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程云发觉他面前的时空再度停滞下来时,是震惊的。
    他自小体质特殊。
    第一次被燕无争抹去记忆的时候,程云便发现燕无争和此界修士不同。他有扭转光阴,改人记忆之能。
    但这却不能影响到程云。
    但即便如此,燕无争扭转的也只是片刻光阴,也不能扭转整个修仙界,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使日月都终休,灵力都凝结。
    所有的一切都成为幕画,漂泊的树影影影绰绰,已经不再有晃动的声息。
    这样的景象,燕无争是做不到的。
    不止这个肩负天下之责的师兄做不到,其他人也做不到。
    唯一能做到的恐怕只有超出他们认识与了解,是此界万物之上的,无量存在。
    叙述说明了反派管理局成立的初衷后,便意味深长道:“看到你进展这么顺利,我很意外。”
    在系统心里,宿主是被沈扶闻和这方世界的天道绑架,而主神是来救宿主的,它当然不该捣乱。
    被程云唤醒,也谨慎地没有表露出来的众人心中微紧。又有些恍然。
    更别提,她还将巩固此方世界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因为沈扶闻的仙灵遮蔽,主神并未发现此界的主角团都苏醒了,正注视着他们。
    令它意外的是盛梳统筹剧情的能力。
    程云喉咙哽涩了,他像是在血牢面前一样,眼睛不敢眨地望着剑修的背影。
    寻常反派只在一个故事里做到有血有肉,善始善终,便十分难得了。她居然一人扮演了五个。
    主神:“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应沧澜则是因天赋异禀,上次在藏书阁中看到类似典籍中,有参透如何应对这时空倒转术法的心法,也不受限制。
    盛梳不置可否。
    燕无争却抬首。
    他几乎不用在脑海中推演什么,都知道燕无争此刻动作是想做什么,也知道这个无声无息,威势甚至能加于燕无争与沈扶闻这两人之上的,是什么人。
    这个给予系统BUG能力的人,操控反派管理局的幕后之人,当然也是现在时空静止的始作俑者。
    能是什么人呢。
    盛梳的能力远超它的想象,所以盛梳没回答,它的态度也很顺理成章地放缓了。
    这已经是他身为此方世界的主角,受到的优待了。
    响起的声音并不清晰,说的话也似乎并不欲传达到他们耳里,他们只知道燕无争在与那天道对峙。
    一个人拥有五具身体,即便是在人数众多的反派管理局,也从来没有过,但这只是诸般化境可能造就的结果之一,主神并不会放在心上。
    它不动声色,毫无预兆,就将一方大能的秘境,都变作玩物。
    而其他人无不面如雕塑。程悦即便躲进了自己的空间里,也无法探看到外界的变化。
    燕无争侧耳听了听,并无惊讶,只是慢慢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主神再次沉默。
    望着他手中无剑仍然挺拔的身姿,望着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世无其二的剑道魁首第一人。
    盛梳确实没有想到主神会出现。
    但也只能轻轻动动手指,不能改变什么。
    不,不是看见。他的眼睛还盲着,但五感一如既往地敏锐。
    其他人还保持着僵硬,一动不敢动的姿态,剑修的视线却微微偏移。
    能是什么人能轻易授予又剥夺此方世界的一切,让燕无争有与他一脉相承的定格时间的术法,能眼睁睁看着师兄挣扎百世,仍然漠然悲悯地看着?
