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疼吗
夜幕如烟沙轻笼,悄然寂静,晚风过宫墙掠起枝叶沙沙,月光洒落至青石板地,光华流连。
那顶彰显着九五之尊的御辇,正格格不入地停至幽暗之处,仅仅零星几个禁军看守四周。
一个面无白须的内侍朝霍汐棠走来。
李拾勤躬身,毕恭毕敬道:“霍姑娘,还请上去罢,莫叫陛下等久了。”
那可是皇帝的御辇,她岂能上去?霍汐棠有些拿不定主意,求救的眼神只能投向将她带来此处的顾显。
顾显容色紧绷,僵硬说:“不怕,没人会看见的。”虽说此处仅仅几个禁军把守,实则四周早已被天子的暗卫包围了。
那个男人,又岂会做出任何能让人抓到他把柄的事?他永远只会将掌控权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他想,没什么不可以,即便他现在十分不成体统的让未来的太子妃深夜进入他的御辇。
霍汐棠万分茫然无措。
那顶御辇在夜色下好似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犹如恢复到帝王身份的先生那般,令人望而生畏,虽说先生一如既往对她温柔随和,可其中细细的变化,还是令她敏[gǎn]地察觉到,先生有些变了。
眼前这位内侍还一直躬着身子,大有她不进去,便一直躬身到天亮的势头……
御辇外,四周看守的几个禁军早已退远了些距离,李拾勤揣袖抬头看了眼夜空,正这时嘭的一声从御辇内传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望过去,紧接着很快响起少女呜呜咽咽的哭声。
霍汐棠嗓音都在轻颤,“陛下,这恐怕于理不合。”她如今的身份怎能与当今天子同坐?并还如此亲密坐在他身旁?
燕湛仍旧维持着儒雅风度,淡笑一声:“作为先生,想要近一些看看自己的学生也不可?朕可还记得当初你有多爱亲近朕的。”
错了,傻姑娘眼中的这个人才不是真正的他。
霍汐棠怔愣,仔细回想一下,好像还真的没有?他只说让她起来,不必跪了。
燕湛脸色霎变。
霍汐棠语调委屈:“陛下从前不是这样的。”
若是早知道霍汐棠是他的妹妹,当初灵泉寺那回,他即便是冒着会死的危险,也不会让陛下接近他的妹妹。
燕湛支撑在脸颊边的手指轻轻敲打了半晌,才用十分温和的语气问:“朕有逼迫你么?”
他也实在不懂,自幼在扬州为生的妹妹,究竟是何时招惹上了当今陛下,竟让陛下这样看重,看重到即便已被指婚为太子妃,仍然不在意。
燕湛轻缓启唇:“来了。”
年轻帝王身姿懒散地躺在软榻上,右手手肘支撑住侧脸,斜斜地倚靠阖眼而卧,颀长的身躯便已轻易地将整张软榻占的严严实实。
看她顿悟后,懊恼无措时水眸流转的灵动神色,燕湛忍俊不禁,“你若再不起身,朕便亲自来扶你了。”
车厢内,燕湛宽大的掌心在霍汐棠的发顶轻抚按揉,长眉紧紧皱着:“如何,还疼吗”
有多好笑。
她掀起车帘探入,一股浓郁的龙涎香便扑面袭来,这是不久前她便已近距离闻过的味道。
顾显冷笑:“造化么?”
发出这样大的声响,又哭了起来,莫不是陛下欺负人家小姑娘了罢?
思及此,李拾勤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站在身旁如雕像般不动弹的顾显,尴尬一笑:“呵呵,今晚的月亮可真圆,是吧,顾指挥使?”
