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鸟居，五条悟，被尖刀刺穿的胸口。
藤森薰的瞳孔紧缩。
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裙，她失了力气，跪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藤森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做了梦。”藤森薰颤着声音。
黑井美里对藤森薰的预言略有耳闻：“什么梦？”
藤森薰抓住了黑井美里扶着自己的手：“黑井小姐，通往天元大人所在之地的路上，有鸟居吗？”
“是的，鸟居沿路竖立着。”
“你守着这里，我去找悟。”
人怎么可能梦到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
那些红线到底是什么？
藤森薰离开房间，敲了两下五条悟和夏油杰房间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
五条悟看着头发被汗水浸湿的藤森薰：“发生了什么？”
“我做了梦。”藤森薰颤着声音，“噩梦。”
“先进来。”
藤森薰坐到了五条悟给她搬的椅子上，夏油杰也起床打开了灯。
她接过夏油杰给她的一杯水，喝了一口，道了声谢。
“所以是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五条悟看着藤森薰。
藤森薰抬眼看着五条悟，她对五条悟的观感很复杂，从上辈子的送她去死到这辈子的同窗之情。
她有的时候觉得他是个出生但有的时候又觉得罪不至此。
“看着我干嘛，怎么你做的梦和我有关？”
“五条悟，我看见你被尖刀刺穿了胸口。”藤森薰看着表情僵在那边的五条悟，“在去见天元的路上。”
“你在开玩笑？”
“我像在开玩笑？”
“同行的人里有叛徒。”
“不，你是站在对面面对着我们的，刀是从你背后捅上来的。”
“……”
“难不成高专里面有叛徒。”夏油杰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不好说。”
“悟。”藤森薰抬头看着对方，“你之前说我身边有线缠绕。”
“对，是说过。”
“那现在呢，线还在吗？”
“嗯？我当你自己心里清楚啊，你从去年开始身边不都缠着吗，现在还有两三只蝴蝶飞身边，我都看习惯了。”
藤森薰哑然，呆愣了片刻才捂住了自己的头。
只有头疼才会看到的线，涌入大脑的没有印象的影像，从去年开始一直做的不同死法的噩梦。
她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她现在记得的事情真的是全部吗？
“薰，薰！”夏油杰握住了藤森薰的手腕着急地含着。
如果不是全部……
藤森薰看着眼前满脸焦急的夏油杰，她哑着声音，眼里是令人心惊的绝望：“夏油，我……”
我到底死了，多少次？
现在到底，是几周目？
藤森薰的眼睛被一只温暖的手捂住，她听见夏油杰的声音：“薰，别怕，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她失去了意识。
梦里，她看到了一片雾地，数不尽的蝴蝶翅膀上闪烁着红光，在雾地里飞舞着。
她想要踏进雾地，却发现她只能在雾地的边缘徘徊。
她看着那些蝴蝶，一只蝴蝶察觉到了她，朝她飞了过来，飞舞在她身边，她伸出手想要触碰这只蝴蝶。
然后在触碰到这只蝴蝶的同时，她睁开了眼睛。
藤森薰睁开了双眼，她看了看周围。
是飞机里，她坐在夏油杰旁边。
“啊，前辈你醒了！”过道旁边坐着的一个少年看到她睁眼，欣喜道，“今早夏油前辈把你抱过来的时候可吓死人了。”
拖他大嗓门的服，前前后后探出了各种脑袋。
藤森薰眨了眨眼睛，像是大脑正在开机，她看着这个活泼开朗到不像高专人的男孩：“你是？”
“我叫灰原雄，是高专的一年级新生，旁边这个是我同学，叫七海健人。”
“灰原，雄？”藤森薰头还有些疼，夏油杰伸手帮她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夏油杰皱眉：“还疼？”
“有点。”藤森薰靠了过去。
七海她知道，上周目有在五条悟家遇见过。
但灰原雄是谁，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在哪里来着？