    神算阁其他人还是静止的,唯有命无舛因在自己秘境中,且是部分神魂,受限较小,神情才略有变化。
    就在这时,规则察觉到此方世界的停转,试探了一下,风声骤然响起。
    唯有燕无争,唯有这个千百年来独独敢反抗它,反抗自己成仙一途的剑仙,敢站在它面前,无卑无惧。
    他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天地寂静,又看见谁发丝微微动了动。
    甚至连被屏蔽的系统都感觉到这分异样,但它不敢做什么。
    这是合作的态度。
    主神:“既然你已经超额完成了我们约定的任务,我想我应该增加报酬。”
    它明显比系统权限高得多,也一眼看穿了他们神魂统一的本质,只是面对这意外,它的态度却并不锋利。
    它只是稀奇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也是,天道高高在上,自然是不会让禸体凡胎谛听自己的教训的。
    只有天道。
    也只有燕无争值得它高看一眼。
    受突然刮起的微风指引,剑修一顿,便将人轻轻地揽在自己的怀里,衣袖鼓起风,洒脱淡然。
    似乎天道的威慑还不如这一瞥。
    他虽然接住了盛梳,却没有过分亲近,也恪守着礼仪本分,但身体分明无意识地将她往身后护。
    只是一个动作,便叫那方主神,和清醒着的主角团众人,心头都涌起复杂的情绪。
    主神想的是:此人果真缜密,马甲和本体同感知,要维护马甲与本体之间的关系本该更困难,她却仿佛得心应手。
    主角团在想的则是:师兄的伤又停止愈合了。
    燕无争的伤的确一直没好过,主神出现后,她也停下了用本体灵力滋养马甲的手段,因而剑修的伤现在看起来颇有些可怖。
    尤其是眼尾那一抹猩红的暗色,初看不明显,在这静态的天幕下,简直像是倒在弱水中的鲜红旗杆。
    军败旗倒,剑断人亡,从没有拿不起剑的剑修,他的剑气仍在,燕无争却已经没有剑可以防身了。
    “我可以给你承诺。”主神见盛梳无动于衷,再次开出筹码。
    “只要你继续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而不是.”主神微妙一顿,情绪淡淡:“在管理局能力范围内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它会出现只是系统呼唤得太急,它也没有想到系统火急火燎报的BUG,竟然是系统自己被人家骗了,不过它原本的目的也只是平衡此界的因果,让反派管理局的人可以平安置身事外,没有必要对盛梳做些什么,即便,她做的一切颇有些惊世骇俗。
    它和规则不同,它并不过分干涉世界的运行,只希望反派管理局能继续存在下去,因而盛梳在完成任务外有没有违规,对它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它也不会和盛梳去提。
    它说这话也是笃定盛梳会答应,毕竟它已经这样成功过太多次,但出人意料的,盛梳并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立了片刻,才在规则终于确认主神存在,要强行解除这一方世界静止的时候开口: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除了,”她顿了顿,轻声,“一起留在这个世界。”
    覃清水仿佛从很久远的梦中醒来,看见她和师妹,还有应道友,和文皓,晋起以及方恢他们旁的人,都枕在水龙吟上。
    即便这秘境说小师妹接近他们是蓄意为之,水龙吟也不过是助她寻找天命之人的一个法器,但是回忆起自己用这神器无数次死里逃生的场景,她还是不肯相信。一定有什么误会。譬如像盛天玩弄命无舛,沈扶闻利用秘境颠倒是非,一定有什么是他们没看到的,误判了的,才会导致小师妹被这样误会。
    可这样说服着,覃清水还是比任何都明白,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小师妹的嫌疑一日不洗清,神算阁众人就不可能毫无芥蒂,甚至他们救小师妹的计划也会受到影响——和小师妹相比,被炼化的燕无争和临渊何其牵动他们的心神,何其令众人心中担忧惊惧?即便她牵挂着小师妹,也不可能说出不管临渊了这样的话,和已经神魂无存的临渊相比,小师妹不知道这一切的借口的确显得太单薄太无力了。
    即便她真的不知道,盛家做的孽,临渊付出的生死,她也不可能偿还了。
    她这样默默地拿着水龙吟静立着,其他人也断续清醒过来,发现似乎还在秘境中,却看不到秘境变化了,脸色就是瞬变。应沧澜更是反应迅疾,即刻便握紧剑道:“适时,恐怕就是。”他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其实能挣扎着清醒过来的人,心中都已经是有成算的了。
    他们确实没有想到会在秘境中望见天道,望见燕无争与天道对峙,但即便听不清他们对话,他们也能想象出他们说了些什么。
    程云闭眼。他清醒时,师兄说了句:“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就是太不想要了,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沦落到天道厌弃。可他仍然不卑不亢,察觉天道出现,天地寂静的那一刻,神色居然没有变化一下,就像,就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样。
    所以他才不接受他们的挽回,不接受任何人的忏悔,是不是?
