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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g Yin

    姜喑下午没来上课。

    景安之闷在桌上读一本《百年孤独》,马尔克斯笔下的马孔多过于偏颇而诡秘了,他小时候囫囵吞枣过一遍,如今细读,还是难免晦涩。

    此刻他确实是孤独的,孤独还酿成了一坛陈醋,虽然心知肚明也不舒服。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姜喑下午有事,被林逢绪接走了。

    她特意跟他解释过了,是他亲自点头同意的,但目送着炫白色的奥迪扬长而去,他心里又忍不住犯嘀咕。

    景安之迫切想要了解林逢绪的一切信息,但他这人大佬包袱重,拉不下脸亲自打听。就让路惟炫旁敲侧击地问曲筱,最后得出的结果说满意也满意,俩人确实只是单纯的关系好,但说不满意也不满意,毕竟她的过去他没参与进去,他就惆怅。

    姜喑猜到节目结束后姜甄会找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现在两人关系亲近已经是新高人尽皆知的事实,姜甄、单虹,包括佘同,好多人都盯着呢,刚闲暇下来,麻烦就接踵而至,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姜喑和林逢绪同时进屋,姜公馆会常备林逢绪的一双拖鞋。

    姜甄和杨俊迎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姜炀也不情不愿地迈出屋,反扣手机不敢看,一头扎眼的红毛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发色,但营养不良的一眼望去还是有点蔫黄。

    这场聚餐像家宴,也像鸿门宴。

    “喑喑啊,坐,阿姨给你盛饭。”

    头开的不错,杨俊迎做足了一个贤妻良母的姿态,姜甄也笑呵呵的,林逢绪陪他搭着话,一副家庭美满。

    “有什么事直说吧,我晚上还得回去。”姜喑直勾勾戳破虚伪的温情,林逢绪抚额轻叹。

    “还回去什么?被子都准备好了,是炀炀亲自为你铺的,对吧炀炀!”不动声色,姜甄就把姜炀推到她身前。

    姜炀压住心里那股子不耐烦,敷衍地叫了声“姐”,敷衍到林逢绪都听不下去。

    姜喑也懒得理姜炀:“不了,租的房子那边交了钱,一天不住都是浪费。”

    “哦对了,提起钱,最近生活费足够吗?”姜甄眼神示意杨俊迎抽出一张银行卡。

    姜喑放下筷子,冷笑:“这卡是给谁的啊?”

    林逢绪不可察地摇摇头,姜甄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这样的方式,适得其反。

    姜甄自我感觉良好:“当然是给你的!你最近不是在新学校交了朋友嘛,一起出去玩玩!”

    得,她耐心到头了。

    姜喑没接银行卡,笑容讥讽,望着姜甄一家人居高临下:“最好是连银行卡带人一起给了景安之,最好再通过我结交单虹,只要事情办到位,钱不是问题,对吧?”

    她有时候真觉得姜甄不应该从政,更适合做个商人。

    他脸上也挂不住了:“姜喑,你每次回家都要搞得这么不欢而散吗?”

    姜喑面色冷冽下来,一挑手掀翻了餐盘:“姜甄,杨俊迎,姜炀,你们好好想想,是我咄咄逼人,还是你们心里有鬼?!”

    她想离开,姜甄大吼一句:“小林你给我拦住她!你个小丫头想反了天了!”

    林逢绪留住她:“有事好好聊,别这么任性。”

    姜喑转身,她不愿林逢绪难做,直接问姜炀:“你到底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

    姜炀一听姜喑嚷,语气也毫不示弱地提高:“老子就推搡了她几下,把她碰倒了!”

    姜喑气得头大,横挎在肩上的包砸过去:“你一个男的欺负女生还有理了?”

    姜炀一边躲闪一边指着她大骂:“她一个拿低保克死爹妈的穷逼!老子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你在这打抱什么不平?你在学校还不是一样跟佘同上床?”

    轰的一声惊雷闪过姜喑的大脑,她停下来,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姜炀不依不饶:“全一中的都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你不就是让佘同玩腻了,又去新高勾引景安之啊!”

    人言可畏,姜喑早已置若罔闻,但肮脏下流的字眼从自己家里听见,而血缘至亲的父亲还一副默许态度,她心里仿若裂开一道沟壑,坠下无底深渊。

    林逢绪罕见发了怒,眸子渐寒:“姜炀,给你姐道歉!”

    姜喑双目涟漪,短暂的失望后目光转到姜甄身上:“你自己儿子说的什么,你听清楚了?”

    他怒气未消,不在意道:“反正你也不是什么检点的姑娘!”