她想起来了，在一份报告里，灰原雄，2年级，任务中阵亡。
2年级，那明年再说。藤森薰闭上了眼睛。
“薰，关于昨天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昨天？”藤森薰有些迷茫，“我记得我好像突然头疼的厉害，然后就睡着了。”
“……”
“对了，然后我梦见五条悟被人捅了。”
“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藤森薰皱起眉头，她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什么，”夏油杰替她揉着头，打断了她的思考，“再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喊你。”
“嗯。”
看着闭上眼的藤森薰，夏油杰和坐在前面扒着椅子朝后看的五条悟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只要不提那诡异的线和蝴蝶，藤森薰的状态就不会恶化成昨晚那样。
她的大脑会自动帮她的记忆修复成她能接受的模样。
就像一种自我保护，但已然岌岌可危。
藤森薰的术式到底是什么，她所做出的预言到底代价是什么？
夏油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烦躁。
藤森薰被夏油杰喊醒，他们要送她和天内理子去见天元了。
他们来到了高专。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的千重鸟居出现在眼前。
她捏紧了夏油杰的手臂。
然后，刺刀再次顶到了五条悟的背后，不过没顶穿。
“哦？失策，我还以为你会解除术式，真是谨慎啊。”
“确实，多亏了我们有个好天眼啊！”五条悟转身攻击。
夏油杰操作的咒灵紧跟其上朝他袭去。
虽然立刻被夏油杰拉到了身后，但藤森薰还是看到了那个背刺五条悟的男人的脸。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禅院，入赘，伏黑……
虎杖君的复活surprise上，他对他同学喊的：“伏黑！”
藤森薰刚恢复的大脑差点又碰短路了。
这什么东西，仇人的儿子成了学生？
“夏油，你先带天内和小薰进去。”
“你……”
“放心吧，我可以。”
确实可以的吧，藤森薰想到上个周目五条悟活蹦乱跳的样子。
“我知道了，千万不要大意啊。”
“你跟谁说话呢。”
藤森薰被夏油杰拉着跑了下去，坐上了通往底层的电梯。
没事，五条悟很强，他上周目活得比她都久，还杀了夏油杰。所以相信他能解决那个男人，一切都会结束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脑内疯狂叫嚣着不安。
如果五条悟打得过对方，那么天内理子为什么会被枪杀。
没护住？
“薰，没事的，我一定能保护你。”夏油杰握紧了藤森薰发颤的手。
“优先理子。”藤森薰松开夏油杰的手。将天内理子拉到她和夏油杰中间。
她看着下了电梯后天内理子哭着告别。
临走前，藤森薰看着这个对自己表露出善意的人，想到上周目五条悟没有护住天内理子。
她看了眼在过道另一头的夏油杰，最后还是开口：“黑井小姐，不要走电梯，这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等事情结束了，那个男人确定死了，你再出来。”
黑井美里颤了颤嘴唇，最后还是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藤森薰抱紧了流着眼泪的天内理子，牵着她走到了夏油杰身边。
藤森薰听着夏油杰给她们指路：“……只有获得天元大人传召的人能进入那里，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转身，跟黑井小姐回家去。”
藤森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察觉到藤森薰的眼神，抬起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继续道：“我和悟商量过了，如果星浆体的小孩不同意同化，那就取消同化。至于薰，她从一开始就反对这件事。”
藤森薰扶着天内理子的手有些颤抖。