    他一直独自走到今天,哪怕天地要立地杀了他,他也只会迎上,而不欲牵连谁。
    就连天道欲收买他,欲给出得道成仙外其他的选项,他也只是轻轻侧眸,听了听风声,听了听此界流转的日月松涛,然后颔首,无畏往矣。他有可以成仙的道,但最后选择以道殉身。
    程云用力闭眼,和文皓也手指发白地捏着长笛,低下头,腹部在轻轻颤唞。他知道,若是出了这秘境,临渊就再也没有存在的机会了,道心秘境好歹还能让临渊停留那么一时片刻,让临渊在杀他的人手里,安安乐乐地度过十五岁十六岁,乃至之后得道,登仙。
    他也不要临渊长命百岁,只需他活得像一个普通孩子那么长,但秘境却在天道降临后骤然使他们脱离,这渺小的祈愿也瞬间破碎了,和文皓怎么能不恨到痉挛,若不是程悦还拉着他,他几乎想要冲将回去。在众人之中,却有一人,神色极为不寻常,手脚虽被限制着,神色却显现出一种近于癫狂的狂热。
    他喃喃:“破了,破了。”
    在原剧情中,落子有悔的秘境本该由无憾无恨的佛子破除,可现在,因为天道骤然降临,盛梳短暂地脱离了自己的人设和角色,竟也让这秘境波动一瞬,而后让命无舛这道执念,也感受到了秘境被突破的顿悟机会。顿悟秘境之所以将所有人都困在这里,便是自信所有人都有遗憾有悔恨,如今乍然被突破,自然动荡不已。
    命无舛这个一直试图扭转天命,窥探大道的卦修,也在此刻陷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主神不是真正的天道,这境界自然也不是它给他的,但命无舛还是靠着自己突破了。与此同时,水龙吟剧烈震动,水柱腾空而起,预示着这秘境的剧烈变化。
    前方已经出现出口。
    但众人都不想离开。
    命无舛即将参破的命理却已经自己生成了一方小秘境,那秘境掠过高山流水,掠过凡间魔界,最后停留在某片流云上,俯瞰下界。
    晋起发觉沈扶闻不见了,还在蹙眉,见状脸色难看些:“是上元节。”
    人流如织。
    他记得,少年在秘境消失前,还在伸手捞那水中的花灯,但下一秒,便被魔气吞噬了。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深思,还未细想什么,画面就陡然落在万剑门上。是少宗主的继任大典,破阵剑安然地插在剑冢之上,散发着华光。
    神农谷中,三五修士在收治过路之人,受他们赠与的花灯,还颔首道谢。
    万里海在听佛子讲经,森严庄重间,有什么碑文高高竖起,有人问佛子,佛子双手合十,闭目诵经:“阿弥陀佛,这是此界为阻拦魔族入侵的有功之士,圆佛宗无以为报,愿以此碑为祝祷,颂德祈福。”覃清水转目望去,还在想这是什么,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抬头,竟发现上面是他们的名字。
    应沧澜。程悦。覃清水。和文皓。晋起,程云。其下也有一些万剑门等其他仙门的弟子,但他们的名字那样不同,以至于小佛陀问起,佛子只温声说:“那几人现已成仙。”
    盛梳在秘境外看着这一幕,悠悠道:“是结局。”
    燕无争:“这个剧透本来应该在他们解决完扶闻和魔族后才出来。”自然不是天道故意要将自己设定好的结局昭告天下,而是将其作为一个美好的预言,等所有人都得道成仙,才会有人恍然,哦,原来这一幕,之前在落子有悔秘境被破的时候就出现过了,只是那时候,除了心愿已了的命无舛,都没人看到罢了。
    但命无舛如今因为被主神震慑,和主角留在了一起,主角团被秘境迷惑的心神,也得到了片刻清明,自然就亲眼看到了。
    但应沧澜却很不好受。程云感觉和他一样:“此界若没有师兄袒护,如何能延续至斯?这碑上怎么能没有师兄的名字?”
    和文皓也试图抬头,去寻找临渊的名字,但是那碑太高了,临渊也不过是一个魔种,他们进入秘境之前,还有人因魔君而痛骂他之名。和文皓心底骤痛,就在这时,覃清水储物袋中的什么东西忽然大亮,现出饱满深红的模糊轮廓,玲珑剔透,令人为之侧目。命无舛也脸色骤变,猛然回头,顾不上这日后的结局,而是忍不住上前:“你怎么会有佛心?!”
    什么佛心?
    覃清水不明白,但景象已经变了,像是被什么撕开大口子,有不亮的光照进来,眨眼间,却吞没了一切。
    他们面前的仍然是上元节。可是没有人魔大战后的休养生息,没有仇恨交织的你死我活。有的只是一行修士,穿着和他们相似的服饰,佩戴着和他们相似的法器,有着一身与他们不相上下的修为,结伴出游。
    黄澄澄的灯光洒落,光影变换间,为首的修士露出一张脸。
    盛梳牵着燕无争的手,转着横笛,腰间还挂着罗盘,瞧见摊子上的花绳,笑吟吟。
    忽然,她拽了一下剑修,转头问:“你缺剑穗吗?”
    有小孩笑闹着经过,剑修微微侧身,给她挡住,然后望着她的目光说:“想要?”他才转头:“想要我”
    盛梳不满:“明明是我想给你做一个!”
    燕无争不说话了,只看着她,什么都不说。
    盛梳嘀嘀咕咕移开视线:“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剑穗呢,爱要不要。”
    燕无争笑:“要。”他低声:“我求之不得。”
    他们身后,沈扶闻满面冷然地注视着刚刚跑过去的小孩,不是少年模样,但仙君身上的冷气也淡了几分,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不好接近的普通大能,临渊被撞了一下兜帽掉下来,戴上去的时候被沈扶闻捏住兜帽。祂淡淡地说一声:“跟上。”
    临渊:“噢。”忍不住又说:“你慢点。”
    沈扶闻蹙眉:“你怎么这么麻烦?”
