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翌日,姜宁玉一早回了宫中。

    公主夜里没有宿在宫中,早起自然不需人侍候,姣蓝早起便打着哈欠坐在屋檐下躲闲,目光呆愣愣地盯着院中的悬铃木。

    “诶呀!”头顶忽然一阵令姣蓝清醒了过来,她揉着脑袋抬脸,看清来人后脸上愤怒鼓起的双颊扁了下去,惊喜道:“公主!”

    “别打瞌睡了,”姜宁玉收回敲她头的手指:“收拾东西回公主府了。”

    姣蓝应了声,又问:“公主昨夜去哪里了,也不传个信回来,教奴婢和芸娘姐姐好生担心。”

    “芸娘呢?”姜宁玉问。

    “应该在屋里吧。”

    姜宁玉点头,踏进寝殿 ,恰好见着芸娘正换桌上的茶水。

    “芸娘。”她走过去自顾自倒了杯新上的茶。

    “公主回来了。”芸娘拉出凳子好让她坐下:“公主昨夜去哪里了?”

    回想起昨夜跟着谢羡回府,姜宁玉竟生出些偷情的感觉,有些羞于启齿,她岔开芸娘的话头,道:“收拾下东西回公主府吧。”

    “是。”

    “还有,”姜宁玉道:“回去之后筛查遍府内的人,把不知根底的都换掉。”

    芸娘怔了下,压低声音问:“府内可是有外头的耳目?”

    姜宁玉点头。

    “怪我,”芸娘自责道:“当时搬进公主府时是我不够上心。”

    姜宁玉摇头:“不怪你。”

    若是绣衣使那么容易被发现,绣衣直指可以直接解散了。

    晌午时,姜宁玉回到了公主府,紧跟着来的便是赐婚的圣旨。

    这已是姜宁玉接的第三道赐婚圣旨,她轻车熟路地接下,之后随手便扔到了一旁。

    同一时候,谢羡也接下了圣旨,郑重收好之后准备进宫谢恩。

    到宫中见到皇帝后,谢羡垂眸听着元熙帝跟他回来跟他说有关姜宁玉的事情,许久才终于从元熙帝殿中脱身。

    没等走出皇宫,一个内侍迎面拦住他,俯身见礼后道:“谢大人,有人想见您一面,还请您随我走一趟。”

    谢羡神情淡漠,不假思索道:“不见。”

    内侍似是没料到他会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愣怔在原地:“这……”

    谢羡不做停留,绕开他继续走。

    “谢大人。”李仪月从长廊的拐角处出现,小跑着来到谢羡面前:“谢大人,是我想见你。”

    一旁的内侍极有眼色地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不过一日不见,李仪月的面色憔悴了许多,面对谢羡时却还是弯眉笑着:“我听姑妈说陛下为您与长宁公主赐婚,特地等在这里想见您一面。”

    “李二姑娘,”谢羡语气没什么起伏:“昨日谢某已说的十分清楚,还请李二姑娘自重。”

    李仪月的面色又苍白了些,咬了咬唇道:“听谢大人听我说一句话,说完我便离开,以后再不纠缠。”

    谢羡没有出声,算作默许。

    “谢大人,昨日你同公主说我是疯子,”她顿了顿,语调微沉:“我不是疯子,你才是。”

    谢羡眸色阴冷,沉静地望着她。

    “我不是疯子,谢大人你才是疯子,”李仪月无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这才继续道:“你不会怕我,但姜宁玉会怕你。”

    谢羡眼眸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冷声责问:“你竟敢直呼公主名讳?”

    李仪月置若罔闻,上前一步,紧紧攥住谢羡的衣袖,急切道:“但我不会怕您,我愿意接纳您的一切,即便是您要我死,我也绝不会退缩。”

    “我比姜宁玉更合适您,”她恳求道:“选我吧,大人。”

    静了片刻,谢羡狠狠甩开她的手,一字一字道:“绝不。”

    平日渊渟岳峙的御史大夫面上竟隐隐露出狰狞之色,语气决绝:“除了姜宁玉,我谁都不要。”

    “谢大人……”

    谢羡打断她:“让开。”

    ·

    公主府。

    芸娘忙着换府内的人手,偶一回头看见姜宁玉捧着热茶坐在台阶上看她,眉头便皱的更深,道:“公主不嫌外头冷便罢了,怎么还喜欢坐台阶上,这台阶一天被多少人踩过,公主也不嫌脏。”

    姜宁玉笑着摇头,死不悔改:“不嫌脏,我看着挺干净的。”

    芸娘无奈地长叹口气,扬起声音朝屋内喊道:“姣蓝。”

    “嗯——”姣蓝边应着边从屋里跑出来:“姐姐,怎么了?”

