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想搭一个棚子。”碧荷敲了敲柜台,那掌柜坐在椅子上,后仰着,鼾声如雷霆。
“呃呃呃。”他如梦初醒,睡眼朦胧。
像在说梦话一样,那张厚嘴唇开合:“丈量过了么?”
“一共三亩地,长为15丈,宽为十二丈。”碧荷报上详尽的数据。
还好肚子里所剩无几的数学知识帮上了她的忙。
“只是我对着棚顶有些要求,要遮阳,又留有均匀的散射光。”碧荷补充道。
老板忽然睁大眼睛,精神百倍,说道:“敢问姑娘,这棚子用作甚么?”
“我种了一种中药材,只是种下后,我才方知这种药材需要遮阴,因此……”碧荷知道老板听完这番话后,心下已了然。
“原来如此,这能漏光的屋顶材料可不好找,稻草容易烂,瓦片又遮得太严实。瞿娘子,你这单生意可不好做。”老板调侃道。
“所以才想着找鲁老板,您家的建造工艺可是远近闻名。”碧荷奉承。
“瞿娘子先回去吧,容我想想。你后日再来,看看我能不能做你这单生意。”鲁老板说道。
“那就静候佳音了。”碧荷告别道。
此时天上乌云密布,雷声滚动,碧荷望了望四方的天,跑去买蓑衣去了。
雨具店挤满了人,看来一场大雨将至。
碧荷排着队,无聊地抠手指。余光望见角落里两三个老妇人坐在小凳,手头不停地编织蓑衣。另一个老妇人拿着一种坚韧细长的草,编织席子。
碧荷忽然灵机一动——如果把蓑草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席子,编得粗糙些,能漏光,然后让工人盖在棚子顶……
但她还需要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要一件蓑衣,还有,请问这蓑草编成的席子多少钱?”
“看您订多大了。一张普通的蓑草席半贯钱。如果要更大的蓑草席,要定做、还要加钱。”
碧荷接过蓑衣,笑道:“可否让我看看编好的蓑草席呢?”
伙计答道:“可以。”
另一伙计指了指那一卷卷竖在角落的棕色圆筒形,让碧荷去角落拿了其中的一卷仔细看。
碧荷只伸了食指和大拇指,量了量手中的席子。像这样规格的席子,她至少需要两百张。
即使店家能够根据她的要求,赶工做出席子,她也付不起这些款项,那可真是个天文数字。
碧荷放下手中的席子,失魂落魄地走出雨具店。
如果是自己试着编蓑草席,然后雇人按照她的要求编,这样会不会压低成本呢?
丁五利索地用锄头刨开一个浅坑,肥沃的黑泥土附着在他的手掌上。然后,他把鬼臼苗放入浅坑里,埋上土,双手摁住植物的根部,黑泥土被摁压得严严实实的。一场迅疾的雨降落大地,在每行劳作的工人们回到临时搭建的草棚避雨,席地而坐。低飞的鸟儿在无数豆大的雨滴中穿行,圆形的眼睛里只有对大树的渴望。
雨点慢慢小了,朱大娘叮嘱工人们披好蓑衣,继续干活。
“早干完,早收工,早领钱啰!”朱大娘扯着嗓门喊。
农人们的脚印子留在土地,脚印子泥坑渐渐蓄了一层浅浅的水,小小的雨滴砸落,泛起一圈圈转瞬即逝的涟漪。工人们的汗珠子一阵又一阵地冒,那粗糙的手用还算干净的衣袖别了别起了痒意的额头。
带着五彩头巾的娘子们又开始了聊天。
“苏家那媳妇,你们最近可有碰到?”
“就一直守着空房的那个?”
“她丈夫外出经商很久了吧?”
“是是是,就是我说的那个。”
“也不算守着空房吧,人家干那行的,半年才回来一次。我听说,当时是她婆婆硬要拆散人家小两口的吧,说要媳妇尽孝,照顾他们老两口。”
“真是冤孽!”
“她婆婆虐待她了?”
“不是,你们没听说么?她相公领了个外室回家,那外室还为她生了个一儿一女。”
“话说,他们夫妻俩成婚多少年了?”
“我想想,应该有五年了。我生麻蛋那年,苏建才娶妻,顾娘子进门。现在我家麻蛋五岁了。”
“怕不是那苏建外出经商第一年就在外偷腥。”
“可我怎么听说那不是外室,是苏建的远房表妹。我前天在布料铺见到一个眼生的小娘子,我就这么随口一问,说,你是哪家人啊,怎么没见过你?那小娘子细声细气地说是苏家的远房表妹。刚说完呢,那苏建原在门外看人下象棋,见我那么一问,就催那表妹赶紧挑布料,说老太太还在家里等着和她说话呢。”
“苏建就是个滑头,说话半真半假的。以前去勾栏吃花酒,还说是在里面认了个姐姐,去那探亲呢。”
“你们别打岔,听我说完。那苏建这次领外室回来,是想着给那个女人和孩子一个名分。苏建想让那外室做妾室,只是那周娘子不肯啊。把自己关在那房里不吃不喝,三天啊。那苏建正好有借口和外室住一个厢房。周娘这孩子虽然生得水灵,但是人却呆板,不会拿捏丈夫的喜好,在苏家怎么好过得了。”
“正头娘子,带了厚厚的嫁妆过来的,凭什么要听那臭男人的话?犯错的是苏建,不是周娘!”
“你这说得有理,但是当家作主的是老太太啊,老太太那性格,我瞧着像是吃人的妖精转世,就算送我万两黄金,我也不去她家做媳妇。”
“那苏家老太的刻薄确实是出了名的,周娘毕竟是外地嫁过来的,就凭媒婆一张嘴,怎会了解周家的所有底细呢?”
“那外室见周娘把自己关在房里饿着,还假模假样地亲自下厨,端了饭菜,放在周娘所住厢房的门口,又赔不是,又卖可怜。后来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就拄着龙头杖,站着周娘的房门,说了一阵子话。”
“后来,那周娘开门,端起地上的饭菜吃了。”
“啊,老太太究竟说了什么话?这周娘也未免太好拿捏了。”
“是呀。我也不知道老太太说什么话了,我婶子没背给我听。”
“你婶子?”
“我婶子和苏家有亲,有时候会上门走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说得如此详尽。”
“周娘吃了外室的饭菜,你们猜怎么了?上吐下泻!”
“天啊,肯定是那外室搞的鬼。”
“但全家都吃了和周娘一样的饭菜,唯独周娘这样。老太太还说周娘没福气享用。”
“太气人,要是我,非得冲上去把这家人撕了不可。”
“谁说不是呢?”
“可是这周娘性子好,落入了这狼虎窝,只能当受气包了。不过说来也怪……”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