    还有人长剑挑着花纸,脸看不清,笑语盎然:“要不要来猜灯谜,谁猜得多.”
    盛梳:“谁就扫院门!”
    于是所有人的身影都淡了,恍恍惚惚中覃清水似乎也做了个这样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发生,梦里师妹燕无争临渊沈扶闻,还有那个从未露面的女修,也不过是芸芸众生,是未被天道选中的凡人,可惜,他们被选中了。
    覃清水捂着胸口,脸色发白,目光骤然投向放大的秘境中,这才发现他们所有人都被隔开了。
    而这佛心,这佛心不知为什么,在她身上,起了别的效用,还洞穿了这秘境表面的疑云。覃清水虽然没有线索,但隐隐感觉得到,她看到的那个师妹和其他人结伴同行的画面,才是本该发生的画面,只是不知为何,被改写了。
    她顾不得那么多,继续看下去。
    却是在盛梳的洞府,一盏花灯安静地亮着。
    盛梳翻身醒来,看了洞府中的灯笼好一会儿,才钻出去,到处问:“谁拿回来的?”但没人应,直到很晚很晚,直到布置继任大典的弟子都相继回去休息,直到将倾的剑灵都慢慢地归于沉寂,直到独步峰的酒坛彻底空了,直到那个独步天下的剑修收完最后一剑。
    他踏着尸山血海回来,背着轮回因果回来,连他都分不清这是第几世,这又是他出剑的第几次。
    但他拿着灯笼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又睡着了,洞府禁制都忘了关,只是盘腿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吹灭了那盏灯。
    沈扶闻就在洞府外,冷冷地看着他们影子重叠,又在晃动的烛火中分开,才淡漠道:“就算抹去了她的记忆,神魂也还是在我手里。”
    晋起握紧刀。
    他知道少年原本寡言,也不是习惯放狠话的人。祂这么说是不想让燕无争脱离自己的掌控。
    祂太偏执,找不到人,便也不想看见并非他们的两个人有什么好结局。
    毕竟祂要找的人永生永世找不到,祂就永生永世不会放弃寻找来世之法。
    但剑修只是提着那盏灯。他的白衣还在滴血,剑也被无数罪业蒙蔽,让将倾即便失去意识也感觉到分外沉重。所以重来一世将倾才放弃了这个主人的。但他现在只是提着一盏灯,对沈扶闻侧眸说:“我知道。”
    蓝色的画纸还映照着暖色的烛光,但滴血的人,身上的白衣永远不可能配上那等纯澈的蓝了。他轻声:“我只是觉得,她会喜欢。”
    沈扶闻一言不发拂袖就走,可真的要走入重启阵法的时候,祂忽然看向他的手,问:“你们修士,都会喜欢这等花灯?”
    祂和燕无争都知道这话问的并不是他和盛梳,但燕无争还没开口,沈扶闻便自觉失言,移开了视线。
    等到阵法启动,祂看到与自己立下天地誓约的人,才眸光平静如深渊,语调没有起伏地说:“炼化神魂的方法,我暂时还没有找到,但我可让她助你.”
