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陆芷萱狐疑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见里面只盛了薄薄的一张纸,竟是一张京郊花园的地契!地契上这花园的位置虽然偏了些,占地却广,这样规模的一个园子,价值何止千金?

    陆芷萱愈发摸不准崔衍这是想干嘛。

    崔衍解释道:“昨日大姑娘的一席话,对衍来说,可谓是醍醐灌顶。衍有心答谢大姑娘,可若只是轻飘飘说两句谢,莫说大姑娘不屑,就是衍自己也觉得无趣,还是白纸黑字、真金白银来的更为妥当一些。这张地契,便是衍的诚意。”

    陆芷萱:“……”

    倒也不必。

    不过是“骂”了他一顿,还上杆子送房送地,就真的挺让人迷惑的。

    事若反常必有妖。崔衍口中的原因,就一定是真实的原因么?

    陆芷萱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张地契,甩了一下,油纸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陆芷萱笑道:“崔少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地契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我昨日原也没说什么,崔少主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大姑娘,衍一生行事,所求无非‘不相欠’三字。用地契换大姑娘一句话,衍觉得值得。大姑娘若是执意不收,才是让衍生了心结。”

    崔衍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再跟他推来拒去的,就是成心要下崔衍的脸面了,反而不美。

    与公主府闹僵,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但崔家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不然小小陆家有多大脸,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这些世家豪族作对?

    怀抱着这样的顾虑,陆芷萱便没再多费口舌,干脆利落收下了地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崔少主了。”

    崔衍见陆芷萱收了东西,微一点头,又道:“那广顺王所说的亲事……”

    陆芷萱心想,原来这才是崔衍送地契的目的啊,是为了封陆府的口,不再亲事上多做纠缠。

    她这才觉得手上那张薄薄的纸没有那么烧手了,于是忙道:“何来亲事?那本就是贵人说笑,崔少主何苦又来取笑于我?”

    崔衍见陆芷萱急着与自己撇清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不太舒服了。

    他知道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娶陆芷萱为妻,于情,陆芷萱是堂弟的心上人,他不可能做出夺人所爱之事;于理,崔氏少族长的妻子,必定出身世家大族,娘家得力,能与崔氏互利互惠。

    陆芷萱,处处不合格。

    他本想委婉地拒绝的,但是没想到竟是被陆芷萱抢先说了出来,崔衍就不那么痛快了,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令人避之不及一般。

    崔衍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芷萱一眼,仿佛能从女孩儿身上刮下一层皮来,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芷萱反而从崔衍转身而去的背影中读出了失望,一种“果然如此,不过如此”的失望。

    陆芷萱才不管崔衍失不失望,他失望了最好,别再来了。

    崔衍走后,陆芷萱又提心吊胆地等了几日,见崔氏那边再无只言片语传来,就明白他这次是真的不愿意再搭理自己了。

    陆芷萱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这地契……她细细想了两日,终于给这“烫手山芋”寻了个好去处。

    ————

    陆芷萱这边忙着,陆府的众人这几日也没闲着。

    自从大老爷陆伯大胜的消息传来后,陆府因为公主府退亲而冷落了数月的门前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比之前的喧嚣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盖因今上是个雄图大略的明主,一心想要做出比前朝更大的功绩来,似陆家大老爷这样的将才,飞黄腾达便是明摆着的事了。

    锦上添花易,谁不想趁着陆氏还没崛起之前,混个脸熟,日后也能分上一杯热羹呢?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多了,陆府门前自然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就连陆府的门房收“敲门钱”都收到手软。

    而给这场热闹填上最终也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就是朝廷正式的封赏。大老爷陆仲人还在北疆给战事收尾,所以朝廷的赏赐是由老夫人刘氏带着大儿媳宋氏收下的。

    那么多的金银器具、古玩字画,还有粟米布帛等各类财物,宋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看迷了眼,生怕下面的人做事不经心丢了碰了的,更怕他们偷藏了,便亲自守着,盯着下人把这些财物都收到了大房的私库去,才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儿里。

    老夫人当下不说什么,回去便与自己的陪嫁李嬷嬷叹道:“老大能光宗耀祖,本来也是件好事,唉,怎么偏偏是他?若是这样的功勋落在下面三个小的的身上,我是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陆府伯仲叔季四位爷,两位嫡出,两位庶出,老大爷陆伯与四老爷陆季是庶出,但四老爷出生就没了母亲,是老夫人可怜他,把他养在了自己膝下,这份情分,跟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四老爷跟哥哥们又差着岁数,根本对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构不成威胁,老夫人乐得养着他解闷。

    但是大老爷陆伯就不一样了,他是庶子,又是长子,老夫人怎么可能看他顺眼?

