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an是一个很好的教练，他的团队里的每一位教练，不论是编舞还是滑行，她都得承认，水平比起娜塔莉亚那里要更高。

    给她的压力也越大。

    周围的每一位选手，都铆足了劲想要向上冲。这段时间相处之后，她也或多或少了解了每个人的不同的心思，唯一相同的，就是大家都想赢。

    她也大概知道了这个教练与她的一位前师姐——一个优秀的前辈，金妍儿之间的关系。教练们会给她分析如今世界一流女单选手的优缺，帮她制定最合适的战术。

    但大多数时间，她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行走在多伦多的街头，偶尔能听见一声熟悉的母语。她还会在休息的时候去华尔街找调料，就为了给自己做一顿熟悉的家乡菜。

    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做饭。

    她跟其他的选手，不过点头之交。这里大多是是男单选手，女单少之又少。她本就不是外向主动的性格，不想深交的朋友不去勉强自己，对她来说这样是最自在的。

    更何况，她来这也只是为了训练，不是为了交友。

    坐在餐桌上，面前的小锅里是刚好一个人可以吃完的量。她有些不悦地戳着手机屏幕，有些大的力度似乎是在赌气，修剪整齐的指甲和屏幕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什么嘛，她好像懂曹文璐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了。铺天盖地“金童玉女”“青梅竹马”的报道，日本报社十家里面有半数都说他俩是“幼驯染”。

    真的会有些不爽。

    把手机扔到桌上，万俟泱赌气似的吃了一大口米饭，恶狠狠地咀嚼。

    她勉强承认，看到有别的女生出现在本该自己出现的位置上是，确实会有些生气，绝对不是因为柚子和别的女生名字太过频繁出现在一起。

    “滴滴——”

    不远处的闹钟响起，万俟泱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闹铃关掉，胡乱地扒完最后两口饭，收拾出门。

    赶不上这趟车，她今天绝对会迟到。

    Brian很讨厌迟到这个行为。

    随着新赛季的临近，她的训练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准备两个节目。她现在早已经摒弃了最初和娜塔莉亚第一次登上赛场那种“无所谓赢不赢”的的态度，而是更加坚定的明白——

    自己不能输。

    自己也、可以赢。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一个半山腰的位置。很少有人会愿意在半山腰回头下山，至少对她而言，即使再难，她也想往上爬，去看看山顶的风景。

    为了自己，为了中国花滑女单，为了所有期待她的人和肯定她的人，她都得赢。

    至少——不能输给上一次的自己。

    Brian很高兴看到万俟泱身上燃起来的斗志，虽然不知道除了自己告诉她“要有更迫切的胜负欲”之外，她其他的压力来自于哪里，但这种压力下催生出的成长，是令他满意的速度。

    万俟泱掌握了六中三周跳。

    金妍儿前辈的优势在于张弛有度的表演力和感染力，跳跃上，她仅仅只掌握了四种三周跳，腰伤导致她不愿冒险去学习3A，Lo也显得勉强。而与她同样掌握六种三周跳的浅田真央，3A也很不稳定，3-3连跳经常被判存周。

    相比之下，她的跳跃种类更全面，稳定性更高，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跳跃技巧上，她已经超越了很多花滑女单选手。Brian教练很注重她的身体情况，本身身体素质很优秀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她因为受伤影响发挥。在滑行、步伐、衔接等基本功精进之后，只要她的表演能力再提升一些，再平安度过发育期，她也许就能站在世界花滑女单的顶峰。

    年龄是一个优势，但同样也是挑战。在优秀的编舞之下，万俟泱可以尽情在《夏夜午后之梦序曲》中发挥她的演技，做一个烂漫天真的少女。在那之后，是难熬的发育关，和该向更成熟方向的转变。

    “泱泱！”

    大奖赛分站，跟上个赛季一样的选择，万俟泱还是把地点定在了中国站和俄罗斯站。比起去年初入成人组，今年已经戴上“世锦赛季军“头衔的她，身上有了更多的关注。

    从踏上上海的土地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

    Brian陪着她来到了上海这座城市，也陪着她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被记者拦在下榻酒店之下。

    “可算是来了。”

    许久没见的朱秋颖抓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没长高，倒是瘦了。在加拿大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脸上肉肉都没了。”

    “……没有吧，我吃的还挺好的。”

    除了一开始吃腻了西方的食物，价格有些高的蔬菜被她炒咸了，经常做出一些说不上好吃但能吃的食物之外，她吃的还挺好的。

    至少她现在对做饭有信心。

    这次倒是挺巧，日本、俄罗斯那边来的选手跟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那么楼下会有很多体育记者也就合理了。万俟泱被朱秋颖拉着去见了今年中国队同样出战的两位选手——有过一面之缘的耿冰娃，和年龄最小的一名中国选手，首次参加成年组比赛的张可欣。

    “她也是95年的……比你小了四个月.”

    “二哥！”

    回头，突然出现的是老熟人宋楠，还有上次见过的吴家亮。

    “是不是瘦了？”他看见自己，没怎么观察，就提出自己的问题，“看着脸上都没肉了。”

    “是吧，二哥你也觉得是。”

    朱秋颖一下找到与自己有共同观点的。

    万俟泱不信邪地捏了下自己的脸颊，熟悉的柔软的触感，她自己是没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大概是——婴儿肥没了？

    “哦对了，泱泱，我刚刚在楼下看见羽生结弦了，他看起来好像也瘦了一点，一年没见，好像长开了……”

    宋楠眼见万俟泱眼睛一亮，就从他和吴家亮中间穿了过去，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在风中消散。

    “我觉得她去找羽生结弦了。”

    朱秋颖转头看向宋楠，眼底有些埋怨。

    “我也觉得。”

    宋楠眼底有淡淡的悔恨，似乎是想要扇几分钟之前口无遮拦的自己。

    吴家亮和耿冰娃在一旁，再一次看到自家花滑女单明星选手因为邻国花滑男单选手产生情绪波动，颇有一种“果然是这样”的了然。

    “那个……”

    张可欣在一旁怯生生地出声。

    “原来万俟泱前辈……跟羽生结弦前辈，真的是好朋友啊？”

    看来队里的传闻是真的。

    在场的另外四个人，视线统一移到了张可欣身上。多么熟悉的画面，似乎每一个新认识的选手，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他们眼里有着张可欣看不懂的复杂，她迷茫地看着苦笑的四个人，没有想过很久之后她自己也可以理解。

    什么叫好朋友啊喂！

    “you酱！”

    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之外的男孩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

    “Yuzuru。”

    万俟泱的笑容，要灿烂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