    祂又顿住,应该是觉得这样刻意抬手放过的人不是自己,又或是对上那人的目光。总之,祂没说了。
    眼前的仙君还没有显得那样冷血无情,那样的坏。祂也想过为等的人留一盏花灯。
    但祂还是开启了阵法。
    在倒转来世的阵法中,燕无争问:“你在她的来日中窥见过什么?可否告知我一二?”他实在是,不放心。
    沈扶闻静立不动。良久,才淡淡开口:“我也不知。”
    应沧澜的推测其实并不准确。
    祂的确看不到祂认识的燕无争盛梳的未来,因为那时的盛梳和燕无争是自后世而来,自然不可能被祂看到数年之后的事,祂也的确是因为发现此世的燕无争和盛梳,未来如何一眼便可被自己看穿,而断定他们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让祂一叶障目的不是别人,而恰恰是沈扶闻自己。但祂也只能看到一时的未来,不知从何时起,祂就再也看不到了,这是因为——
    “卦修天生能言善断。”沈扶闻淡淡,短短一句话却在之后叫所有人心神震荡,几乎听不清他之后说了什么:“甚至可上达天听,我也看不穿她的未来。”
    祂还想说什么,阵法却已经关闭了,祂怔愣片刻,冷下心肠,也利用阵法倒转了时空。
    那只□□笼回到盛梳的洞府里,烛火从熄灭到复生,西沉明月爬山巅,装作睡着的盛梳也睁开了眼,轻轻地握着被燕无争取走的那缕剑穗,眼神没有焦距,落在某处,说不出的安静与凄清。
    盛梳其实不想写这个剧本,但是天道太自信笃定,觉得此世便是它写好的剧本,任何人不得轻易改动。
    又觉得此世不按它的剧本运转,便不如毁了算了,但她不会让天道把这个世界毁了。
    就在主神稍稍透露,若是不是反派的人被制裁,此界因果失衡后,就此毁弃不是没有可能后,盛梳还是下定了这个决心。
    她不是什么救世主,这个故事却该是一个救世主救不了众生的故事。
    这个故事要从哪里说起呢。覃清水不知道。
    但看见那透明空洞的时候,她心底还是颤唞了,露出些些微的寒意。
    她很不安,与其说不安,不如说覃清水是害怕。她害怕上元灯会突然消散,沈扶闻与燕无争刀戈相向,临渊蒙冤而死,小师妹居心叵测的结局再度出现,也害怕知道更加残酷冰冷的真相后,自己会被击垮。
    但她还是看到了。
    第一世的燕无争,和第一世的盛梳。
    盛梳嘴上总说着人设不够丰满,细节不够真实,其实不是的,这些人设在她真的成为反派之前,当然也有一些细节的勾勒,最重要的是她和马甲本身就会向往的,于是他们的经历和性格,甚至比反派本身还要丰富,要更贴近一个真实的人物,有自己的喜怒。
    于是他们的故事,甚至比反派本身靠人设堆起来的故事,还要生动。
    那是某一年的上元灯会。
    练剑的时候盛梳偷着懒,而早已剑道大成的燕无争摇着头,在讲学结束后亲手教她,见她挥剑没几下便喊着累了,又耐心地给她做示范。一招一式,皆高出讲习的一等弟子不知多少分,可讲习时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甚至盛梳不耐心学,他也只是收回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那便学卦?”
    盛梳得意地摇着罗盘:“你忘了,不用学。”
    她是神算子,起卦时都有感应,根本不会算不准。就像此刻,她喊着有一卦要算,便风风火火地开了沟通天地的阵法,燕无争在一旁护法,瞧见上元灯会的热闹,对和他打招呼的弟子颔首,又沉吟:“这个灯会,在哪里有?”
    作为卦修的盛梳是不怕卦的,但摇出卦的那一刻,一向乐观的人竟然变了脸色,怀疑地捡起龟壳再看了几次,算了一遍后,拧眉。第二遍,脸色严肃下来。第三遍,脸已经发白,额头也开始出汗了,但她还是一直算。算到阵法都失效了,护法的人也发觉不对,蹙眉想走过去提醒她,盛梳才猛然惊醒。
    大汗淋漓,仿佛梦一场。那双只看过此界数遭的清澈瞳孔,有一瞬间竟然划过数道惊痛的情绪,叫她胸口猛痛,霎时间退后数步。
    燕无争立刻接住她:“怎么了?”他下意识捏诀便要为她探看,但是盛梳只是借口略有不适,便很快回了洞府。
    回洞府的人,满脑子都只回荡着一个声音:“你确定你要和我论吗?”
    身处秘境的众人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虽然还未确定,但已有了猜测和预感。这个声音,是天道。
    那个从未出现,却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道。
    论道,也是修炼的一种方式,但没有人敢和天道论,更别说是论公与不公,但天道并不理会盛梳不平,只消提出一件事:“我可以和你作赌。”
    盛梳掌心出汗。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无法赢天道什么,更有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未来发生。
    众人不知道盛梳到底看到了什么,但看到了盛梳的决然。
    天道皇皇之下,盛梳掐紧掌心,重重点头:“我要赌。”
    “第一个筹码,便论你的算道之术。”
    盛梳:“好。”
    神算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沟通天地,即刻起卦,更多的是像程悦这样,天赋异禀,但很有可能并不是卦修,或是有沟通天地的本领,但于算学一道不精通,能修行到盛梳这样,是神算子且能直接联系上天道,已经算得上是百年来第一人,坦白来说,就算是命无舛都觉得惊诧。
    她用此来换,自然也算得上是一个有分量的筹码。
    天道给出的选项是,让燕无争确凿轮回百世,最后成魔被众人诛杀而死,此界得以保存,或是燕无争只是在秘境中度过百世,并不需真正历经百世苦楚,但可寻到不成魔也可挽救此世的方法。众人心一紧,还未说话,盛梳已经厉声:“这不公平!”
