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还纠结的屠龙之事，就这样一步步完成了。当初只想着杀入龙穴的莱戈拉斯在最不认为巨龙会飞过的河谷城劫了道，曾经极力反对爱人涉险的希斯琳还是陪着对方实践了狂野之愿。

    生活的趣味就在于此，有意料也有变数，在来临前总也不能完全确定。

    巨龙坠落时就被希斯琳关上了对外阔散的通道，因为魔苟斯的造物全身充满了黑暗力量，死后的躯体是有毒的。倘若不管不顾地任由血液留入水中，普通人很容易受到不好的影响。

    把他封印起来慢慢消磨，让时间散去魔苟斯的恶意。如无意外，此后的许多年里，每当天气晴朗湖水清澈时，人们便能在旧镇的废墟间看见巨龙硕大的尸骨。但不会有人胆敢越过这被锁定的地方，更没有哪一个敢冒险潜入这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打捞其遗存。

    或许时过境迁、陵谷沧桑的成千上万年以后，人类也有了唤醒新生命的力量，允许一些没有智慧的大生物活在他们的世界里。“Leggy,刚才你被许多人看到，似乎激发了人类对成为龙骑士的渴望。”

    恶龙斯毛格的时代过去了，但飞龙的传说不会消逝。

    当意愿积攒足够大的时候，便是幻像成为现实的那一刻。所谓魔法，就是强制力，是智慧生命对世界的强制力。“我隐隐约约看到未来群龙之争的模糊景象。”希斯琳的预感无风不起浪，“看来我们该去拜访伊阿瓦因，自然最擅长去芜存菁。”

    “那是以后的事了！”莱戈拉斯虽说挑了个人不多的地方，还是很遗憾巨龙砸中了一艘看起来最豪华的船。龙尸落水前的瞬间，他带着希斯琳跳上了旁边的桥梁。

    “不久之后，中洲世界每个生灵都会知道，恶龙已经死了。”在斯毛格所造成的蛮荒地带周围，龙殒在所有长翅膀的生物中最先引起骚动。晨光熹微里，空中满是各种盘旋的鸟类，它们会带着消息奔向四面八方。莱戈拉斯清楚，无论幽暗森林还是迷雾山脉，都要受到影响。

    “战火将起，可我们好像不小心压死了镇长！”希斯琳认识那随斯毛格一起沉湖的船。寒风和龙炎造就的白雾逐渐散去，许多小船黑黢黢地分布在湖面上，随风传来了埃斯加洛斯居民的哀哭声，他们在悲悼自己失去的小镇、财物和毁坏的房屋。“湖水保护了他们，虽然没了房屋有些冷，但小镇中的居民大多得以逃生。”

    莱戈拉斯见人们在湖的西岸登陆聚集，便也往那边走去。“这镇长在尚有人愿意保卫城镇的时候早早地弃镇逃跑，未来的事情应该去找巴德商议。”他看到射龙者在钟楼塌毁的时候跳进了水里，必然是不会死的，此时唯有他能担起领导众人的责任。

    混乱的人群之中，西格莉德和蒂尔达呼喊“爸爸”的声音被精灵所听闻，与其同行的还有四位矮人。菲力和欧因、波佛正忙着收拾一艘还算完好的船，伤好了的奇力坐在旁边发呆看不出悲喜。

    未见陶瑞尔的身影，希斯琳猜她已经担起自己的使命前往了北方。他们走过去问比较闲的奇力，“你们要去埃瑞博了？”

    黑发的矮人小王子哀怨地看了眼希斯琳，答非所问，“她不要我的承诺，恶龙来袭之前就独自去执行你交代的任务了。”奇力摩挲着手心里的代表自己爱意的石头。

    “这里不建议你用精灵的物品博取精灵的关注！”希斯琳见闷闷不乐的矮人虽然不信但眼里又闪起了亮光，便将其推到菲力身边，催促他们赶快上船去自己国家里收拾残局。“你有其他使命，不该沉迷于精灵的事情中。”

    精灵虽不会像人类一样吊死思想异化的同胞，但也不排除采取放逐法令其反思。

    站在后面的莱戈拉斯一言不发，抬起脚将矮人的船踹离河岸，给猝不及防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矮人们晃得东倒西歪。“该跟矮人告别了！”他才不想再听矮人恋爱脑的废话，拉走希斯琳去与巴德的孩子们一起等射手。

    战争来临之前，最重要的是照顾这些在镇子毁灭中毫发无伤逃出来的人，不让他们因潮湿、寒冷和伤悲而染了病。西格莉德和蒂尔达在得知父亲和哥哥无事之后，便乖乖地坐在两位精灵身边稍作休憩。希斯琳哼唱着小调，驱散了大家一夜奔逃的疲惫和初冬湿冷的寒意。

    静静聆听的莱戈拉斯偶尔会帮身边人搭建帐篷，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在推演宁静之后的风暴。他能感觉到森林里的精灵已经在的路上了，他的父亲不仅会带着援助，必然也会带着一支足以取得财富并将所有敌人抵御在家园之外的军队。

