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如鸿毛

    过年的时候,关洋洋跟着肖庭回老宅。

    老太太亲亲热热地拉着关洋洋:“洋洋别听你肖庭叔叔的,有空就多来家里玩儿,学校食堂的东西不好吃吧?奶奶这边伙食好……奶奶叫人给你做好吃的。”

    肖老太太就是这样,天真单纯一辈子,所有心思都在脸上。

    她才不管肖庭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强行把叔侄的辈分扣在两人的身上。

    也亏得她这样单刀直入,谁都说不上什么闲话。

    肖老太太有肖老太太的可爱之处。

    关洋洋很羡慕所有心思都在脸上的老太太,想要这样单纯,也是被人宠爱了一辈子。

    前半辈子是肖老先生,后半辈子是一双青出于蓝的子女。

    肖楚独自一个人回家过年,老太太睨她:“刘封呢?”

    刘封是肖楚的老公。

    肖楚情绪不高:“他出国公干去了,这个年怕是要在法国过。”

    老太太很不满意:“大过年的出差什么?钱永远赚不完。”

    肖楚有些烦闷,又像是无可奈何,吃完晚饭打着看烟花的幌子在阳台上抽烟。

    肖庭避开人推开阳台的门:“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分居而已。”肖楚又抽了一口香烟,愤愤把烟蒂掐灭在雕花的阳台栏杆上。

    “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一个个都瞒着我是不是?”她婚姻失败,连带着看所有人都不顺眼。

    肖庭收敛着情绪:“……过了年也会跟你说。”

    “呵。”肖楚吐出一口浊气。

    肖庭沉默了两分钟:“你想清楚,是同他虚与委蛇还是长痛不如短痛。”

    “过了年,怕是外面那位的肚子都要盖不住了,我还有选择吗?”

    肖楚觉得可笑得很。

    她和刘封的感情婚姻是帝都人人称赞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更难得,两人是自由恋爱,羡煞多少旁人。

    结果,不过短短五年就打脸。甚至还没有七年呐,七年之痒都没有熬到!

    因为她丁克?

    事到如今,真是庆幸她生不出孩子。

    肖楚冷笑。

    她的身体有些问题,子宫异位,怕是这辈子都难有子嗣。不生育是福报。

    谈恋爱情正浓的时候,刘封信誓旦旦:“我非卿卿不娶……到时候就说是我要丁克的。”

    结果,事到如今,还是这个男人,不过换一副嘴脸,回家跪在地上说:“她有了,三个月了,是个儿子。”

    肖楚一口老血喷出来。

    年少夫妻又怎么样?情意深重又怎么样?还是比不上一个年轻身体,一个儿子。

    但是刘封信誓旦旦:“生下孩子我就和她一刀两断,你放心……阿楚,只要你原谅我……公司股份我额外再拨五个趴仙给你……”

    呵,到头来还是用钱买断。

    肖楚最后一丝丝情意,在听到这厚颜无耻的条件之时,也硬生生断了个干净。

    但是叫她怎么和家里的老母亲说?这是她最喜欢的女婿。

    肖庭手里啪嗒啪嗒玩着打火机:“你想和他过,孩子接过来养在我名下,那女人自然是不会再出现在帝都。”

    钱到位,当然可以能走多远走多远。肖庭给姐姐考虑妥帖了。

    “你要是不想过了,急得是他们。你和刘封那公司本来就是我们家出大头,虽然不至于让他净身出户,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弟弟做到这样已经很到位了,他把选择权交给自己姐姐。

    “您决定了知会我。”他推门,重新走进灯火通明,暖气开到燥热的客厅。

    肖楚在阳台又站了一会,看见关洋洋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和隔壁宅子里的孙子一起瞎玩儿,一个晚上估计放了上百个烟花。

    肖楚忍不住也走进了黑夜中的光亮。

    那小孩儿已经被家长揪着耳朵拽回去了,关洋洋一个人挥着仙女棒,转着圈儿,看到肖楚走近,甜甜一笑:“楚姐姐。”