    她呼吸急促,剧烈喘熄后咬紧牙关:“你已经答应和我作赌,怎么能将选项做得如此”
    “如此狠毒?是么?但天理恒常,岂有不付出便可收获的道理?况且。”那声音并未继续,但众人都了然。况且盛梳一个金但修士,禸体凡胎,可以与天道沟通,甚至改变此界走向,已经是天道宽宏了,她还想讨价还价,就不怕惹恼了天道连改变的机会都没有吗?
    盛梳声音被掐住。
    半晌。她声音颤唞:“原来的世界中,师兄”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出来,泪就落得又凶又急:“是走了第一条,是么?”
    天道并未回答,但看着此境的众人与盛梳都知道,只会是第一条。
    于是女修手指颤唞着举起,最后苍白地落在了第二个选项上。
    于是她看到了沈扶闻为阻止燕无争登仙,而编织出百世轮回,这秘境的确不像是真的百世一样,令燕无争的痛苦被压缩到了几天,每一世,他都只会短暂地停留几个时辰,而后眼睁睁看着师门血流成河。
    盛梳知道燕无争痛苦,但她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咬紧牙关忍着眼泪,想等着一百世过去。
    可秘境动荡,她和师兄意外回到了沈扶闻少年。
    这一次的选择在救世之间,她的一部分神思被分割在自己之外,干扰不了自己的行为和思绪,只能与天道一起,始终煎熬地看着无知无觉的她和师兄,沈扶闻交游,独自担心天道的赌约降临,直到赌约降临。
    她看着面前的“记得”和“不记得”,手脚发软,天道才到第二个赌约,但她竟然已经失了力气应对。
    女修徒然地闭了闭眼,感觉呼吸都被掠走。
    天道:“选记得,你们会和沈扶闻第一面便相认。”女修遍体生寒,静静地听天道说之后的但是:“但沈扶闻会因其不通术法,却生而知之,被仙门炼成法器。”
    盛梳在发抖。
    天道,迷蒙中这声音甚至让人觉得它在微笑:“选不记得,沈扶闻可参透道心,一步登仙,但。”它停顿片刻,轻声:“但祂会误认为你们并非祂要找的人,因此困顿百年,无法再进一步,甚至,误入歧途。”
    盛梳说不出话来,紧紧闭着眼睛选了第二个。
    于是她看见沈扶闻道心日趋邪魔,不折手段,不顾一切,只想要登仙寻人,祂对燕无争下手,编织了那秘境间接导致了自己的轮回,却也不肯放过自己,倒转第二世,还要对她和燕无争动手,她无力阻止这一切,只盼着沈扶闻不要妄造杀孽。
    天道便趁机提出了第三个赌约:
    “你可以使祂不造杀孽,甚至可一遍遍暗示祂,不得为祸此界,在你的默许下,祂会成为此世唯一的仙,所有人都尊崇的仙君,永远不会有因果缠身。”仙门之所以不敢对沈扶闻动手,便是畏惧沈扶闻不惧因果,修为恐怕深不可测,却不知道真相原来竟是如此。
    “但会有一人,为祂承担这因果,且被这因果淬炼为不死之身。”
    盛梳望向天道,她知道天道说的是自己。可她还是选了,眼神空茫的,于是神算子第二世降临在了邪戾之家,又是天生孤星命格,必须靠吸纳他人神魂,才可继续苟活,盛梳不愿意这么活着下去,咬牙接受了天道的第四个赌约:“你可以为被你吸纳的神魂默默地承受这一切,但代价是你的神魂会被撕裂成无数份,难以愈合。”
    但临渊也可以忍受这种痛苦,于是和盛梳结识的八鞘闷不做声地用了秘法,将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可以拒绝他替你承受这一切。”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后,天道亲切提示道,看到为临渊落泪的盛梳,终于图穷匕见:“但代价是,你需要以身填补魔族的封印。”
    她已经完全麻木了,手指冰凉,瘫在地上,想爬起来,却爬不起来。
    她知道天道的陷阱是显而易见的:“我以身填补魔族的封印,魔君就不会降世吗?”
    天道:“不,魔君仍然会。”
    盛梳想笑,她觉得讽刺,但还是惨然地抬头,轻声:“为什么?”她都选了这么多,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条活路,一条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的路。
    天道似叹非怜:“你忘了吗?你早已在前几次的赌约中,将死赌给我了。现在的你,是不死之身。”而不死之身,是不可能被炼化的。
    盛梳恍惚一瞬,想哭,又想笑。所以她改变不了了。幕布落下的时候,临渊还是代替自己承担了神魂被撕裂的命运,拿走了自己的佛心,代替自己被炼化,而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早已连命都不能控制在自己手里。
    又或许她作为修士,胆大包天地和天道作赌,其实赌的从来只有一件事:
    她在赌如果所有人都没错,天道,这朗朗乾坤,会不会愿意放过她,放过她身边的这些人,而天道的回答是不会。
    她不甘,她怨恨,她厌弃,她恨不能献祭此身问一问天道:“凭什么?”凭什么你是青天苍穹,是神祗仙门,是万物主宰?凭什么你轻飘飘的一点恶意,就要降临到此界数万众生身上,叫蝼蚁承担你的雷霆手段呢?他们没有资格吗?没有权利吗?他们难道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天道:“你为何还不明白?”
