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欲

    肖庭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关洋洋蜷缩在床的另外一侧。

    小姑娘睡觉非常安稳,占据了一米八床褥的五分之一而已。

    乖乖巧巧的,甚至还不如家养的猫咪。

    肖庭按着脑门,宿醉让他不舒服,然,更不舒服的是这种微妙的氛围。

    男人的生理反应让他对着年轻的女孩子起了冲动。

    那是冲动,不是心动。

    肖庭闭闭眼睛,又睁开,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不动声色地起床、在客卧冲凉,然后一杯冰美式自喉头灌入,所有情愫已经完全收敛,再看不出一丝异样。

    住家保姆王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问:“先生一起吃吗?”

    肖庭摇摇头:“我上班了。”

    彼时是早上六点半,距离关洋洋上课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她要迟到了。

    而待关洋洋睁开眼睛,正好听见遥远的一声关门声。

    关洋洋飞奔下楼,迎接她的是丰盛的早餐,和已经连背影都没有留给她的肖庭。

    “先生上班去了。”王阿姨给关洋洋端来热牛奶,“吃了赶紧上学去。”她很温和,“快迟到了。”

    关洋洋难得发了脾气,她打翻了热牛奶。

    雇主先生绅士得体,雇主小姐听话懂事。

    今天这一举动着实吓到了王姐,王姐愣了三秒钟,这才到处找抹布清理残局。

    关洋洋穿着吊带睡裙,蓬松着头发坐在餐桌边上哭。

    最开始的啜泣得不到回应,渐渐越想越心酸,然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王姐猜测步入高中的雇主小姐一定因为学业烦恼,她忍不住出口劝慰:“没事的,小姐你那么努力,一定能考好的。”

    不会的。

    关洋洋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分数。

    肖庭给了她一个不及格。

    否则,盛装打扮的她;

    趁着醉酒打着照顾为名爬上男人床的她;

    穿着吊带裙特意喷着香水的她;

    清晨朦胧的一朵百合花,为什么连获得主人的一丁点留恋都没有?

    十七岁的关洋洋在肖庭的眼中魅力全无。

    她不是女人一样的存在,她只是一个小孩子。

    或许就像当年的肖庭之于关舒瑜,只是一个小小朋友。这个认识让关洋洋非常沮丧。

    这种沮丧持续到了学校。

    关洋洋面无表情地坐在教室里,她又变成了处事不乱的高岭之花。

    她稍微迟到了一会,学习委员已经收完了昨天的作业,但还是从门口抱着一大摞作业绕回来,走到关洋洋的身边,俯身询问:“关同学,你的作业呢?”

    关洋洋面不改色:“昨天有事,没有做。今天补。”

    陈越看到少女脸色惨白,他心一动,脱口而出:“你怎么了?脸色很差?是生病了吗?”

    关洋洋面不改色地拿出早读课本,翻到需要背诵的地方,已经开始默念。

    高大帅气的陈越得了没趣,摸摸鼻子走掉了。

    坐在后桌的方米娅用手指戳了戳关洋洋:“你怎么了?干嘛不给人好脸看?”

    陈越对关洋洋的喜欢,就差写情书昭告天下。

    也不是没做过。

    学校电台里面经常有y点给y的歌曲,每一首都是少年青葱的心事。

    方米娅不认为关洋洋不知道两个y是谁。

    但是关洋洋反问:“y是谁?化学分子式吗?y对y?那么问题来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y可以结婚吗?算不算骨科?”

    言辞犀利,无理取闹。

    不是被封为北中校草的陈越不好,而是关洋洋的心中已经有了人,她的心眼很小,再也容不下其他。

    聪明、漂亮、认真、努力的女孩子应该被眷顾。

    陈越丝毫不觉得少女的冷淡有任何的问题,放学之后他还是热情地迎上去:“关同学,明天记得把昨天的作业一并补交,哦对了,你有任何的困难都可以找我。”

    关洋洋只是略略点点头,说一声:“谢谢。”她不是没有礼貌的人。

    肖庭说过,她应该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只要他说的,她都会做到,但是也仅此而已。

    然后,关洋洋与浑身散发着青草香和洗衣皂味道的少年错身而过。

    夕阳下,陈越看了她很久。

    关洋洋知道,她应该要喜欢这样的少年,那她的少年□□会顺遂得多。

    但是顺遂有什么用?

