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赛期间可以做很多事，比如参加一场冰演，抓住一个机会调整状态，更换一个教练，来到一座新的城市。

    就像羽生结弦，忙着去参加各个冰演，最后去了俄罗斯，在条件艰苦心理又承受很大的压力之下，准备着下个赛季选曲悲壮的两个表演。

    对于万俟泱来说，就是难得可以在北京多住一段时间。熬了几个大夜，结束了惨兮兮的期末考试，中国的高中生终于迎来了暑假。

    而她又要开始训练了。

    “也不知道是你比较惨，还是我比较惨。”

    这个时代，补课还没那么内卷。她们上的高中在本市排名还挺靠前的，除了假期之前丢给大家一句“自己合理安排暑假时间，好好完成暑假作业，查缺补漏”之外，也没有额外的补课内容。

    但被暑假作业和父母贴心安排进各个补习班的曹文璐咬着笔，有些不舍地盯着在一旁试考斯滕的万俟泱。

    “你走了，我一个人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假模假样地抹着薛定谔的眼泪，帮万俟泱调整考斯滕袖子的岚姨狠狠剜了自己女儿一眼。

    “别理这丫头。”

    她可不是什么望女成凤到偏激的那种不可理喻的母亲。她跟丈夫给她报的那些补习班，除了从小学到大的钢琴和油画，以及她高一自己要求的数学补课，其他半数以上都是这丫头自己折磨自己。

    “泱泱会日语，我也要学……我英语从小学，现在英语多好？说明我有语言天赋，我一定会好好上课的，就让我去嘛去嘛……”

    “我又不是为了当运动员，不当运动员也能学滑冰啊！哎呀~我的好爸爸，我亲爱敬爱的好父亲，求求你了……”

    “奶奶奶奶！我要跟你学裁缝！终有一天，我要亲手为我们家泱泱做考斯滕！”

    ……

    诸如此类。

    “好啦，再活动一下试试，是不是更合适了。”兰岚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镜子里的万俟泱，啧啧赞叹，“这件可真好看。”

    她这次做的两间考斯滕都是一个色调，身上这件事深蓝色和白色搭配，钻石缀满了考斯滕，舞动起来像极了闪闪星河。另一间则是稍稍浅一些的蓝色，像洁白的云朵与澄澈的碧空交织。剪裁上和第一件不同，多了飘带和两只蝴蝶袖，更显飘逸梦幻。

    她虽然还没去加拿大，但早就订好了新赛季的两首曲子。短节目是经典古典乐《梦幻曲》，自由滑则是《夏夜午后之梦序曲》。

    岚姨最喜欢的就是蓝色，这两件考斯滕，制作的时候就美的让她心醉。如今万俟泱穿上，白皙的肌肤和这两件衣服更配。

    “泱泱白，衬的好看。”岚姨帮她整理着裙摆，笑着问道，“什么时候走，姨看看能不能帮你再走点花纹，穿着更好看。”

    “后天的飞机。”

    这次去加拿大，没有李梦君陪着了。妈妈原就是个翻译，这次父亲需要她，万俟泱也鼓励着她重新回到职场。

    曾经妈妈看着从小喜欢设计衣服的岚姨帮自己做着考斯滕，眼底也流露出过羡慕的神色。

    她在追求梦想，那妈妈也该去做喜欢的事。

    万俟泱第一次一个人做这么长时间的飞机，看着窗外，有些无聊地抚摸手腕上的链子。那根红绳早就被换成了紫红色的石榴石，没变的是那两颗金色的路路通和那块好像变得更加通透的勾玉。

    北京到加拿大，直飞大概需要13个小时。万俟泱看了会花滑的资料视频，看了会下在电脑里的《神奇宝贝》这部番，睡了一觉，时间也就挨过去了。一个人下飞机，一个人去她未来即将暂住的地方。好在多伦多不是法语区，这里的人口构成也非常复杂，甚至在去住所的路上她还能听见熟悉的母语，她也很幸运地在这里语言还算相通。

    简单收拾，修整了一天。第二天，她就见到了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直到退役，她所在的俱乐部——蟋蟀俱乐部。也第一次见到了自己未来的主教练——Brian orser。

    万俟泱是一个对旁人很敏感的女孩子，她会看人，至少知道谁会成为朋友，谁又不适合深交。她跟Brian Orser 曾经有过一次很长时间的交谈，交谈之间，她大概理解了自己未来的这个主教练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

    他曾登上过很高的高峰，两块奥运银牌，五块世锦赛奖牌。在今天，又成为了世界著名的花滑教练。但她搜索过他过去的新闻，在那个保守的年代，却陷入过同性恋者，被男友家暴闹上法庭的丑闻。他受到过很多舆论，经历过花团锦簇的掌声荣耀，也见识过低谷的黑暗和人心的险恶。

    所以他变得圆滑，世故，甚至身上有着类似于自己父亲那种商人的精明——当然父亲对家人是真诚的，对她这个女儿也很好。但Brian Orser本质上其实很有原则性和规则性，一板一眼的规矩显得他有些守旧。

    比如他第一眼对万俟泱很满意就在于——这个孩子守时、礼貌、言语间知礼数。交谈之后，他们两个之间仍然会有意见相左，但对于“3A”和“更高的技术”，以及“挑战”，两人有着惊喜的不谋而合。

    他能理解万俟泱眼里看到的世界，而万俟泱有自己的想法却又听话乖巧，很讨他喜欢。

    万俟泱：感恩中国常见的古板迂腐长辈和商人父亲，她可太会做人了。

    Bo叔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了万俟泱她被制定好的训练计划，她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做了略微的调整。看着走上冰场热身的万俟泱，Brian难得有了些感慨。

    他不否认，万俟泱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现在也很喜欢她。

    但没有人可以保证人与人之间始终都会一成不变。

    想到最近那个跟自己闹的不欢而散的孩子，Orser叹了口气，敛了心神。

    彼此合作，利益至上。至少现在，他不后悔收了万俟泱。第一次带中国选手，还是这样一个有天赋的选手。他有信心，可以带她更进一步，踏上更高的台阶。

    就是这孩子——胜负欲不够强。

    Orser皱眉。

    他不懂中国文化，不知道万俟泱内心真正所想。但是站在一个教练的角度，甚至可以说最为冷漠的角度来说。

    在冰面上，仅仅只是想赢，可远远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