    有什么金色的光芒落在盛梳身上,亮得刺眼,亮得女修想笑又想哭。
    那是使她成为神算子的一截仙骨。是天道选中他们作为天命之人的仙骨。同样亮起的金光还有临渊身上的佛心,雁禾作为的天生炉鼎,以及燕无争的天生剑骨。
    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主角团众人,或说神算阁,无不是遭遇了一计重锤。显然不用天道再介绍什么,他们都已明白。正如规则会在一个世界的一段故事结束后清算因果一般,天命之子的出现也是一道轮回。
    如今是应沧澜,程悦。之后会是应沧海,程璐。但在之前只有那几个人。
    盛梳,燕无争,沈扶闻,临渊,雁禾。
    他们会成为同伴,因为他们是沈扶闻登大罗金仙的关键,因为他们是剧本里写好了的,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命运的殉道者。
    盛梳开始拼命摇头。他们都了解盛梳,自然知道师妹拼命反抗天道,不会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辅助沈扶闻登仙,更不会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匡扶天道,做这个挽狂澜于既倒之人,而是因为天道做了旁的什么,她看到了别的什么,才会和天道赌,也不愿意他们落进这样的命运里。
    “你根本不是为了匡扶正义,你只是,为了戏弄。”女修望着那个模糊的身形,轻声。
    “你只是觉得有趣。”
    她想笑:“因为要有血海深仇,所以你让师兄强行入魔,灭了万剑门满门,成全沈扶闻的道。因为要有好友反目,所以你分裂了临渊的神魂,让沈扶闻手刃自己的同袍,因为要有悔之晚矣,所以你封印了雁禾师姐的神魂。”
    她落着泪,即便没有神算子,还是把天道的阴暗自私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因为你觉得有趣,所以就可以将他们的命运玩弄在股掌之间,是吗?”
    她咬紧牙关,说的话几乎要滴出血来:“只是因为你觉得看我挣扎很有趣,所以便要让他们怎么样都找不到摆脱的方法,让他们永远困顿于众生与私情,让他们永远惶然终日,求什么而不可得,是吗?”
    “只是因为你觉得,这样的恬淡温和实在是太乏味了一点,所以就要毁了我们所有人的人生.”
    天道:“是我逼你们做的决定吗?”天道悠悠:“是你们自己。”
    “是我逼着燕无争炼化的自己吗?我强求临渊代替你牺牲了?还是我告诉他可以拿走你的佛心成全的你?或者说沈扶闻,一边守护着修仙界等你们回来,一边却又忍不住用尽手段想要找到寻你们的方法,这的确是一出精彩的戏剧。但我只是个引导者。”
    真正谱出这幕戏的,是他们自己。
    盛梳想摇头,但没有力气了,她几乎耗尽了心神,怔怔地看着飘过来的剑穗,想伸手,但握不住了。
    天道:“说了这么多,你又到底在挣扎什么呢?看看这戏,魔种成就了佛心,仙君祸乱了天下,被人人喊打的剑修实则是最慷慨公正之人。”它倏地逼近盛梳:“我的确一步步引导你们走到了这个局面,但谁敢说,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谁敢说你们经历的不是真实的这些痛苦和遗憾多么美妙,让人沉醉。”
    盛梳手指在发抖。
    而那个声音忽远忽近:“我即使再能只手遮天,也不过是在某一刻时,轻轻地拨动了一个轮回,或是让燕无争看到了自己登仙后此界便会崩塌,或是让沈扶闻提前见证了沈家的覆灭令他从小孤苦无依,或是令临渊轻而易举拿到了佛心。”
    “我只是没有帮你,帮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而你们居然就怨恨我。”天道在笑:“你们又为什么怨恨我?是你们自己太想要两全,太想什么都保留又什么都舍弃不下。”它只是给了他们所有人两条路。而所有人选的都是牺牲自己的那条。
    说到底,天道只是个旁观者。
    这个世界已经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小世界,逻辑严密,自成一体。
    没有盛梳,他们的命运也会如此纠葛生生不息,而天道和盛梳打赌,只是换个方式,令盛梳见到了命运的不可变更性。
    让她亲眼见证了这个世界需要他们走到的结局。
    但盛梳还是抬起头。她的神魂在天道的威势面前几乎微弱得像是一捧沙,她也没什么可以和天道交换的了,但她还是想赌:“我想和你打最后一个赌。”
    天道:“什么?”