    肖楚骂到:“没大没小,你要叫我阿姨。”

    关洋洋才不:“你让我叫你姐姐的。”

    一句话,把思绪拉回十几年前。

    关舒瑜和肖楚是最要好的,当年,关舒瑜未婚先孕,一干琐事也是肖楚帮着打点安排。

    乃至关洋洋八岁之前,肖楚都是家里除了母亲以外最亲近的人。

    二十来岁的肖楚觉得阿姨太老,开玩笑:“叫姐姐。”

    时至今日,却倚老卖老起来,大概女人都是也这样,三十五一过,就自然而然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肖楚脸上的笑容隐去了,声音带上了微愠的寒凉:“视频,是你发给我的吧?”

    刘封出轨乃至珠胎暗结的事情,由一个陌生账户发给她。

    肖楚气的发疯,冷静下来却不难追踪到发送人。

    关洋洋本来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是呀。”

    坦坦荡荡的,倒是让肖楚眯起眼睛:“为什么?”

    关洋洋仰着头:“什么为什么?狗出去偷吃,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主人吗?面子重要还是身体健康财产安全重要?你就算原谅他偷吃,也要做个全身体检特别是hpv才能放心吧?”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说出来的话。

    但是她大大方方,理直气壮。

    肖楚失笑,她果然老了,跟不上节奏了。

    “你说的对。”她说。

    关洋洋递给她几支仙女棒:“玩玩吗?好玩的。”

    肖楚挥着仙女棒有一搭没一搭和关洋洋搭讪:“有男朋友吗?”

    关洋洋脸上的笑容不减:“没有……不过有喜欢的。”

    “嗯?”肖楚歪着头看她,“该不会,那个人恰好姓肖吧?”

    关洋洋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笑出了眼泪花,她上气不接下气按着肚子抬头对肖楚说:“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真奇怪,连你都能看出来,你说,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她自顾自喃喃自语。

    肖楚挑挑眉:“你趁早死心,家里不会同意的。”

    关洋洋歪着头:“为什么呢?”她不是天真的反问,她是深思熟虑的提问。

    “当年,你们不同意,因为女方不仅大了十岁,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对,他们实在不是很般配。”

    “但是现在,你们为什么又不同意呢?我可是小了他十岁,而且,我云英未嫁的,也不丢人吧?”

    肖楚哑口无言,她站在什么立场上反对?

    但是,不得不反对。

    “你们没有结果的。”她轻声说,“家里人反对还是其次,你能让肖庭认同你吗?”

    一切外界的阻力都是可以被克服的,一个人内心的恐惧和执着才是不能被战胜。

    关舒瑜是肖庭是执着,单这一个原因,他就不可能心无芥蒂地接受关洋洋。

    那成了什么了?一向以父以长自居的人,对自己亲手养大的玫瑰花起了心思?

    早在十年前,一身西装出现在灵堂,蹲下询问关洋洋:“跟我走好吗?”的时候;

    不,更早,早在十二年前,他鼓起勇气对关舒瑜说第一句:“姐姐,我喜欢你。”的时候。

    一切已经注定,不可能改变。

    关洋洋的笑容收敛了。

    “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呢?”她只有三秒钟的犹豫,然后勾着嘴角,笑,虽然笑容不达心底。

    “门当户对重要?还是情投意合重要?”她像是在问肖楚,其实是在问她自己。

    “都不重要。”关洋洋自问自答。

    “坚持不懈才重要。”她扬起下巴,志在必得,“我要他。”

    肖楚被击中心脏,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关洋洋要给她通风报信。

    她想证明,情投意合的恋爱,门当户对的婚姻,所有人祝福的羡慕的目光……也会因为意志动摇而分崩离析。

    而她,和肖庭,他们既没有情投意合,也没有门当户对,更没有所有人的期待祝福。

    但是关洋洋有,也仅有,一腔肝脑涂地的少年执着。

    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轻如鸿毛。

    重于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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