而此刻,他仅仅穿了件宽松的暗绯色丝绸寝衣,光滑的布料柔顺服帖在躯体,勾勒出不凡的身形,这幅衣衫不整的姿态,容色尽显风流魅惑,秾丽且诡异。
燕湛并未停止动作。
可一切都太迟了。
霍汐棠陷入了回忆中,“陛下为人温润而泽,气度清风朗月,从不会逼迫我,也是我心里最为敬仰的人。”
霍汐棠紧咬红唇。
好似他的妹妹,早已成了陛下的囊中之物。
顾显眉宇拧成一团,默不做声。
燕湛眸光渐深,微微垂下骤显的恶劣。
霍汐棠眼角还衔着泪水,抽抽噎噎了一声:“不疼了,陛下,我自己来就好。”
便因如此,她才和陛下做了许多过界的事。
她自然记得,每一晚的相处,从起先的不敢接近,到后来能接触先生后,她甚至已完全毫无意识地与他越靠越近。
燕湛轻喔了一声:“朕从前是怎样的?”
到底是重来了一次,相识的路线变了,也叫她对他的感觉与上辈子不同,他竟是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看他时,对长辈的敬重。
李拾勤面色古怪,不由腹诽。
御辇内极其大,正中心放着一张黄花梨矮案,案几上一壶升腾白雾的热茶,几卷整洁的书册及朱笔,摆放的整整齐齐,鎏金镂空鹤纹香炉溢出淡薄的熏香,漂浮不定。
到底是一条贼船上的,顾显更是陛下的近臣,李拾勤还是打算安抚他:“顾指挥使莫担心,陛下从未如此这样将一个姑娘放在眼里,这也是令妹的造化。”
“需要朕一件件帮你列出来吗?”
他缓缓撩起眼皮看她,情绪不明:“起来,坐到朕身旁。”
若换做是真正的他,恐怕早就把这不听话的小姑娘按揉在怀里狠狠地疼爱一番了,他会将她逼出泪水,让她不得不点头,不得不与他靠近。
霍汐棠心跳加快,跪在铺满了毛毯的地上行礼,“参见陛下。”
“嘭——”的响亮一声,着实不轻。
霍汐棠听了这话,哪敢再跪,连忙就站了起来,可她从上来起便一直维持紧张的心绪,一时竟忘了这是在御辇内,因猛地起身,头顶冷不丁撞上了车顶。
霍汐棠别无他法,只能缓缓朝那处行去。
但如今的身份,却不允许她再这样逾矩了。
他即使坐着也比霍汐棠高出一大截,垂眸就能看清她的发顶。
乌黑顺滑的墨发,微微能从发缝中看到一些红痕。这姑娘的肤质能有多娇嫩,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燕湛从矮案的屉子里抽出一瓶疮伤油,他将精华药油倒在掌心,摩挲几下便一点点地涂抹到她被撞红的头顶。
那疮伤油有种清凉感,上了头顶后,伤口的滚烫和药的凉意相冲,霍汐棠下意识嘶了一声。
“疼吗?”他问。
她摇摇头:“不疼,就是有些凉。”
燕湛嗯了声:“这是成太医研制的去淤药油,擦上伤口是丝毫没有疼痛感的。”
霍汐棠楞了会,小声嘀咕:“那先生还问我。”
她无意识又回到了当初在扬州霍府的状态,小小埋怨了下一本正经在逗她的先生。
燕湛轻轻笑,胸腔微振,龙涎香浓烈的气息萦绕在她鼻息间。
他松松垮垮的暗绯寝衣也随同他的动作敞开了些,开口使那胸膛肌肤袒露出来不少,他肤色呈白皙与麦色之间,是最健康的肤色,那紧实的胸肌恍然间吓得霍汐棠一时忘了如何动弹。
她不慎又多看了两眼,眼见方才还较为正常的肤色,逐渐泛红,似升腾着隐隐热气,那抹红极快铺盖全身,就连锁骨处都是红润一片。
“为何陛下`身上的肌肤会突然这样通红?”
方才进御辇,她没敢正眼直视陛下,又因撞伤了头顶,便被他拉过来检查伤口这才近距离,若非是衣襟口不慎开了些,她还未察觉到不对。
燕湛轻描淡写道:“是求欢散的药效复发了。”
霍汐棠几乎呆滞住,傻傻地问:“那该怎么办?”
