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伍有些大力地往鼻子那处擦去，江云祎担心她把原本就碰红的地方擦破皮去。等他转身拿了张纸又走进后，才发现楚伍已经擦完顺手将垃圾也清理了。

    于是他便若无其事的攥着纸坐回到了沙发上，来回拨弄着光脑里的页面。

    这时小安静回来了，带来了一罐膏状的物体，“楚伍，你快涂上。不然明天得青了。”

    刚洗完手的楚伍没小安静塞了正着，她顿时笑了，拿手指弹了一下小安静的额头，“谢了。小安静，你刚刚是要说什么吗？”

    “是的是的。”小安静边说边往里面飞去，“我解出来了一个。这个人目前也在乌邦星。”随后便将它破解出来的一个名字投到了墙上，还顺带了那人的一些基础信息。

    这是一个楚伍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一个女alpha。

    她愣愣地站在沙发前，直直地盯着墙上的那张平面的照片。

    多久没听到、没见着这个人了，明明都消失在她的生命里的人。没想到这个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当年那个楚伍就像是沉在海底多年的帆船，又重新发出了哀鸣。那声音扯得楚伍都有些恍惚和窒息。

    地下室的水喑哑地滴着，伴着绝望的悲鸣，让人像被扼紧了咽喉一样喘不上气。

    时刻关注着楚伍的江云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轻拉了一下楚伍的衣袖，问道：“楚伍，你是不是不舒服？”

    沉默了半天的楚伍，再次被拉了一下袖子后才反应过来。她转了一下干涩的眼睛，语气平平地说道：“我不查了。”

    “不查了？你怎么这样。都查到这里了，怎么说不查就不查。”小安静立马叉起腰来，指着楚伍就是一顿数落。

    见状江云祎连忙瞪了小安静一眼，示意它去一旁安静一下。他轻轻地拉着楚伍的袖子，“嗯，那就来坐一会儿吧。”

    然而楚伍的眼前依旧五彩缤纷的，她瞧着更是心烦了。坐到沙发上后，楚伍只是盯着一处，便开始发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就不想问什么？”

    闻言江云祎坐近了一些，缓缓地将目光落在楚伍的脸上，“我本来也只是想给你搭把手，没想着要什么样的结果。如果说还有什么想问的话。你为什么伤心？”

    伤心？楚伍猛地转过头去，嗤笑着反驳道：“我没有伤心。”

    向来对情绪敏感的江云祎看着楚伍的神情，那不像是狡辩的神情，而是楚伍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难过。他看着楚伍的眼睛，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安慰。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伸出手抱住了楚伍。

    被抱住的楚伍一时间有些愣怔，好像在这一瞬间江云祎身上的光借了她一束。她笑着拍了拍江云祎的背，“小少爷，我没事的。我只是不太喜欢她而已。”

    放开手后江云祎看着楚伍的神色已然和缓了许多，“嗯。”但江云祎觉得这好像又比不喜欢要沉重许多。

    晚上临睡前的时候，他忽地听到了客厅里的响动。江云祎心里猛地一惊，悄悄地打开了一条门缝，发现楚伍正坐在沙发上查着什么。

    再一瞧，这不是乌邦星上有名的大学吗。而且还是今天小安静查到的那个人深造的那所大学。

    突然楚伍好像就被什么推到在了一边。江云祎眉头一皱又想到了那个程序，绝不能让那个程序再干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江云祎连忙走出去，想去搀扶楚伍，只见她突然一手抱着头往旁边躲去。

    楚伍边躲边把自己往现实世界拉，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了。当她看到江云祎站在她面前时，一时间有些惊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小少爷，你这个实验项目为什么要是个谈恋爱的啊？”

    “恋爱时，感官的数据更好采集也更直白。”江云祎说着便伸手将楚伍从地上拉了起来。

    “小少爷，这么晚了是睡不着吗？”

    江云祎看向楚伍，轻声道：“嗯。有些失眠。”

    “我也睡不着。”楚伍跟着江云祎坐在了沙发上，“这样吧，小少爷。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江云祎盘腿坐在沙发上，顺手从旁边捞起一个抱枕抱着，而且还给楚伍的怀里递了一个。

    “事情发生在我十六岁那一年。我们班有人看上了高年级有个长得很好看的omega，她偷偷集结了一群人研究那个omega放学路线。这个omega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学过武术，便恳请我陪她走一段路。”

    “听完她的话后，英雄主义作祟，我立马答应了下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没过一个星期，我们两个都被迷晕到了一个地下室里。我们两个被分开关的，最后知道消息的时候，那个omega已经去世了。”