    “你去找个木匠,在那个地方,”芸娘指着院中悬铃木旁的空地:“做个秋千在那里,让木匠连夜做出来,省得公主整天坐在台阶上。”

    “知道了。”姣蓝应了声,提着裙摆跑出了院子。

    翌日清晨,姜宁玉推门出去,果然一眼看见了悬铃木下的秋千。

    她惊喜地跑过去,围着秋千转了一圈:“做的真漂亮。”

    芸娘看着她无奈地笑:“公主别整天往台阶上坐了,不仅脏还挡着其他人进出的路。”

    姜宁玉睁大眼睛:“好啊,芸娘,我原以为你是担心我,原来是嫌我挡路。”

    芸娘没有理会她,转身忙去了。

    见她离开,姜宁玉的目光慢慢变得有些许落寞,她忽然想起前世被幽禁公主府时也做过个秋千。

    那时她已经将身边亲近的人都送走了,只有一个宫里随便遣过来的昭露一直陪着她,她们被关在这一方天地,闲来无事想起了做秋千,断断续续地做了半个多月才做好。

    但因着二人皆不是做木匠的料子,秋千没两天便坏了,姜宁玉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坏了便不愿意再补,反倒是昭露不厌其烦地修那个丑陋的秋千。

    姜宁玉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在秋千上目光无神地落在前方。

    她当时众叛亲离,遇见愿意跟着她的昭露就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也不敢问昭露愿不愿意跟着她,就那么让昭露跟她一起进了谢府。

    也不知她死后昭露会怎么样。

    若是再让她遇上昭露,她一定会问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

    在秋千上漫无目的地晃了一日,夜间用过晚膳后姜宁玉换上柔软的寝衣坐在妆奁前,姣蓝立在她身后仔细地为她解下珠钗。

    旁侧的烛火摇曳,高高低低的焰舌映在侧脸。

    直到朱钗解净,姣蓝才迟钝地察觉出异常,她拿起梳子的手顿住,轻声喊了句:“公主?”

    话音刚落,窗户忽然被推开,一个黑衣人轻盈地翻进来,落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姣蓝惊恐地睁大眼睛:“她……唔……”

    姜宁玉动作敏捷地捂住姣蓝的嘴。

    面前的黑衣人虽蒙着面,但身形偏纤细,看上去应当是个女子,她静静盯着姜宁玉,目光中没有丝毫情绪,仿若一个没有生命、被人操控的木偶。

    姜宁玉恍惚了一下,忽然觉得这黑衣人说不上来的熟悉,但事出紧急,她来不及多想,对那黑衣人道:“你去吧。”

    那黑衣人听罢,丝毫不做停留,立即翻窗跳了出去。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姣蓝转头,见姜宁玉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剑锋朝向自己,寒光凛凛。

    “公主,你想做什么?”姣蓝完全看不清现在的形势,但看着姜宁玉手中的匕首,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

    姜宁玉置若罔闻,垂眸在自己胸口往上两寸比划了下,没舍得下手。

    “有刺客!”

    “有刺客!”

    “……”

    外头侍卫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姜宁玉知晓已没有时间留给她犹豫,紧闭上眼眸,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进肩下。

    “公主!”姣蓝大喊一声,冲过来抱住她。

    剧痛之下,姜宁玉支撑不住地半靠在她身上,抬手摸了摸她的侧脸,面上竟挤出个笑意,她的声音虚弱不已:“傻姑娘,我是被伤的?”

    “是……”姣蓝哭的泪眼模糊,脑中却灵光一闪,断断续续道:“是刺客伤的公主。”

    话音方落,卧房门被人猛然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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