    她可以对全天下所有男人都手到擒来,但是如果对方不是他,那么她为什么要做那样无聊无意义的事情?

    全天下所有男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肖庭。

    肖庭消失了。

    就像特意躲着她似的,原本一个月总能回来吃三四次的晚餐,现在通通取消。

    肖庭打电话给王姐,说:“洋洋高三辛苦,我最近忙,您辛苦点盯着,我给你双薪。”

    王姐眉开眼笑。

    薪水本来就已经够高了,现在又变成了双薪,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她变着法子给关洋洋做早晚餐夜宵加餐,仿佛要让这个瘦弱的女孩子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

    关洋洋听见了那一通电话,她夹菜的手顿了顿,一筷子的青菜落在餐桌上。

    “先生这么忙还特意打电话回来关照,先生是真的关心小姐。”王姐说。

    “嗯。”关洋洋拼命往嘴巴里扒饭,她吃不出白米饭香甜的味道,反而一嘴的苦涩。

    哦,原来这是一碗眼泪拌饭。

    *

    王姐不是他们家第一个保姆,却是做得时间最长的。

    客观来说,王姐并没有多少的优点--做饭不算好吃,嘴巴还碎,喜欢占点小便宜,甚至有时候还没有眼力劲。

    但是王姐这个年纪,对肖庭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单单这一点,就秒杀了别的所有。

    关洋洋刚刚被接回来的时候,肖庭考虑到年龄问题,给她找的保姆年龄相近,更像是给她找了一个玩伴。

    那个保姆小芳当时应该是二十五六岁,是个乡下姑娘,皮肤黝黑壮硕,浑身洋溢着一股子混杂着泥土味的活力。

    小芳早早来大城市打工做保姆,学历不高,但胜在年轻机灵,又肯干活。

    小芳很快和关洋洋打成一片。

    大姑娘更懂小女孩的心,她会从工资里拿出一部分买点小玩意儿送给关洋洋。

    例如漂亮的笔记本,五颜六色的彩笔,流沙的钥匙扣和手机挂件,甚至还有亮闪闪的唇釉。

    甚至她说动了肖庭给关洋洋配了笔记本电脑和手机,方便“学习”。

    关洋洋将她的所有“好意”不动声色地照单全收,乖巧道一声:“谢谢。”

    但是笑意不达眼底,她冷静地分析小芳的意图。

    没有人会做赔本买卖。

    小芳不必这样讨好她,所以她一定有所图谋。

    十岁出头的少女,却有比所有人都心思缜密。

    一半因为她出生在单亲家庭,她早早就学会察言观色;

    一半是因为寄人篱下,少女早了二十年尝遍人情冷暖;

    或者还有一部分原因,她的目光追随着二十岁的肖庭英庭的身影……

    女人,天生对她的所有物具有占有欲。

    她本能地排斥小芳。

    果然,三个月的铺垫,小芳问到:“先生……有没有女朋友?”

    关洋洋面不改色:“没有,我爸爸才二十岁。”

    她宣誓主权,他是她爸爸,不是普通人。

    那声对着肖庭从不肯喊出来的“爸爸”此时被她咬牙切齿地吐出来。

    小芳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还在自顾自沉浸。

    关洋洋冷淡地打量着二十五岁的小芳,那样黝黑,那样壮硕,那样粗糙,那样……痴心妄想。

    关洋洋忍不住恶劣地想要打击她:“他二十岁已经拿到硕士文凭,还自创业,能赚钱,有本事……养我。”

    “哦。”小芳像是没听懂她的自豪和隐喻,“他这么年轻,其实应该当你哥哥。”她自言自语,“不过他真厉害,已经开公司了……能赚很多钱吧?以后谁嫁给他就享福了……”

    关洋洋的眸色更冷,谁嫁给他?谁都不配嫁给他。

    肖庭让关洋洋喊小芳“小芳姐”,让关洋洋喊自己“爸爸”,称呼而已,没有多少意义。

    但是关洋洋心中一阵冷笑,她想:就凭你,也配和我爸爸相提并论?

    哥哥姐姐最相配?

    狗屁。

    爸爸和洋洋才相配。

    那一刻开始,关洋洋恨上了小芳。

    她给她买东西讨好她,纵容她看电视玩手机,甚至对她的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

    做一千件好事也抵不过她对肖庭产生不应该有的痴心妄想。

    关洋洋拗断了筷子。

    她恶狠狠地盯着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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