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赛的时候，就有细心的人发现，万俟泱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但大部分人沉浸在金妍儿痛失冠军的愤怒中，对于万俟泱夺得第三，在奥运这一国际顶尖赛事上打破中国女单长期空白的局面，更多是惋惜与赞扬。

    【差一点就可以是银牌了，还是可惜的】

    【已经很好了，中国女单，甚至加上男单，现在能在上位圈的也就万俟泱了。而且她还年轻，下一届还有机会往上冲一冲】

    【泱泱重要赛事一直是第三，某种程度上也算稳定吧】

    【哈哈哈神tm稳定】

    【泱泱：无所谓黑幕，正常发挥，我至少第三】

    【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吧，泱泱本人不喜欢季军】

    【不喜欢也能理解啦，谁不想夺冠。但季军也已经很好了，大家开个玩笑，没那么严重吧】

    ……

    “你哭了？”

    “……没有。”

    万俟泱生硬地别开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但曹文璐还是皱着眉头，把她的脸掰了回来。

    “就是哭了。”

    她慌乱地想要帮万俟泱擦眼泪，却又不知道手该摆在哪里。从桌上手忙脚乱地拿起餐巾纸，却在无意间，瞥见了电脑桌面上显现的评论。

    把纸塞进万俟泱手里，她才重新细看那些字。

    “靠！”

    她赶紧关掉评论，转头抓住万俟泱得到手：“宝贝，你别理他们，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是在哭我自己。”

    万俟泱的声音很平静，眼角的泪痕存在，就连眼眶也是红的。她手里捏着纸巾，甚至因为攥的太紧，破了都不自知。

    “我只是……真的很不甘心。”

    因为清楚的知道，羽生结弦一定会担心自己，所以表演赛之后，她借口要回国上学，直接回了北京。事实上，是她多虑了。历史上最第一位亚洲男单冠军，无论是各种活动还是媒体邀约，他们都根本没空见面。

    “这次真的算是运气不好，不是你的问题。”曹文璐语气忿忿不平，“再过几天不是世锦赛了吗？这次你一定可以赢的。”

    曹文璐帮着万俟泱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语气肯定。

    但如果，能预见未来的话，曹文璐恨不得万俟泱根本没有参加这一场世锦赛。

    即使，她是冠军。

    站上冠军位置的时候，万俟泱仿佛在做梦。成人组第一次获得世锦赛冠军，男单冠军是羽生结弦。他达成了奥运会、世锦赛、大奖赛总决赛大满贯，而她也……总算追上了一些。

    作为惺惺相惜的对手，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银牌的浅田真央虽然遗憾，但是真心为她高兴。

    她们都清楚万俟泱的压力，金色与铜色，虽然相似，但意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于现在的万俟泱而言，更甚。

    “可是，你的腿没事吗？”

    刚刚浅田真央就想问了，表演的时候，她没有机会看到万俟泱的演出。但刚刚看见她滑上冰面，一直到登上领奖台的时候，她都觉得万俟泱的右腿不太对劲。

    好像使不上力一样，甚至在站上最高台的时候，还差点没站稳。

    “……没关系。”

    她微笑着抱住浅田真央，对方的眼底却止不住担忧。

    日本不缺动漫，或多或少他们都会看过一些。动漫里有一些很明显的对比，真正的笑和不达眼底的笑意，眼睛是最大的区别。之前浅田真央不是很理解，但她就在那一瞬，抱住万俟泱的那一瞬间，想到了那些动漫。

    万俟泱的眼底没有笑意，甚至细看，她上扬的嘴角，都透着勉强。

    像是……要哭了一样。

    “真的没事吗？”浅田真央扭头，遥遥地望向万俟泱离开的方向。对方跟在Brian身边，挽着娜塔莉亚，似乎真的没有异常。

    网上一片欢喜，九成以上的话都算得上好听，但比赛结束后，万俟泱就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两个月后，官方发布消息，万俟泱确认放弃2014-2015赛季大奖赛，她才惊觉，自己当初的想法没有出错。

    万俟泱受伤了。

    索契的赛程安排很离谱，选手没有什么时间休息。加上冰场冰质不好，虽然正式比赛万俟泱没有摔倒，但训练时摔了不少。世锦赛，算是憋足了一口气去比的。原本右腿就已经很疼了，硬撑着完成了每一次跳跃。每一次落冰的冲击力，就仿佛在原本已经朽败的腐木上又凿了一下，直到最后一下。

    夺冠的喜悦似乎短暂掩盖了那份疼痛，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不能上冰了。

    “还是好好休息吧。”医生摇着头看着她，不住叹气，“还是建议今年内不要参加比赛，你刚刚说的，十一月的赛事安排，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参加了。”

    原定11月参加中国站和日本站，就是考虑她休息、学业、训练所有的问题选择的分站。现在告诉她，直接放弃大奖赛。

    “一定要参加的话，对你的右腿伤害会很大。养不好造成二次伤害的话，就可能不是单单不能滑冰这么简单了。”

    国家队紧急安排了保密工作和应急就医，也联系好了国外专项的医疗机构，汇集更专业的资源，送她去进行系统的康复训练。

    但复健不用太赶，养伤需要的是时间慢慢来。万俟泱坐在轮椅上，突然有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最近似乎陷入了一种情绪怪圈，明明Brian笑着告诉她受伤很正常，好好休息，等她回来，但她就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消极情绪。

    很难去形容，但她恍惚想到了羽生结弦曾经跟自己说的，地震后的无力感。他是无力为家乡、为他人做些什么，而她就要自私的多，她无力于自己。

    是不是她真的高看自己了？

    会有无数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她其实没有那么天才，没有那么有能力，没有那么优秀，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坚强。她承受不了那些期望，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滑冰不再是一种快乐，而是负担。

    “泱泱，你看谁来了？”

    门口传来曹文璐的大嗓门，万俟泱没有动作，继续盯着窗外。她好像陷入了一种真空的环境当中，很难因为外界发生什么反应。

    直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Yuzuru？”

    她回过头，似乎突然被叫醒，瞳孔震动。她慌乱地躲开视线，看到自己的轮椅，那一瞬间，她的羞耻感恍惚到了极点。

    而随着羽生结弦的靠近，她那种难以形容的心理几乎把她逼得要发疯。

    “为什么来了？”她没有转头看向他，硬邦邦的语气有着难以掩饰的哽咽，“不是应该在日本吗？”

    用作回应的，是他的一个拥抱。

    他其实有些生气的，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万俟泱的伤，就连Brian也只是说万俟泱回国有事。所有人报喜不报忧，但他偏偏收不到当事人的回复。

    要不是曹文璐实在担心，忍不住给他发了一封邮件，他也幸运地碰巧看到那封来自陌生账号的邮件，说不定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我不来，还打算瞒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