

    live house里的热情最是容易被唤醒，而在观众席所收获的躁动远远高于后台和二楼看台。她也无所谓台上的人会不会认出来，大不了大大方方打个招呼而已。

    “这个好厉害……”

    “这个好像逊色一点。”

    “这个牛逼这个牛逼！”

    ……

    檀知颜没举手机，没摘帽子，甚至没摘口罩。一旁的人像看精神病一样看了她好几眼，但因为她不动如山，加上灯光昏暗，仅凭一个看不清的侧面眼睛，对方可能不是她的死忠粉，还真没认出她是谁。

    只觉得她奇怪，但台上一唱起来，也就没顾着看她这个“神经病”了。

    听着耳边卓莉每首歌点评一次，除此之外就是不住的尖叫和欢呼，檀知颜双手抱臂，细细地听着每一位选手的咬字，flow和腔调。

    从17年开始，也就是嘻哈真正走上大众舞台的那一刻开始，地下比赛的性质就变了。真正已经在地下有名气的，实力牛的rapper，都不会选择来这里，而是各大平台推出的说唱节目。

    现在来这里比赛的，多数是真正热爱说唱，又刚刚起步，有些实力，差点经验和机会的新人。

    卓莉随口一问：“跟你们那时候比起来怎么样？”

    没什么好比较，年轻一代层出不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用曾经来对比现在，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状态，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还不错。”檀知颜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台上的人，“这小孩声音还行，技术要再练练。”

    叫沙一汀，总决赛第一轮八进四淘汰，实力之外，也差点运气。

    卓莉听懂了檀知颜话里的意思：“看来你挺看好他们的。”

    檀知颜笑着打了一下卓莉的胳膊。

    能不能走起来，运气是一方面，实力也很重要。做rapper的，无论哪个赛道出发，作品都是决定性的东西。

    檀知颜耳朵听着，手也没闲着。拍了几张照片给谢锐韬发了过去，心思一转，给王以太也发了一张，顺便抽空回应卓莉的话。

    “缺点特色，慢慢来吧。”

    【不是交流吗？怎么跑去看比赛了？】

    【刚好在上海】

    什么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坚持走下去，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这小孩挺好看的。”不是说唱，而是单纯的欣赏外貌，卓莉也喜欢欣赏美丽的事物，包括美女和帅哥，“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檀知颜看了眼身后的背景屏幕上打出来的名字。

    “小酷coola。”卓莉轻笑，“名字也挺可爱。”

    光可爱可进不了总决赛，事实也是。快嘴技术流，词写的很好。肯定也会有第一遍听的时候看不出来的韵律，但光她能看出来的押韵就很密，韵脚很巧妙。

    耳边传来观众的欢呼，檀知颜止不住笑意，仰头看着舞台上卖力的每一位说唱选手。

    就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满是污浊，想反，在这个土地上生根发芽的说唱，合该是热血沸腾，满载梦想的。在她心里，把想说的话写进歌词，中文独有的文字魅力，让中文说唱有了与其他国家最大的不同与最独特的韵味。

    “他词很好。”

    “……我就听见弹舌了。”

    卓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得到了檀知颜的肯定。小酷的弹舌音确实很有特点，在地下八英里这样一个喜欢技术流的比赛，他赢面很大。

    事实好像也如檀知颜所预料。

    小酷获得了冠军，冠军发言之后，按道理是颁奖，talk，合照的时间。檀知颜低着头准备先走，却听刚刚还在衔接的主持人突然说。

    “……诶等一下，今晚的最后，还有一个小惊喜要给到大家。”

    “今天现场有一位特别的朋友！”

    哦吼，没躲掉。

    “不许走！”

    王以太好好来个地下当评委，抽空看了眼手机，就看到有谁给自己发了张现拍的，刚刚自己打哈切的丑照。往台下看，一个在live现场还要戴着帽子的显眼包怼在最前方，仰头看着台上的他，晃了晃手机。

    “Zita！上来！”

    他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

    “没化妆……”

    “什么？”

    他凑近又问了一遍，檀知颜也不指望自己的喊声能盖过嘈杂的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口罩摘了折叠放进口袋，从一旁绕上舞台。

    “我说。”檀知颜没摘帽子，“我没化妆。”

    接过麦克风，她把帽子往下压的遮住眼睛，朝台下挥了挥手。

    震耳欲聋的尖叫，她被拽到舞台中央听着王以太的控诉，身旁激动的新人跃跃欲试的模样，和一旁冠军的局促不安。

    她好像抢镜了。

    “好啦好啦，嘘——”檀知颜抬了下手，“今天我只是一个观众，不要喧宾夺主。”

    作为观众，她看到了最纯粹的东西，也好像在这些新人们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今天就像重返校园的毕业生，汹涌而感慨的情绪盈满了内心，到最后，只觉得欣喜和欣慰。

    想起了喜欢上说唱的契机，似乎就是那种可以吐露一切的酣畅淋漓和这种音乐风格的爽快。

    果然决定回来一趟没错，她需要这种刺激来保持兴奋，新人带给她的压力和动力很好地促进她汲取能量，甚至是从任何人身上都能学习的快乐。

    “所以，让我们再一次把掌声给今天参赛的八位选手，还有我们的冠军，小酷。”

    今天还有一位女选手，檀知颜还专门去后台找了她。

    一群人热热闹闹说点什么，檀知颜也就没空看手机了。好不容易合完照，签完名，跟李佳隆聊了两句，和王以太画大饼说有空合作。带着卓莉等人群走光才离开，她俩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上海有夜生活诶。”

    “是啊，人还挺多的。”

    “我以前还以为江浙沪都没有夜生活呢，我上学那会，学校是晚上最明亮的地方了……”

    【什么时候回来啊，想你了。】

    【少来，我看你喝酒喝的挺开心的。】

    檀知颜附和着卓莉的话，对方说了没几句，就低头精修自己今晚的照片，她才想起来被自己冷落的男朋友。

    【你看演出也看的挺开心的那么久都不回我消息……】

    【哭哭.JPG】

    还有两段语音，檀知颜没戴耳机，转换成文字都能看出谢锐韬的语气，说是撒娇一点不夸张，她可不敢外放那么肉麻的内容。

    “宝儿，这次有个报告咱俩是不是没写完？”

    p图的人不知道被什么戳中了那根线开口，发消息的人顿住了打字的手指抬头。四目相对，是错愕和崩溃。

    艹！

    逼近十二点的上海24小时便利店又卖出了两杯咖啡，但这对于一个开在一个周遭都是写字楼的商店来说，似乎司空见惯。

    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公司的加班倒霉蛋。

    电员打着哈切，补上了机器里的咖啡豆。

    是中国文字带给研究牲口一些小小的原始震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