    “但是因为几个始作俑者背景雄厚，家里都是位高权重人物，最后判定为意外亡故。”

    听楚伍平静地叙述完后，江云祎看着她，缓缓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做不了什么。都不知道被绑了多久，那些人怕我死了便给我喂酒。”楚伍牵起嘴角，虚无地往前面看去，“其实也没什么，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如果别人不能给我公允，我会自己争取。”江云祎看向楚伍，眼神一如要搞垮陆逐时的坚定。

    楚伍轻笑着看向江云祎，她承认她是羡慕的。“小少爷，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牵扯的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全身枝繁叶茂，稍有不慎就可能反扑。”她有在意的人，在意的事，不能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不菲的代价。

    话说得隐晦，但江云祎却是懂了，他忽地浅笑起来，“楚伍，真希望你身在一个山花烂漫的地方。”

    “哇。小少爷，那可得是个桃花源了。”楚伍笑着伸手扯了一下江云祎怀里的抱枕，“桃花源有没有不知道。但是听说乌邦星的桃花酿很有名的。这些读书人可真附庸风雅，要不明天去喝一杯。”

    江云祎仰着脸看向楚伍，浅笑着道：“不是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然后他又转过头去，告诉小安静让它买些桃花酿来。

    十分钟不到，机器人就将酒送到了。江云祎怕楚伍压在心里难受，便拿了个杯子同楚伍一块喝了起来。

    “小少爷，想不到你也会喝。”看着平时乖乖巧巧的江云祎喝酒一点儿也不含糊，楚伍倒是有些惊讶了。

    江云祎捏着酒杯笑了起来，“生意场上哪有不会喝酒的。”

    “也是。”楚伍笑着点了点头，“咱们逃难太久了。都忘了小少爷你还是公司负责人。再过些日子把这些烫手山芋处理掉，我们应该就不会在通缉榜上了。”

    话至此处，江云祎转着手里的酒杯，定定地看向楚伍，“其实那天所有出席过天际酒店晚宴的人，活着的只剩下我们两个。”

    闻言楚伍一下就愣住了，“什么？都被杀了？”

    “不。所有人都死于意外。”

    “航舰上的呢？”

    “有精神病人发病，意外开枪。”

    “荒谬。”楚伍不可置信地笑着，“那天出席的人里，不少的还是星际娱乐圈里当红的。如此大批的人死亡难道都没人察觉到异常吗？”

    “如今的星际娱乐方式众多，在各种机制的运行下，替代性太强了。再加上那些人刻意掩盖，没有人会去追究什么。”江云祎说着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死了这么多人也只是为了达到他们目的的手段。”楚伍捏着酒杯，凝眉看向窗外，“小少爷，我听说以前有一种说法。人死后会化成天上的星星。”

    听完楚伍到底话，江云祎轻声问道：“那你觉得呢？”

    “我一直觉得这是个美好的隐喻，因为星星会发光。今天我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人死如尘埃，像星星是宇宙的尘埃。”

    察觉到楚伍的低落后，江云祎轻拍了拍楚伍的膝盖，“人死如尘埃。人死了什么都做不，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才微小。而活人能做的事情比死人多很多，获得的可能也不可估量。活着可以做我们想做的，成为我们想成为的。”

    楚伍笑着回过头来。她举着酒杯往江云祎手里的碰去，“小少爷，你很坚定。”

    这一坛酒一下肚子，作妖的程序又上场了。它先是模拟江云祎突然站起来要走，又喝醉酒醉醺醺地跌了下来。楚伍手里的酒猛地就被他带泼了出去。但是楚伍这次不上这当，眨眼间就把自己从虚拟程序中抽离了出来。

    而当她从虚拟程序中抽离出来的一瞬间，就瞧见江云祎拿着纸巾在擦沙发上的酒，“小少爷，我来吧。”

    楚伍的声音来得有些突然了。原本就虚撑在楚伍身上的江云祎一惊，手滑了下去，猝不及防地就扑倒在了楚伍的身上。这一刻江云祎有些慌乱了，撑着身体往外退，瞬息间就涨红了耳廓。

    楚伍担心江云祎会磕着，便伸手扶着江云祎的手臂。

    但江云祎素来是个情绪敏感的人，他下意识又转头过去看楚伍的神情。

    恰好就被虚拟程序抓住了空挡，经过程序严密的计算，这次一定能成。它猛地就把楚伍的脑袋往前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