他原来是这样的人，他确实应该是这样的人，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后来会变得……
她看着大声诉说自己想活下去的天内理子，说着像想和大家在一起的小姑娘，是啊，她还是个孩子，她才初二。
她看着夏油杰笑着跟她伸出了手，说着回家吧。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仿佛一场合家欢的晚间电视剧结局。
结局？
大脑内突然拉响了警报，她扑向天内理子：“趴下！”
几乎是瞬间，枪声响起。
她的肩膀传来剧痛。
随着冲击着大脑剧烈疼痛给她带来的是数不清的影像。
藤森薰流下了眼泪。
夏油杰你的每一句会保护好我的果然都是屁话！
“藤森！”
“薰！”
“没事，只是肩膀，别担心。”她看着被她护在身下流泪的天内理子，“听好了理子，虽然你才14岁，但你要知道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东西，想活下去就活下去。
你当我们大人比你多活这么多岁是为了什么，如果一个世界一定要牺牲一个孩子的命才能支撑下去，那只能证明这个世界早就烂透了！”
“什么大人，你才比我大三岁吧。血，你流了好多血。”
“别哭了。”藤森薰用自己没有被枪击中的那侧的手撑起身子。她看向和伏黑甚尔打斗的夏油杰。
“跑。”藤森薰看着被空出来的前往电梯的过道，大喊，“黑井，带着她往前跑！”
躲在一旁的黑井赶忙跑了过来，将天内理子拉扯着向外跑去。
藤森薰直到看到他们两个上了电梯，这才卸了力气，瘫在地上，忍着剧痛给自己翻了个面。
她看着打斗着的两人，希望他们能在自己失血休克前把她捞到硝子那边，不然感觉又要读档了。
不过还行，自己这次至少救了一个，啊不对，两个人。
啊，夏油杰果然也输了啊，她看见夏油倒在血泊中。
她好像知道夏油为什么管他们普通人叫猴子了。
“不过呢，你们这些得到上天眷顾的人，最后却都败在了我这样一个不会使用咒术的猴子手上。”
夏油杰可真会给普通人抬咖，普通人配和伏黑甚尔比吗，不配。
伏黑甚尔，这个世界里她遇到的男人怎么除了她爸和夜蛾老师全都是些人渣啊。
哦不对，七海也是好人。
虎杖算一个，其他的她也不熟。
“三倍。”空荡的空间里，藤森薰突然开口。
“什么？”伏黑甚尔提刀走向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的藤森薰面前。
“盘星教开的价，我出三倍，放过天内理子。”藤森薰开口，“反正他们只是不想那孩子被同化，是生是死不重要吧。”
“三倍啊，虽然很诱人，但我姑且还要讲点职业道德。”
“五倍，然后把盘星教的脑袋给我。”藤森薰的语气毫无起伏。
“你这事不能跟我谈，得和接活的 。”
“那带我去见。”
“就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都感觉你能半路上断气？”
“那是你的问题。”
“……”
“五倍，这钱你赚还是不赚。”
……
“藤森小姐，我们是要先支付一笔定金的。”中介的孔时雨态度很好，藤森薰倒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她甚至怀疑伤口感染了。
藤森薰从兜里找出了一张卡，然后报了密码。
孔时雨去查金额了。
“你就这张卡？”
“你会把钱全存一张卡里吗？”
“……”
回来后的孔时雨态度很好。
他甚至还很担心藤森薰把钱全拿出来以后怎么办。
藤森薰很迷惑，这年头杀人越货的还搞上人文关怀了？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扭曲，孔时雨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藤森薰知道，盘星教的人头稳了，毕竟这可没什么难度。
她也知道，五条悟该醒了。
不到半天，她收到了五条悟问她在哪的短信。
藤森薰老老实实的发了信息。
孔时雨看到五条悟的时候人都懵了。
谁不懵呢，藤森薰看着衣服都烂了浑身血污的五条悟，语气虚弱：“你要不然先洗个澡。”
然后她体验到了熟悉的被拎住了命运的后衣领的感觉。
“藤森薰就你这下一秒断气的模样还嫌弃我？”
知道她下一秒就要断气你还这么拎？
死了算了。
藤森薰摆了。
“走了。”
“等等，”藤森薰喊了下，然后指了指孔时雨，“我跟伏黑甚尔买了盘星教的头，尾款还没结呢。”
“哦，可是伏黑甚尔已经被我杀了。”
藤森薰看着孔时雨的脸色都要可怜他：“那行，走吧，定金我也不退了。”