    若是陆伯一直毫无建树,庸庸碌碌了此一生也就罢了,偏又让他闯出了一片名堂,眼见得这陆府中的天就要变了。

    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揪心。

    李嬷嬷宽主子的心,安慰道:“任凭大老爷建了多大的功勋,他也是要叫您一声‘母亲’的,本朝以孝治国,他若是对您有半分不敬,到时候您一纸状子递上去,便也够他喝一壶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谁都不会真的撕破脸,大老爷需要维持他孝子的形象,而老夫人又何尝不是要利用这个庶子撑起陆氏的门楣?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差人去问问宋氏,看她有没有短了什么东西。”——只愿宋氏识得眼色,关系便是从今日修复,也不算晚。

    可惜宋氏听到老夫人派人来问话,只“哈”了一声,道:“难为母亲想起我,可惜我们大房一向是我们老爷给我置备东西的,并不曾缺了什么,便真是少了吃的用的,我也不敢劳烦母亲,自己就补上了。”

    把个传话的婆子都气笑了,回去绘声绘色给老夫人学了一遍。

    老夫人听完了,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让婆子们都下去了,老人家眼见的心绪不佳,连午饭都没有用多少。

    唬得一众服侍的人皆是担心不已,变着法儿地想让她老人家开怀,直到傍晚的时候,老夫人忽然振作了精神,派人去请二房的三姐妹过来。

    而此时,陆芷萱正在庶妹陆茉棠的屋子里。

    两姐妹随意说了些没甚营养的闲话,陆茉棠见大姐姐迟迟不肯走,便憋不住问:“大姐姐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陆芷萱如何能告诉妹妹,自己是在她身上寻找着罗氏的痕迹,顺便也寻找着明氏的影子。

    作为府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陆芷萱一直觉得奇怪,陆茉棠一直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长到了十五岁,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出她与明氏之间的血缘关系呢?

    其实要是存心细看的话,还是能从这两人的眉梢眼角发现一点相像的蛛丝马迹。

    陆茉棠见大姐姐并不答自己的问题,只是沉默着一个劲盯着自己,若是换了别人,陆茉棠还要多想些,想这人是不是不屑于跟自己说话。

    但是陆芷萱就不一样了。

    这是素日里最端方公正的大姐姐,她不回话,只能是她遇见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困顿,而不可能是她不想搭理自己。

    这样想着,陆茉棠便揣度着陆芷萱的心思,又问:“大姐姐可是为了亲事发愁?你难道……不愿嫁崔少主,还想着小爵爷不成?”

    陆茉棠在花神会上是见过崔默的,她固然不屑去关注自己的姐夫,但是与自己那个势力眼的赵公子相比,崔默对陆芷萱的深情何止强了一星半点?他又生的那副模样,即使他的深情不是对着自己,又怎能不让少女思慕?

    所以,问出这话的时候,陆茉棠的心中又酸又涩,又怀着那么一点点期待地等着陆芷萱的回答。

    仿佛陆芷萱亲口承认她放不下小爵爷,就能圆了陆茉棠自己的一个梦一样。

    而陆芷萱一愣,没想到二妹妹竟然把思路拐到了亲事那边,不过她们都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两个人的亲事都不顺,二妹妹多想了些,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样想着,陆芷萱就想努力地把话题掰回到罗氏明氏两位母亲身上:“你我二人的亲事,自然要由父亲母亲做主。幸好下半年父亲就要回京城来述职了,到时候他自然会为你多费些心思,二妹妹不用担心。”

    陆茉棠也顺着就把姐姐的话接了下去:“姨娘要是回来看到我已经要许人家了,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陆芷萱闻言,心中大恸!!!

    陆茉棠还在无知无觉地思念着母亲,但是只有陆芷萱知道,她思念的人是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了。

    陆芷萱忙偏了脸,不想让妹妹看见自己满眶的泪,她用帕子压着眼角,只慢慢地道:“罗姨娘这么些年随着父亲外任,可曾给你留下什么物件么?”

    罗氏跟着陆仲去江南的时候,陆茉棠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纵然对母亲有一些印象,但是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罗氏的脸在陆茉棠的记忆中已经成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孩子对于母亲的依恋和爱是天生的。

    就算九年未见,陆茉棠还是一样惦记着自己的母亲。

    听到这话,虽然不解姐姐为什么忽然提起罗氏来,但是也兴高采烈地搬出了一匣子的信件,不无炫耀地说:“姨娘虽然人在父亲身边,但是也是时时刻刻念着我的,姐姐你看,这些年她给我寄了这么多封信。我不怕姐姐笑话,这些信,我是背的滚瓜烂熟呢。最新的这封,我三天前刚收到呢。”

    陆茉棠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捡出了最新收到的信。

    而陆芷萱变了脸色,一把抓住了陆茉棠的手,失态问道:“最近几个月还有信件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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