他垂眸看她一眼。
她的长睫如蝶翼般细微颤动,那湿漉漉的水眸满是担忧,竟敢问一个此刻十分危险的男人该怎么办,可真是个心思纯净的姑娘。
药上好了后,燕湛又继续漫不经心地躺回了原先的位置,淡淡道:“忍忍便过去了。”
当初灵泉寺那回,那求欢散还是在霍汐棠身上,她自然知道那药能有多磨人,她当时只觉得自己难受地简直要死去了,如今他竟这样轻飘飘地说忍忍便过去,她如何能信?
霍汐棠眸色落在他露出的泛红锁骨上,单薄的暗绯色丝绸寝衣将他健壮的身形完全展现,她顺着往下看,楞了须臾,桃花眼逐渐睁大:“陛下,您身上是不是有东西没有取下来?”
燕湛眉梢一动,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一瞬间那张淡然的脸色也因眼前的画面变幻多姿,顿了片刻,他摇头无奈地笑,这东西若是取下来,他今后还如何给这傻丫头幸福?
燕湛只能顺着她的话,“这个不能取。”
“是因求欢散引起的。”
怎么又是因为那药引起的?霍汐棠心里头浮升起的罪恶感简直要将她淹没了,她有些伤心的将脑袋埋进胸`前,低头闷闷地问:“那要怎么办?”
眼看着她差不多将整张脸都要埋进去了,圆鼓鼓的脑袋上簪的流苏步摇随着不安的动作摇曳生姿,微微露出的粉嫩耳尖又美又悄,不由让他遐想那张藏起来的娇颜,此刻该是如何的勾他心魂。
燕湛喉结滚动,墨眸幽沉直勾勾看着她:“你坐在这里陪一陪朕,朕稍微缓缓。”
他的嗓音愈发的缠绵,蛊惑,听得人面红耳赤。
时间缓缓流逝。
御辇内,霍汐棠乖巧地坐在角落处,足足与燕湛拉开了最远的距离,她现在就连呼吸都不敢重一息,可耳边那轻微的喘.气,令她实在无法忽略。
当初她分明经历过,明知道有多痛苦,先生是好心救她,才帮她把药转移了过去,才叫她免去苦难,如今先生有难,她竟能装作不知情?
先生三番两次救她于危难,并十分信守承诺帮她保守秘密,先生这样舍己救人,大义凛然,她怎能如此没有良心?
她暗暗在心里痛骂自己,被自己的没良心气到眼圈都红了。
燕湛闭目养神,看似云淡风轻,可只有他知道,那求欢散把他折磨得有多难受,他多么想将她揽入怀中,感受那滑腻似酥的肌肤,体会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倘若没有经历过她的美好也就过罢了。
上辈子,他分明与她曾那样亲密无间,细细触碰过她身上每一寸的甜美,又怎能忍耐得住。
可如今这小姑娘不能逼迫,他只能收敛自己的恶劣,让她一步步主动靠近他。
燕湛眼睫微颤,不知想起什么,呼出的气息忽然又重了几分。
这一声声喘.息,听得霍汐棠心里发紧,她在心里与自己斗争了一番,还是没忍住附身过去,嗫嚅问:“陛下,我要怎样做才能帮您?”
燕湛缓缓睁开了眼,眼底早已赤色弥漫。
她水眸如波澄澈,脸颊被他的气息染得酡红。
虽未至真正的中秋佳节,但今晚的月亮也是又大又圆,皎洁莹亮的月色如碎银洒落。
顾显自幼习武,耳力较一般人更为灵敏,从方才起他便能清晰听到御辇内传来少女娇柔的哭吟,即使刻意压低,那声却愈发颤人心魂,婉转细碎。
伴随那娇吟,便是男人低醇的轻哄诱宠,一本正经说着会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顾显有些忍无可忍了,拳头更是攥了松,松了攥,良久吐出了一口气。
罢了。
这艘贼船,没陛下的允许,怕是没人能轻易下船。
夜色渐深,过了许久,霍汐棠低着脸从御辇内下来,她脚步匆忙行至顾显面前,一直没敢抬起头,小声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不等顾显的回话,她逃跑似的溜进了车厢。
她急于上车动作极快,经过时,顾显微眯黑眸,敏锐地嗅到她身上沾染的龙涎香气,夜风吹拂,其中隐约夹杂着浓稠的靡气。
这是男人身上东西的味道。
顾显顿时脸色难看至极,在夜晚看来犹如修罗般可怖,把一旁的李拾勤吓得打了个哆嗦。
马车离开后,李拾勤靠近御辇,问道:“陛下,要摆驾回紫宸宫吗?”