    而人类的团结，似乎还在七嘴八舌的抱怨声中酝酿，他们因物资分配而引发了闹剧。

    就在镇长那惹人厌的副手抢夺毯子要动手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浑身湿透，黑发紧贴在他的肩膀和脸上，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巴德充满力量的手按住行将施暴的爪子，用威严的嗓音斥责道：“换我就不会跟自己人过不去，阿尔弗雷德。特别是现在！”

    巴德刚义正言辞地将阿尔弗雷德甩开撂倒，蒂尔达就叫着“爸爸”先于西格莉德从人群中扑向了父亲的怀抱。劫后团聚，云开影散日光高升。许多看到巴德射杀恶龙的百姓站出来拥戴他，人们欢呼着推举他为新的领袖。

    两位精灵站在远处等人类这激情退却，希斯琳略显疲惫地靠在莱戈拉斯肩膀上说笑道：“巴德是不是即将拥有好些头衔？精灵之友、长湖镇长、河谷领主、巨龙之敌、黑箭射手、屠龙勇士......”

    虽然不认为巴德是这样爱贴标签的浮夸之人，莱戈拉斯还是不否认希斯琳说的“精灵之友”比其他所有称号都能体现他的价值。“巴德会比吉瑞安走得更远，你的拉斯嘉兰又可以重新营业了。”

    确实，巴德有自己明确的原则和判断，是位不轻易被吹捧或谗言所迷惑的人。他不屑于听别人谄媚的演说，在阿尔弗雷德抓他手大声喊着“屠龙者万岁！巴德国王万岁！”时就撇开了关系。巴德冷眼看他一个人吹捧自己的祖宗和血统，好像以前刻薄嘲讽都是被逼无奈似的。

    显眼夸张的表演引发了众人的反感和牢骚，人群中有许多地方开始冒出狂热狠毒的咒骂来。有些之前把古老颂歌、银泉金河唱得最大声的人，现在又开始同样大声地指责镇长和阿尔弗雷德资助矮人吵醒了恶龙来祸害长湖镇。

    七嘴八舌的争吵中，巴德知道了镇长和阿尔弗雷德挟裹财富逃跑的作为。这位人类英雄依旧理性，制止了义愤填膺的民众将混乱扩大。他以自身的威望调节镇民的怨愤，大吼着质问道：“看看你们周围！你们还没看够死亡吗？！”

    这个刚毅而武勇的男人讲了好些诚挚的话号召大家相互帮助、收集物资并寻找新的庇护所。巴德领着尚有余力的人类去干活，忙忙碌碌地一刻也没有停下来歇一歇。

    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狗找不到主人，啪嗒啪嗒地跑来精灵面前要食物，动物比复杂的人类更能感知原始的善恶。莱戈拉斯任由希斯琳逗弄小狗，跨步上前拦住吩咐大家“只带必需品，还有很多路要走”的巴德。

    “你们要去哪儿？”虽然接触不多，莱戈拉斯与巴德之间也无需客气。

    “只有一处地方可去。”见精灵在这里，巴德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意味着人类会得到森林精灵的援助。于是他加快了手中干活儿的速度，愈发地急着安顿下来。

    差点被愤怒人群吊死的阿尔弗雷德又恢复了马屁精本性，他自觉将自己代入了领导副手的位置。“山里！您实在聪明，老爷！我们是可以到山里去避难。可能有点恶龙的臭气，不过自然会有女人清理。里面安全、暖和又干燥。还有不少物资，睡的穿的......”他言辞目光里透着贪鄙，那些无人看守的宝藏话题在人们嘴中如星星之火般蔓延着，“再就是一点黄金。”

    “那座山里的黄金，都被诅咒了！我们只拿他们承诺过的东西，只拿用来重建家园的东西。”巴德将收拢来的一大捆干枝柴火交给阿尔弗雷德，可他一转身，马屁精就将这些扔给旁边的妇人。

    “斯毛格之死的消息，会传遍整片大地。”莱戈拉斯提醒他。

    “对。”巴德叹息着遥望孤山，想要重建河谷城和埃斯加洛斯，实现这一切除了大山中的黄金，还需要他找到足够的人手。

    “如今其他势力也会窥伺那山。”精灵看透人心的眼睛在巴德和孤山之间缓缓游移，“不论是财富还是战略位置。”

    “你都知道些什么？”巴德常与森林精灵打交道，知道他们轻易不会多话。

    “事无绝对，只是担忧某事即将到来。”莱戈拉斯抿嘴不言，不再说未来尚不确定的事情。“希望你能管理好附近的人类，按你自己的想法对事情做出安排。”那些善变的人心总左右摇摆，领导者有责任甄别是非掌控方向。

    见森林国王的传令官骑着快马率先抵达了这里，希斯琳走过去让他统计估算下人类民众所需的食物数量。她与莱戈拉斯在此已无甚意义，便遵从瑟兰杜伊的指令，即刻返回同胞们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