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有人曾经问过谈婉,什么是心动?谈婉一时之间答不出来,但是她脑海中浮现了某个午后,与那个少年,槐树下的初遇。在她无波无澜的青春里,这是唯一可以算上带有“罗曼蒂克”色彩的剧情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多人在笑,在闹;梦里,槐花开的烂漫,少年就站在槐树下,笑的那么开怀;梦里,那个意义非凡的名字带给她的心动,从时间尽头回溯过来,浩浩荡荡卷起满天的尘埃。

    2010年,9月。

    “秋老虎”罕见的发了威,日头毒辣的很,此起彼伏的热浪似乎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掀翻。

    “向右转!”

    “向左转!”

    “立正!”

    黑脸教官孜孜不倦的下达着口令,刚刚迈入柳城一高大门的新高一学生们,如同小鸡崽一般,随着指令左摇右晃。

    “好了,你们班做的不错,全体都有!原地解散!自由活动去吧!”

    谈婉解脱般的松了口气,她身体素质本就不算太好,这一天下来的高强度训练已是强弩之末。

    几乎在一瞬间,方才井井有条的队伍,“哗”的一下,作鸟兽散。

    男生们勾肩搭背,去买水,去玩单双杠,去球场打球,青春期的男生似乎总有着挥霍不完的旺盛精力,谈婉深感造物主的奇妙。

    “怎么这么累啊……我感觉我又要晒黑了!”黎歆茴捧着自己的脸哭丧道。

    谈婉和黎歆茴是初中同学,一起考上了柳城一高,又很有缘分的分到一个班。

    前面围了一群女生,她们叽叽喳喳的,像在很兴奋的聊着什么,黎歆茴一向喜欢凑热闹,她两眼放光,拉着谈婉一头扎进人堆,“你们在聊什么啊?”

    经过这几天的军训,高一三班的女生们迅速发展出了革命友谊,见两人过来,马上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位置让两人坐下。

    “我们在聊柳城一高的帅哥啊!咱们新生中人气最高的,知道是谁吗?”

    黎歆茴摇头。

    几个女生又看向谈婉,谈婉也摇了摇头,黎歆茴见状,一把搂住谈婉的肩膀笑道:“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我们谈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初中那群追她的男生都被她的铜墙铁壁给击退了。”

    谈婉无奈,不知怎的,她身体有些不舒服,于是轻轻推了一把黎歆茴。

    “你瞎说什么呢。”

    其实黎歆茴一点没有夸张,在老师和家长眼里,谈婉性子乖巧稳重,成绩不错,是最不可能出差错的那种学生。在同学眼中,谈婉长得清纯可人,性格又比较温柔,初中时是不少男生心里的“沈佳宜”。

    几个女生又一起笑着闹了一会,然后才神神秘秘的揭晓方才说的“人气最高的新生”。

    “这个人气最高的新生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咱们班的——谢翊迟。”

    “刚才有好几个我初中同学都来找我打听这个名字,还托我要联系方式呢。”

    “我知道我知道他!他很有名的,我和谢翊迟初中都是在本校读的,他初中可是校草级别的人物,中考是以全市第七的成绩直升上来的。”

    “是不是笑起来有一点点虎牙的那个男生?教官表扬他好几回了。”

    “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柏原崇哎!”

    “我感觉像年轻时的陈冠希!他要是去做明星的话一定会大火的。”

    “他还没有女朋友吧?我看好多高二高三的学姐来操场这边看他。”

    “这种惊天动地的帅哥,怎么可能有人配的上嘛,况且他家里很有背景,我看他们有的男生还管他叫少爷呢。”

    “……”

    后面她们说的话,谈婉有些听不真切了,耳边一阵嗡鸣,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黎歆茴在一旁听的起劲,没有注意到谈婉苍白的脸色。小腹一阵阵剧痛袭来,身下涌出一股热流,糟了!谈婉心道不好,算算日子,应该是来例假了,还好她裤子口袋里准备了卫生巾,于是她和黎歆茴说了一声便避着人群匆匆跑出了操场,去了厕所。

    处理好之后,谈婉背过身照了照镜子,裤子上也沾到了血迹,屋漏偏逢连夜雨,集合时她出来的急,把校服外套落在了班级,这意味着,如果出去的话,她的狼狈将不加粉饰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谈婉还没有想要成为被人津津乐道的“校园红人”的打算。

    她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缓缓,等一会人都走光,再回教室取外套遮一遮。

    谈婉是从七中考到柳城一高的,所以对偌大的校园并不熟悉,这几天的军训也一直是在操场上,没什么时间闲逛。她就这样,班级、厕所、操场、食堂四点一线进行着高中生活。不会有什么差别,和初中一样,安静又有规律的行进着。

    刚踏进校园时,她就注意到西北一隅种了几棵槐树,是生机勃勃的样子,那边应该没什么人,谈婉想。

    她曾经读过关于槐花的古诗,在浩瀚无垠的想象中极尽浪漫。

    “芍药开时槐夏永,清蝉嘒嘒落槐花。”

    只可惜现在是秋天,无缘见到槐花的风姿。

    快要走到槐树的树荫里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声响,谈婉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不敢让自己背朝声源,于是她就措不及防的撞上了来人的目光。

    她看到了一个少年坐在树下,眉眼好看的不像话,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星星点点的落在他身上,温暖又干净。

    少年缓慢的抬眼看向她,像是刚睡醒一般,睡眼惺忪,眼睛却像小鹿一样澄澈,神色之间却丝毫没有被谈婉这个“不速之客”所扰了美梦的不快。

    他抬起手臂揉了揉脖子,长腿曲起,然后利落的起身,又快速的扫了谈婉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颔首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抓起外套,与她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谈婉闻到了少年留在空气中的清新皂香味,味道已经很淡了,很难具体说出是什么感觉,有柑橘的清爽和大海的沉肃,和他本人一样。

    谈婉愣在原地半天,才后知后觉回过头望向他的背影,男生身形颀长,高挑清瘦,背挺的很直,走起路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与热忱,不同于以往见过的那些青春期男生欢脱蹦跳的轻浮脚步,他的步伐沉稳又矫健。

    她想,这个男生走路的姿势可真是赏心悦目。

    男生离开后,谈婉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发了半天的呆,脑子里全是男生方才的样子,刚才是背朝着他,会不会……被他看见了?

