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知颜是小跑着离开房间的，她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在电话挂断之前，接通了电话。

    “……爸……”

    从来到这个比赛之后，三个多月的时间，父女两个都没有联系。

    檀嵊和檀知颜，该说不愧是父女。两人通过各种渠道去获得对方的消息，但就是不愿意给对方打一个电话。

    直到今天。

    她胆子确实大了，没说说唱的事，也没说恋爱的事。甚至今天直播结束，他俩不配的言论铺天盖地之下，纷乱的消息繁杂扰人，最应该知道的那个人，却一无所知。

    甚至还要他主动来电话，他们才会有今天这场对话。檀知颜想着，情绪有些低落：“对不起。”

    是她任性了。

    莫名鼻尖发酸，檀知颜听见对面父亲那一声叹气，瞬间红了眼眶。

    “……真的对不起……”

    滔天的悔意和内疚，她控制不住哭腔。似乎从没崩住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就不受自己控制。她有些讨厌自己容易流泪的体质，这种时候，她怕会让父亲更加担心。

    “好好的怎么还哭了？”

    听到她的哭腔，檀嵊总算是开口了。

    “行了，今晚夺冠了，高兴的事，怎么还哭呢？”檀嵊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她隐约听见了一些熟悉的声音，但不能确定。

    正是暑气盛盛的夜晚，她裹着闷热的外套，蹲在墙边。头发自然披散，偶尔几缕不听话的黏在脸颊，被流下来的眼泪打湿。

    有些丢人地把外套又往上拽了拽，她低下头，用头发和衣领把自己的脸全部遮住。

    她没想哭的，就是想起自己临走前和父亲吵的那一架，有些难过。

    “我看到了。”檀嵊又叹了一口气，“你谈恋爱的事，你二叔也一早告诉我了。”

    那次分开，父女俩都说了不算好听的话，

    你个女孩子家家瞎搞什么？什么嘻哈？那是你该搞的东西吗？

    “爸……也该说声对不起的。”

    檀臻和檀朦带着两个孩子来家里吃饭，进门之后，两个孩子做饭，三个大人沏了壶茶，檀臻和檀朦一定要跟他聊聊时雨的事情。

    其实进门的时候四个人就看到了，电脑上按下暂停的视频。檀知颜陷入预留那一次，檀嵊甚至比他们还要早知道。这个过往只听古典乐和老哥，生活里只有下棋、喝茶、看出、研究名著古籍历史的人，现在手机里多了各种娱乐软件，偶然哼着的旋律，是他女儿写的歌。

    他甚至看了过去Zita Z地下battle的画面，一些难听的话，他听得都觉得难受。从小到大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稍微说点重话都会红眼眶的娇娇，能在那样的，可以说是辱骂的一对一battle里拿到冠军，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

    “哥也看了时雨的比赛吧。”

    “她做的很好啊，过两天就总决赛了。”

    “时雨一直都挺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你想想时雨多懂事啊，当初发生那么大的事……她不也好好挺过来了，高考一点没影响。”

    “我家那位都说，时雨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多了。”

    ……

    “爸应该多相信你一点的。”

    檀嵊其实来了现场，和檀既明、温洵一起。在台下，看着自己的女儿拥有着多么好的人缘，多么强的实力，受到了多么高的评价，和欢呼声都遮掩不下的赞美。

    以及最后，金色彩带和焰火雨下，相视而笑的两个人。

    “所以……”

    “时雨，今天回家吗？”

    *

    “时雨？”

    “宝宝？”

    檀知颜很久没回来，谢锐韬已经打好招呼提前离开，出来找了一圈，才看到墙角的一只小蘑菇。走近蹲下，才发现女孩满身是汗，头发有些凌乱，几根黏在脸上，一脸泪痕。

    “哭了？”

    他在檀知颜面前蹲下，有些手足无措。他勉强把闷在脸上的衣服扯低了一点，看到那张通红的脸，手忙脚乱地用手帮她把脸颊上的那滴泪珠擦掉，话都说不太清。

    “怎么好好成这样了？出什么事了？嗯？”

    他的手还抚着檀知颜的脸，女孩的体温空前得高。她耳朵也红的厉害，不知道是刚刚那两口酒喝的，还是在这里热的闷的。

    檀知颜长得很好看，从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大家都很清楚。他手指轻轻略过她的侧脸，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诧异之外，也想逗她笑起来。鬼使神差捏住了她脸颊的软肉。檀知颜有些委屈地着谢锐韬，却没有任何震慑力。因为哭过而通红的眼眶，眸子晶亮，泛着盈盈的水光。

    他没忍住又捏了一下。

    檀知颜鼓了下侧脸，嗔怪似的又瞪了他一眼。男孩一下没忍住笑出声，她也没控制住咧开嘴角。

    “其实没事。”她抽了抽鼻子，“我就是容易流眼泪。”

    她很奇怪，确实是一个很理性至上的人，但泪点比较低，容易生理流泪，种种表现，都让人觉得她非常感性。

    檀知颜抹了下眼泪，好在下了舞台卸了妆，要是有眼线，现在大概能直接cos大熊猫。她突然愣住，意识到什么，抬眼看了蹲在自己面前的谢锐韬。

    “你刚刚叫我什么？”

    宝宝？

    他一下想起来，自己刚刚喊出了他在心里反复念了好多遍的称呼。也不知道女孩喜不喜欢，他的声音故作委屈：“你要不喜欢，那，那我不叫了。”

    “没有。”她摇头，“都行。”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谢锐韬以退为进的小九九，但其实无所谓。就是有点意外。虽然温洵叫自己时雨宝贝叫习惯了，但谢锐韬这么叫自己，她感觉还是不一样。

    檀知颜压下心里那一点不好意思，朝谢锐韬伸出出手：“拉我一把。”

    谢锐韬起身，抓住檀知颜的手。檀知颜撑着他起身，却又蹲住了。

    “怎么了？”

    “……腿麻了。”

    “别笑。”

    她有些气急，稍微缓和一点，强撑着站起来。稍微地整理好自己的发型和脸，拯救了一下形象。

    刚刚蹲那，她其实想了很多。之后该走的路，该做的事。但眼下，她需要处理一下这份感情，然后回一趟家。在那之前更急的是，她要去卫生间洗把脸。

    擦干手上的水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眨了眨眼睛，不施粉黛的脸，显得乖巧的多得多。

    这是生活里大家认识的檀知颜的模样，但她的穿着，还是这四个月里，Zita Z的造型。她对着自己笑了笑，突然有一丝畅快。

    做自己就好了嘛，以后，无论怎么穿着打扮，都不会有人说她穿的不像自己了。

    “走一走吧。”

    走出来，谢锐韬在等她，低头踢着地面打发时间。见到她的身影，抬头的那一瞬间，笑容绽开。她快步走近，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正好，走一走，也好好谈谈，他们两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