良久,御辇内传来低沉嘶哑的嗓音:“回罢。”
李拾勤也不知是不是的错觉,感觉万岁爷突然间心情变得极其好,是罕见的愉悦。
夜正浓,定国公府。
顾显护送霍汐棠至枫云院的入口,霍汐棠点头道谢,转身回房。
“慢着——”
霍汐棠僵硬驻足,“顾大人还有事吗?”若是细细听,便能听见她嗓音的颤意。
顾显皱眉:“你不是说宫宴后有话与我说?”
经提醒,霍汐棠这才想起这件事,可这会儿她还哪有心思提那些?平静的心情早已被接二连三的冲击吓到现在是神魂惧散,无法镇定下来。
“下次吧,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可以吗?顾大人。”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窘迫的祈求,听得顾显心里忽而发软。
他颔首,放她回了房间。
望着霍汐棠慌乱逃离的背影,顾显呢喃,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唤他哥哥?他忽然想起当时去霍府接他妹妹的那天,当日他听到的那声哥哥,唤的却是他人。
霍汐棠进了卧室,依丹和元荷上前来伺候她沐浴,待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内后,她这才得以全身放松。
她垂眸,茫然又羞窘地看着自己通红的手掌心,清透的热水顺着她的手腕流至浴桶,溅起浅薄的水花,水滴声仿佛与那摩挲声响重叠,又一次次在她耳旁盘旋。
她的脸颊烧得滚烫,羞也似的将自己通红的掌心往浴桶底下放去用热水使劲地磋,她从未想过能从先生那张禁欲儒雅的脸上,看到那样难为情的模样。
自相识以来,先生给她的感觉向来是云淡风轻,温润如玉,强大到无所不能,好似天底下没有什么能为难到他,无论发生何事他都能轻松摆定。
可就在今晚,她才知道先生也是普通人,他也会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也不是对什么都游刃有余。
那会他的声音甚至都不如以往清润自如,那一声声的粗.喘,磨人,也实在诱人得紧。
掌心的红痕像是怎么都褪不尽,先生他竟直接拿他那件绯色寝衣为她擦干净手中的污脏,边擦边跟她道歉,说他并非有意,只是没想到求欢散的药效竟是那样难捱。
最后他释放在她手中,她慌乱逃离之前,先生又轻飘飘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子。
她与先生之间又多了个秘密,好像有些不堪。该怎么办。
霍汐棠满脸通红摇头,想将那些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尽数赶出去。
夜里熄灯入睡。
她又一次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中那个身穿暗色寝服的男人,也是这样一次次抓着她的手,不停地爱.抚。
随着每一下的动作,那一声声棠棠都犹如魔音绕梁。
“棠棠,给朕生个孩子罢?”
霍汐棠呼吸急促,骤然惊醒,睁开眼才知是在自己的房间,此时天已然明亮。
依丹拉开了金丝幔帐,传话道:“姑娘,夫人请您现在去前厅一趟。”
霍汐棠嗯了声,待依丹和元荷为她梳妆打扮后,便去了春茂堂前厅。
霍汐棠袅袅婷婷入内,并未四处看,垂眸对主位上的殷华婉盈盈福身。
殷华婉含笑,“三姑娘起来罢。实则今日并非是我找你有事。”
霍汐棠疑惑。
“三姑娘看看,你身后的人是谁?”
霍汐棠缓缓转身,但见少年一身靛蓝蟒袍站在门外,俊美的面容正挂着恣意舒朗的笑容,深深看着她。
“太子殿下?”