    那张脸太好看,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感觉,她好像见过他,大概是同班同学,这样就更尴尬了啊……

    等到了晚饭的时间,学生们估计都去食堂吃饭了,谈婉才慢吞吞的从树下走了出来,然后她就看到了,搭在槐树旁长木椅上的,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

    是……刚才那个男生留在这里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她拿起外套,看了看上面的校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证件照,明明都是清一色的蓝底,但是照片里的人却要好看许多,少年头发剪的很短,这大概是几个月前拍的,因为刚才见到的样子,头发比照片里要长了很多。

    他皮肤白净,眉眼深邃,眼睛明亮极了,双眼皮褶皱很浅,鼻梁高挺,点睛之笔是鼻尖侧的一颗褐色的痣,尤为迷人。轮廓已经显出了青涩的硬朗。

    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英俊明媚,又带着点野性,像森林里独行的小狼,但并不显凶,反而让人想要摸摸他的头去亲近他,去守护他。

    谈婉呼吸一窒,然后去看照片旁边那两行大而飘逸的字,力透纸背——

    高一三班,

    谢翊迟。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人气新生”。

    谈婉后来想,或许是因为那天阳光正好,风很温柔,或许是因为那件外套带着温度,或许是因为他沐浴在光里的模样让人想多看一眼——好像对这个人心动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而她也未能免俗。

    她捧着这件衣服,从中觉察到了男生含蓄又绅士的体贴,他是目睹了她的窘迫,但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用最好的办法周全了她,也不会令人感到不自在。

    也是从那一刻,谈婉贫瘠又封闭的世界,照进了和煦的阳光,似乎所有缟素都被被鲜花覆盖,所有黑白都被涂上了繁华色彩,这里闯入了名为心动的蝴蝶。少女情怀总是诗,歌颂了风华正茂,吟唱着旖旎的弦歌。

    一见钟情这么俗套的戏码,居然会在她身上应验,在很久以后,谈婉才知道,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心动的种子。

    晚饭过后,稍作休息,又到了军训的时间,谈婉简单收拾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系到了腰间,然后将谢翊迟的衣服叠好,放到了书包里,打算回家清洗一番再还给他。

    谈婉下去的有些晚,到操场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站好队了,她看见班主任老赵罕见的出现在了操场,身边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的笔直,老赵正揪着那男生说些什么,谈婉没仔细看,匆匆跑到了黎歆茴提前给她空的位置。

    “咱班老师怎么下来了?”谈婉跑的有点急,声音带着喘,低着头缓了缓。

    黎歆茴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前面,语气怜惜的不得了:“喏,帅哥没戴校牌,扣分了,老赵来找他算账。”

    旁边有个女生插话道:“嗨,班草学习那么牛,老赵舍得大肆批评嘛,顶多告诫两句。”

    没戴校牌?

    谈婉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谢翊迟穿着校服短袖,笑嘻嘻的和照他矮了一截的班主任保证着:“您就放心吧,我肯定找机会把这扣掉的分补回来,绝对不影响咱们班的评比!”

    却只字未提没戴校牌的缘由。

    谈婉懊恼的想到了书包里那件不属于她的校服外套,和上面被人乖乖别好的校牌,心中顿时愧疚极了。要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把校牌摘下来还给他就好了,这样他也不会被扣分。

    谈婉站在队伍里,周围很多人,声音嘈杂,她的目光偷偷停留在谢翊迟身上,他开怀的笑着,笑的那么明朗,昏黄的路灯为这个夜晚的记忆不断润色。

    谈婉忽然就觉得,高中的日子可真值得期待啊,比初中要好太多了——好在哪里呢?

    可能区别就是,太阳更加明亮,更加炙热了。

    回家后,谈婉钻进了卫生间把谢翊迟的外套认认真真地洗了一遍,搓洗衣服时带出的泡沫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异彩,仿佛在昭示着未名的悸动。

    晾好衣服,谈婉坐到书桌前背了会单词,又预习了会儿物理。时针指向十一点时,她正打算收拾收拾东西上床睡觉,余光瞥到洗外套之前,她随手放在书桌上的校牌。

    谈婉轻轻拿起校牌,捧着它出神,暖黄的台灯下,这张证件照意外的柔和了许多。少年干净利落,棱角分明的面庞像是青春偶像电影里会出现的某一帧画面。

    她抿了抿唇,想到白天女生们围在一起讨论他像哪个明星的话,谈婉对那些明星并不感兴趣,但是就她的私心而言,她认为照片里的人才更胜一筹。

    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明天借着还外套的名义,她是不是还能和他说句话呢?光是想想就有些紧张了。

    谈婉想,到时候她一定会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微笑着和他攀谈:“同学,谢谢你的外套,我请你吃雪糕好不好?”

    在脑海中无数遍描摹着再次相遇的情形,她不免有些奢望。

    说不定,他们还会成为朋友呢。

    只要她勇敢一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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