    被亲生父亲羞辱至此,姜喑只觉得心冷。

    姜甄却未放过她,说出去的话一句比一句狠毒:“你现在和景安之谈对象,是不争的事实。既然能传到我耳朵里,单虹自然也知道。有这层关系,我就不信她会揪着炀炀不放,至于你,爱去哪去哪,爱和谁上床和谁上床。反正你和你妈一个德行,让人看了就嫌烦!”

    林逢绪扯开领带,不再阻拦姜喑,他知道这一家没救了。

    姜喑浑身颤抖,她想到姜甄薄情,却没想到一个男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就当真和自己的原配妻子没有半点感情吗?

    她身前有瓶倒下三分之二的红酒。

    轻拿起瓶,干脆落下,玻璃声破碎叮当,鲜红的酒水混掺着猛绽出的血液,从姜甄头上滴落。

    “你……”

    他被砸得有些恍惚,回过神时,杨俊迎已经尖叫开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是不知道拿张纸给他擦一下。姜炀挣脱了林逢绪束缚,跑到姜喑跟前,用了十足力道甩了她一个巴掌。

    痛感一触即发,红印转瞬鲜明,姜喑咬着牙扛住,疼痛却清醒,她墨色眼影此刻像淬了毒,余光瞥到地下玻璃碎片,夺过来就反身压制住姜炀。

    姜炀小小年纪就沉湎女色,身子空虚得不行,被勤加锻炼的姜喑三下五除二制服,反扣在餐桌上,拿玻璃片逼近他的脸蛋。

    “姜喑,不能冲动!”林逢绪上前掰她,但她这次铁了心和姜家做个了结,硬撑着不松手。

    姜甄一边捂着头一边威胁姜喑:“姜喑我警告你啊!你这一刀下去,我就把你送进监狱!”旁边的杨俊迎梨花带雨,哭成了泪人。

    姜喑用玻璃刺进姜炀最表层的皮肤,留下几滴血珠,她冷着声说了三件事。

    “首先,我姜喑虽然不是什么好姑娘,但也不是随便的人,无论是对待感情还是对待性,我都比你们任何人慎重许多。我从来没有让佘同碰过,你再敢造谣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这一刻的她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骄傲而无畏的姜喑。

    “其次,我和景安之,自由恋爱,不涉及你们之间的任何苟且,你们不要妄图用我去威胁他的家庭,姜炀犯了错,就要承担他应得的惩罚。”

    林逢绪听到某句话,心中涌起一阵以前从未有过的苦涩。

    “最后!”姜喑拿开玻璃,但扔压着姜炀。

    “姜甄,从头到尾,都是你欠我妈的,可惜她也眼瞎,看上你这么一个伪君子。她被你害死是她自己活该,但你别想拖累我的人生,今天之后,我和你们姜家彻底划清界限,往后素不相识,我也不会拿你们一分钱。属于我的东西,一个月内我就会收拾清!”

    她用足了力把姜炀甩个趔趄,五指插进浓密的发丝中大口呼吸,林逢绪没有关照姜家的烂摊子,径直跑出来追上姜喑。

    他跑出来后,她就蹲在马路一座路灯下抽泣,漂亮长发与精致脸蛋埋进弯起的胳膊里,肩膀耸动不止。

    她这么能熬的姑娘,被逼到这份上,林逢绪光是想想都压抑。

    他站在路灯旁,代替了光。

    “喑喑。”林逢绪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他不像景安之那样,和她天作之合,只一个眼神就知道怎样安慰她难过的灵魂。他只能陪在她耀眼后的阴影里,在暴雨倾盆的夜晚开车十五公里给她递去一把伞。

    姜喑抬起头,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难过,只有两道极轻微的泪痕,看上去像天赋的眼影。

    “林哥,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林逢绪护她上车,稳步停在出租屋。他和她都没想到,景安之一直等在下面。

    因为是来见她,所以他没抽烟,但眉眼止不住的烦躁。

    的确,在夜色黏稠的晚上,孤身一人与清冷的秋风做伴,等着一个不确定的人回来,任谁也会心思难耐。

    林逢绪问:“我还用下去吗?”

    姜喑看了他一眼,他耸耸肩示意自己无所谓。

    她下车,一句小跑扑进景安之怀中。

    景安之什么也没多问,单手搂住她,眉间微紧,透着车灯与林逢绪对视。

    如此画面,他自然识趣。

    车灯散去,世界重归于黑暗。只有景安之的眼睛亮晶晶的,低眼心疼地拥住姜喑:“进屋说。”

    进了屋,姜喑躲在厕所好一会儿,他倒也不急,虽然他占有欲十足,但他会为她留出足够多的自由空间。

    姜喑从厕所出来时已经看不到什么情绪了,她卸了妆,嗯,白净如初,只是眼里遮不住一丝疲惫。见景安之还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主动邀请:“我点了酒,一起喝点?”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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