“棠棠。”
他按下内心的喜悦,脚底生风般跨入,笑道:“今日卯时我睁开眼时,想到今后能日日看到棠棠便兴奋地再也睡不着了,这便趁着天刚亮就来了一趟国公府。”
殷华婉见霍汐棠脸颊红扑扑,心里触动,不由想起自己少女时期见到心上人时的感觉,垂眸敛下苦涩。
霍汐棠愣了半晌没有回话。
燕舜眯起了黑眸,显然有些不快,“怎么,棠棠是不欢迎我吗?”他是那样的想念她,那么她也该同样想他才对。
霍汐棠有些窘迫,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因她心里头压了一块巨石,一整晚她满脑子都是昨晚在御辇内的事。
她可真是个坏姑娘。
怎能做出对不起未婚夫的事?
她没脸见对她这么好的岸哥哥了。
燕舜又追问,他的步步紧逼,让霍汐棠愧疚的同时,更是吓得僵滞。
殷华婉见状帮忙打圆场:“三姑娘兴许是高兴坏了,没想到刚睡醒便能见着殿下。”
她站起身走到燕舜面前,恭敬道:“殿下想必还未用膳罢?一会儿就让三姑娘陪殿下在府内用早膳。”
燕舜这才脸色好转,笑着颔首。
殷华婉很快识趣退出,吩咐下人去备早膳。
入了夜空气微凉,紫宸宫烛火昏黄,燕湛一袭墨色长衫随意地坐在御案后批堆积如山的奏折。
案面上有一摞堆得极其高的折子已被挤到一旁,眼见摇摇欲坠,李拾勤眼疾手快去托了一把,其中一本还是不慎跌落摊开,他捡了起来看清了折子里的内容。
毫不意外,又是催陛下立后的奏折,而上折的人并寻常朝臣,正是陛下的心腹重臣英老国公。
英老国公年事已高,大抵是没两年便要致仕,而目前最令他放心不下的,便是陛下登基已有六载,后宫却尚无后妃。
李拾勤感慨英老国公对陛下的赤胆忠心,不由劝道:“陛下,老国公他也是为了陛下着想,若是陛下早日娶妻立后,便能诞下麟儿延绵子嗣,届时……”
李拾勤欲言又止。
只因如今陛下的帝位因有太子在的缘故,民间少地早已将先帝散发出去的天煞孤星恶言刻入骨髓般坚信,亦认为他的帝位名不正言不顺。
再加之陛下登基六年也尚未繁衍子嗣,就连年仅十八的太子都即将迎娶太子妃,更何况这太子妃还出自定国公府,显然太子已有了定国公府最大的助力。
太子尚且年少,若是比陛下先一步诞下皇家子嗣,恐怕不少朝臣的重心会渐渐偏移太子。
皇帝与太子之间这种以往无人挑出来的尴尬关系,近期显然因为这个腾空冒出来的太子妃而隐隐有了破裂的缝隙。
李拾勤甚至暗中恶意揣测,太子是否就是打着这样的目的,否则怎就那样凑巧,执意要迎娶的太子妃竟是那定国公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燕湛阖上一本折子搁置一旁,神情慵懒,像是完全不惧如今对他不利的状况,慢悠悠道:“皇后的人选,朕早已定下,但如今不是时候。”
陛下轻飘飘丢下一句震骇的话。
李拾勤瞪大了眼,但因陛下去往扬州之前,但凡提起立后纳妃一事,陛下的态度都极其敷衍,塞给英老国公的话也是,目前只一心扑在朝政上,对臣子说的也是国不稳,何以成家。
可这大昭早在陛下登基两年后便日渐昌盛,何来国不稳的说法,李拾勤一直觉得,定是陛下幼时的经历导致他早已对情爱一事看淡,仇报了后对除了朝政之外的事都无欲无求,才造成如此情况。
没料到去了一趟扬州回来,陛下态度大转变,竟直接说已定下皇后的人选。
李拾勤震惊不已,陛下莫不是真的对那小太子妃上心了?想要走先帝的老路?
此时一道黑影现身寝殿,烛火轻晃,黑衣暗卫跪地回话:“启禀陛下,太子今日一整日都赖在定国公府不愿离去,直至入夜了,霍姑娘才亲自送他离开。”
燕湛凤眸凛冽,眼底映出跳跃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