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为了确保安全,我扮了男装。”许仁亲和地笑道。
碧荷嚅嚅道:“我真以为你是位俊俏的郎中……”
“当郎中的确实大多是男子。不过,女子更希望女郎中给自己看病,不是么?”许仁说道,“袁靖将军带人偷偷跟在那贼人的后面,我们先在此厅等着。”
“你们怎晓得那帮贼人专拐卖女子的?”碧荷疑惑道,“所以袁靖将军初次见我,态度不佳,几欲起冲突,也是这么原因?”
“可能也有这层原因。晴柔姐留下休书后,便离开了将军府。袁将军的爹娘只说晴柔姐回娘家探亲去了,以为瞒得滴水不漏,谁知道,晴柔姐往将军的鱼肠剑剑匣里放了休书……”
“更重要的是,碧荷姐,线人曾经提供一则线报,说是一个戴着海棠花的妇人常在镇郊的赌场里晃悠,一见那些劝赌徒还家的苦命女子,就说要请她们去绣花。好几个女子去绣花之后,就再也不见踪迹。等到官府发现有人报案时,赌场里早已没有妇人的影子。”
“原来是一场误解。”
“所以碧荷姐,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仔细回想,贼窝里的情况大致是怎么样的?”
“我记得他们经常提到一个地名,叫做‘黾惫’,其余的,我记不太清了。而且方才你提到的戴海棠绢花的女子,我没看到过。一出房门,要么身上被套麻袋,要么他们用布条蒙住我的眼睛。周围的情况,我根本认不得一点。”
许郎中挥了挥手,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从暗处走出,不知去往何处了。
碧荷草草洗了个热水澡,就往床上躺。她本来有些同情那些被拐卖的女子,可自从那些女子显露出欺凌她的举动后,碧荷的心情十分复杂。相比起这些不幸的妇女,她更担心店里的情况。那些工人到店铺里装修,一天就要三百文的工钱,并且拖延也要算钱。不过工人那保存有她设计的草纸,但凡那些工人灵活些,没有她的指挥,店里的装修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即便往好的地方想,碧荷依旧有些烦躁。
为了明日的行动顺利,许仁让她先在屋里待着,并承诺不出三日会送她回去。碧荷点点头,心里却无可奈何,嘴上一直念叨着要给家里保平安啦,店铺的装修啦。
太阳落山到月亮升天,袁靖终于领着精锐回到府邸。虽然奔波了一整天,却不见他有何疲惫。碧荷睡了一整天,倒是有些劳累。什么都没干就很累,瞿碧荷很佩服自己。
“那藏人的地方真是巧妙,居然是人来人往的清泉山庄。”袁靖拿起水杯牛饮。
许仁说道:“那明天的行动计划照常进行么?还是有所改变?”
“照常进行,只是清泉山庄出口有四个,比‘狡兔三窟’还多了一窟。现在还未摸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瞿娘子,我想问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与你同住的孕妇,你知道她们怀有几个月的身孕么?”
“这……我与她们谈话,她们皆沉默不语。不过按照以前亡夫为孕妇开安胎药的经验来看,应当有五六个月大了。”
“或许买家拿人就在这几天,想必贼人一定会严加看守。明日许郎中会迟一些出发,毕竟带身子的人容易受惊伤身,因而需要懂些医理的人协助。并且你们妇人安抚妇人,总要更好些。”
好家伙,不仅要她提供情报,还要她提供护理服务。
“一斤金子。”碧荷伸出食指比划。
“应当的。”袁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大将军就是爽快啊。
鸡声茅店月,早上的空气有些阴冷。碧荷就被婢女叫醒用餐了。碧荷左一笼包子,右一根油条,许仁在一旁瞠目咂舌。
“能吃是福。在下佩服。”许仁慢悠悠地吃着阳春面。
碧荷咽了一口包子,说道:“不吃饱,怕没体力救人。”
或许是吃得太撑,碧荷倚着座,又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仁摇醒碧荷,说:“马车备齐了,我们马上出发。”
“嗯…嗯嗯。”碧荷迷迷糊糊的,嘴上不忘答应。
清泉山庄离府邸属实有些远,碧荷醒了三次,方才见到刻有山庄名字的立石。
“一共找到七位带身子的妇人,安置在厢房里了。看她们的样子,状况不错。”黑色劲装的女子低声说道。
“那就好。待会我再一一细查。瞿娘子,今日,你就能回家了。”
碧荷有些雀跃,可是袁靖给地实在太多了。于是她正色道:“哎,都到这个时候,不提私事,只谈公事,还是那些孕妇的事最要紧。贼人都捉完了么?”