    盛梳手指蜷曲,对天道计较她没有什么可赌的话充耳不闻,而是在之后嘶哑着轻声;“就赌你即便是天道,也不可能主宰所有人。”
    天道微笑:“我自然不可能主宰所有人,只是你们走到这条路上,的确在我预料之中,那么,你想怎么赌呢?”
    盛梳哑声:“就赌若你不干涉这个世界——”
    天道纠正:“我没有干涉,我只是,设置了一些必要的条件。”譬如燕无争不想此界崩塌就必须被炼化,譬如沈扶闻要想见到燕无争和盛梳,就必须对燕无争下手,再譬如,临渊偏偏是那个天生魔种,又可以填补魔君的封印,保住那颗玲珑佛心。
    盛梳闭上眼睛,慢慢无力地笑了笑,她忽然又问:“你能,看到结局吗?”
    天道:“只能看到一个大概,毕竟此界人数众多,我不过是指引着天命之人。”
    众人都有预感。
    盛梳便点头:“好,那就赌天命之人,赌他们。”
    “什么?”
    “赌他们,即便什么都不知道,有朝一日,也会洞穿你的阴谋。”天道不在意地笑了笑,听见盛梳继续说下去:“赌他们哪怕一叶障目,不明真相,也能在我们此世结束后,终结你这个关于天命之子的轮回。”
    天道很有把握:“不会有这么一天。”
    盛梳却不顾:“终止你的天听。”
    “终止你的道。”不仁不义,不公不允的道。
    天道微顿。
    盛梳慢慢地直起身,笑出泪来:“就像师兄不肯承认你的道,宁愿被炼化也不肯登仙,就像扶闻即便不记得我们,也仍然护了这修仙界百年,就像临渊,即便出生为天生魔种,也不肯害神农谷的任何人,就像我。”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就算再也算不出任何卦,也能料定你赢不了那样。”
    “会有人替我们终结你的道。”
    天道似乎是不解,又似乎是感慨:“你怎么敢?”
    盛梳:“因为我就是敢。”因为燕无争敢,沈扶闻敢,临渊敢,雁禾敢。
    天道像是终于怒了,声音冷了许多:“那你们也注定是殉道者了。”
    盛梳却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燕无争身边。回到了那个神魂已融进天残雪,双目也已经失明的剑修旁边,看着他的修为突破又停滞,毁去又重生,看着他失去了自己的佩剑,失去了万剑门大弟子的名号,仍然可以安然坐在那里,不肯接受天道的规劝一句。她说了一句学剑时燕无争教她的话:
    “天理浩荡,吾道孤乎?”她不怕,因为她相信,此道不孤。
    于是天道大怒。于是一切重演。所有人都还是最初的自己,唯独盛梳,因为和天道博弈,被剥夺了这一切的记忆,变成了那个的确看起来不无辜,却也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的卦修。她不知道自己也曾算准过很多道友的命途,不知道自己曾被天道愚弄,在不可能走出的选项里耗尽心神。
    可这一世他们自由了。他们的命数是自己选的,即便有悔,也是憾,而非不甘。他们的选择也是自己做的,即便在天道之前的设置中,还是迫不得已,但至少无愧于心。
    于是他们还是走进了死胡同,还在天道无法干涉的情况下,由于种种“意外”,被迫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害众生者。
    师兄背上屠戮同门的罪名,临渊在传闻中成了魔族少主,沈扶闻居心叵测,雁禾至今无法脱身。众人之前还觉得奇怪,为何师兄师妹的命数都如此离奇,又为何各个都包藏祸心。
    现在想来却是天道早有预谋。
    盛梳大约是触怒它最严重的,因而这秘境的一幕幕都是针对她的,都是让盛梳百口莫辩的事实,是让盛梳这个相信下一个轮回的天命之人,也就是应沧澜他们,这个独自挑衅天道的神算子,最无法反驳的罪行。
    可是大概是公理,大概是冥冥之中天道已经不配做天道了,所以盛梳曾经有的那颗佛心,唤起了覃清水的这颗佛心。
    所以她的这颗佛心,让他们看到了所有的一切,让他们看到了所有的冤孽,轮回,看到了天道的傲慢,和修士的不孤不甘。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即便师兄可能还是要被炼化,临渊已经无法再醒来,沈扶闻已经不是那个清河仙君,小师妹劣迹斑斑,他们也不会再随天道的心愿,误解什么了,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只相信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受秘境操控,他人诱导,对殉道者满脸怒色,对天道曲意逢迎。
    他们也该寻自己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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