她回到了高专，然后进了硝子的手术室。
再然后去找了灰原雄，她想学体术，她从伏黑甚尔那边知道了只要有咒具普通人也不是不能祓除诅咒。
灰原雄是个异于高专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她一开口还没有说明原因他就满口答应了。
藤森薰就这样在对方不出任务的时候就一起在操场训练。
就这样过了一年。
某天，宿舍女子会闲聊。
“我听夏油说你花五倍买那个星浆体的命，你哪来那么多钱？”家入硝子问。
藤森薰闲来无事插着花：“我只有付定金的那两倍。”
家入硝子倒吸了一口气：“你胆子好大。”
“不大，因为我知道五条悟没死，”藤森薰把最后一枝花插上，“我也知道伏黑甚尔活不过那一天，尾款本来就是空头支票，死人怎么会来结尾款呢。”
家入硝子：……
她应该，好像，没有，得罪过她的宝贝同学吧？
“你不问问夏油吗？”家入硝子看着藤森薰。
藤森薰这才抬起头。
“嗯，好像挺长时间都看到他一个人的，我也不方便问。”
“这样吗？”藤森薰将花盆端起，“我先放休息室，回头找夏油聊聊。”
“啊，”藤森薰打开休息室的门，看到一个人坐在里面的夏油杰，她绽放出了一个笑容，“夏油。”
“是薰啊，我来帮你搬吧。”
“谢谢。”藤森薰看着夏油杰散乱的头发和衣服，“你才洗完澡吗？”
“嗯。”
“头发要好好梳梳顺吹干了才行，不然风吹了要头疼的。”藤森薰用帕子吸着夏油杰发梢的水。
“好。”
“……”
“薰。”
“嗯？”藤森薰擦拭头发的手一顿。
“你之前送的糖果已经吃完了，还有吗？”
“有啊，”藤森薰笑了，“你想要什么口味的？”
“只要是你送的就行。”
藤森薰眨了眨眼，她看着看上去有些消沉的夏油杰：“嗯，好，那你过会儿陪我回房间，我拿给你。”
“嗯。”
来到房间后。
“夏油。”
“嗯？”
“累了的话就稍微休息会儿吧。”藤森薰柔声道。
夏油杰坐在藤森薰的床边，闻言一愣：“我过会儿回房间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着藤森薰爬上床，然后拉着他的衣服就往下一拽。
他的头枕到了藤森薰的腿上。
藤森薰伸出手给他按摩着头部：“眼睛闭上给我休息，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色成了什么样子！”
突然变凶。
夏油杰哑然，又突然觉得藤森薰装凶的样子有些好笑，他努力忍住不要扬起嘴角：“好。”
这么一打岔，他甚至觉得自己松快了许多。
藤森薰按压头部的力气掌握的正好，等她松手的时候夏油杰已经睡着了。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夏油杰的眼睛，鼻梁，嘴唇。
今年开始他们三年级了，硝子和她都是常年吉祥物，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都能独立出任务就都变成了单干。
一班人能白天全聚在一起的日子一个月也就两三天。
能够解压的时间和活动减少，出任务的次数增加，加上夏油杰的术式是将咒灵咽下。
藤森薰大概能知道他的压力源在哪里。
可就算是这样，夏油杰现在也在试图自己消化负面情绪，所以到底因为什么，他才会转头向弱者挥刀？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什么？
藤森薰垂眸，一定还有她不了解的事情，不要急。
她要有耐心。
夏油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他恍然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醒了？”藤森薰看着夏油杰撑着身子坐起。
“嗯，抱歉，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夏油杰揉了揉额头道歉。
“腿麻了。”
“我帮你捏两下。”
……藤森薰低头看着蹲下给自己揉着小腿的人，她小声唤道：“夏油。”
“怎么了？”夏油杰抬头，然后吻落在了他的唇边，“薰？”
“夏油，如果累了的话休息也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所以，”藤森薰听着自己讲着鬼话，“不用勉强自己。不管发生什么，夏油就是夏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