劲装女子答道:“昨夜住进清泉山庄的将士勘查,约有十个贼人,今日又有两位买家自投罗网。”
“可曾抓到那位头上戴有海棠花的妇人。”
“不曾见过。”
“那就奇了怪了,那些大汉一一落网,一个妇人竟能逃出去。”碧荷想不通。
厢房里的孕妇们坐在凳子上,神情淡漠。袁靖心中有所疑惑,往常不是没有营救被拐妇女的惊讶,只是这次的受害者也未免太淡定了些。袁军中亦有女将士,他调来数人,让女将士们安抚孕妇,试图录口供,但都没能撬开她们的嘴。
许仁让碧荷等待片刻,再出门,身上的黑衣换成了黄色纱镶褐罗花边背子。碧荷不由感叹,美不分性别。
许仁一一为妇人把了脉,仔细察看了孕妇们的肢体。眉毛微微蹙起,然而并未说什么话。碧荷帮许仁拎着第二个药箱,迟了一些到厢房,那些孕妇斜视的眼角填满了惊讶。
碧荷只是冷冷地回了一个眼神。
“诸位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中有些郁结。娘子们需保持心情畅快,如此肚里的婴孩就更好了。”
众孕妇脸上有些动容,许仁拉着碧荷出了门,袁靖吩咐女将士们照顾好这些孕妇,也跟着她们出去了。
“许郎中可有什么发现?”
“七个孕妇,六个手上有伤疤,旧伤新伤皆有之。伤疤看上去像用指甲掐的。”许仁说道。
袁靖面色凝重道:“难道是那些贼人的折磨,或是恐吓妇人的手段?”
“从伤痕来看,伤害她们的指甲都比较小,我怀疑是她们相互伤害的痕迹,我仔细看过这些孕妇的手指,同她们的伤痕很吻合?”许仁又说道。
“袁将军,许郎中,我曾在那待过一晚。那些妇人不知为何特别喜欢折磨新来的人。明明她们也受贼人所害,确喜好恃强凌弱,我也曾差点被那些锋利的指甲所伤。我以命相胁,才逃过一劫。”碧荷补充道,“她们要伤我,却不下狠手,那些贼人也默许。”
“可能是驯服,让俘虏们自相残害,强的一方会得到优待,弱的一方被伤害后大多都会产生‘奴性’。贼人们以此法挟持怀孕的妇人,要她们变得扭曲,从而灭了她们逃跑的欲望。不过我口说无凭,还得抓来贼人细细审问才行。”
“刚才我撩开大鼻子孕妇的衣袖时,发现内里藏了一个包裹,是用手帕包起来的,袁将军可让女将士们搜一搜,或许有突破。袁将军,可否送瞿娘子回家了?现下没什么需要瞿娘子帮忙的地方了。”
袁靖回道:“自然,晴柔也着急要见瞿娘子。”
“家里人都知道我安然无恙了?”碧荷快问道。
“自然,我们接到你的那刻,我已令身边人飞鸽传书让晴柔知晓。瞿娘子失踪两天,他们找了你两天。”
碧荷虽然心系店铺装修进度,不过还是决定先回趟家报平安。那精锐快马加鞭,马车飞驰,碧荷险些在车上吐了出来。
“我回来啦!”碧荷在车上大喊道。
闻家草庐空空如也,无人应答,地上的小黄鸡在低头啄食散落如星的玉米粒,架子上的粉月季开得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