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里的几人反应过来,赶紧去找看守的人打探消息。
守着大门的两个看守对视了一眼,眼神悲悯地望向眼前这个焦急老父亲。
“她出去见相好的了,窝在县衙门口说了好一阵子悄悄话。”
“现在跟相好的跑了,刚走不久,你们去追应该还是能追上的。”
李捕快:??!!
他是不信的,他家丫头又乖又懂事,白天才跟他娇声说要陪他到十八,找相好的也会先让他过目。
“别乱说,我家丫头就是出来散散心。”话是这样说的,人也是第一时间追出去的。
看到县衙外有一道长长的水痕,一直蜿蜒到街道尽头。
“怎么有水?”李二娃问。
“找哪边?”胡仵作也问。
“有水痕的。”李大头说。
醉蒙蒙的段从星看四人出门,他鄙夷地瞥了眼回房睡觉的师爷,也踉跄着脚步跟了出去。等他到了县衙外,只能看到四个焦急跑远的身影,还有……
他瞪大了睡眼,地板上的那个!
天呐!
走过去,双手捧起那个散落在地卷轴,主子的《七仙女瑶池戏浴图》!
翻开一看,一片空白!果然是的,是那个脑子不好使就看不到的美人图。
段从星悲怆地捶了下脑袋,不争气啊!美人图在眼前都看不见。
……
四月的夜晚,寒风凛凛,何况还是被水雾围着的南芝。
捂住口鼻的空挡,南芝还抽空打了个喷嚏,再这样下去真会感染风寒的!
“凶魂大姐,你也不想得到一具病殃殃的身体吧!”
挑衅凶魂的同时,她也时刻留意周围环境,她在赌,赌一种可能。
水雾没有理她,一边钻她的皮肤,一边推着她走远。
“你这样我是真会生病的啊……哈秋!”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南芝蹙眉,快等不下去了!怎么这冥府的传信这么慢的嘛!
上班第一天涨工资,第二天打瞌睡,第三天请假,又压制住想打喷嚏的冲动,南芝悲伤地想,现在县衙人多,她……可能,有点危险。
凶魂走的路很熟悉,那不是去官学的道嘛。
“凶魂大姐,要不咱别走了,到时候冥府的人来了。我替你求情,减减刑?”
沿途百姓家中门户紧闭,穷地方,也没多少户人家舍得点烛火。南芝就这样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踉跄前行,还在青石板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风吹动树梢,凶魂又急了两分,南芝又痛了两分。
她张口威胁:“我对他很重要,你这样是自寻死路!”
凶魂还是不理她,正巧这时又有一阵风吹来。南芝瘪下嘴,佯装无力地呢喃了句:“玄懿,是你来了吗?”
等风吹过,一切又平静下来,南芝继续无力地被推动着。
又一阵寒风吹来,南芝再次被冷的一哆嗦。她声音再次弱下来,甚至带上了鼻音。
喃喃道:“玄懿,你再不来,我真要死了。”
“没命成仙了,真的,真的会死啊……”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低声哀嚎,真的很尴尬。久而久之,南芝放弃挣扎了,任由凶魂把她推扯。
等到了能看见水面后,凶魂也不急了,速度慢下来。南芝哆嗦了下身子,冷,水雾浸过衣裳,加上寒夜,真的很冷!
“凶魂大姐,要到了。”她弱声弱气地提醒了句。
凶魂不回答,等把人推到水边,这才停下。南芝看了眼,不是官学那头,是白天算命摊子附近。
跃鲤池的魂也能在怀南河兴风作浪?
“凶魂大姐,你打算在这处理掉我?”她问。
“你……你的身体,我要……”
凶魂终于出声了,破锣嗓子像是被挤满了污水,难听又脏浊。
南芝噗呲一下,笑道:“你是个男子,那为何要一直惦记着女子的身躯。”
“原来也是个实力不济的啊!”
南芝刻意又激怒凶魂,想看看最后时刻了,玄懿到底会不会出手帮忙。
“你……该死,该死…”那难听的声音这时像被无数水草缠上,只能一点一滴地从缝隙里挤出污浊。
尝试动了动胳膊,被推着走了一路,都快冻僵了。
一听他开口,本就捂住口鼻的南芝再次做出嫌弃状:“……好脏。”还真激怒了那凶魂,水雾中黑气暴涨,周围空气又冷了几分。
忍住冷意,南芝噗嗤一声,笑道:“凶魂大哥,你平时是睡在泥里吧?就那种黑漆漆,堆满腐烂物,连鱼都不愿过来觅食的泥堆?”
“你…死!”水雾沸腾翻涌了一阵,将南芝朝水面推去。
“等下!要不你再试试,我不会抵抗的,你再尝试一下夺舍?”
“死…你死……”凶魂声音断断续续,但他又留有一丝理智,就那样倾斜着没让南芝真掉进河里。黑线也在继续,看来凶魂真的还想着夺舍。
“那你是要我死还是要我的躯体?”今晚肯定是不能再落水的,如果玄懿真没出现,那她只能自己寻求一击毙命的方法。
水雾还在慢慢侵蚀她的身体,凶魂也像是冷静了下来,那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身体,我要你的,身体……”
“进不去,我进不去……”
“那不还是你实力不够。”南芝挑衅道。
“身体……活的。”
树枝被风撩动,沙沙声响起。
这一次,周围一切笼罩在了一片更阴冷强大的气息之下。
来了?
南芝松了下筋骨,试探性叫到,“玄懿?”
没有回应,那股气息也没任何动作。
“凶……”
南芝能感觉到水雾在颤抖,他也察觉到有东西来了,那东西比他凶,他在害怕?
脚踝上的水滴向外抽离,撞击皮肤的黑色水线又尝试了几次后也选择抽离,一起发力把南芝往水里推去。
这可不行!
“凶魂大哥,你不打?”她尝试问了下。
水雾没有任何回应,他那反应,比老鼠见了猫还着急。只是这老鼠忒坏了些,还想把她也一起带去水里。
“你这可不行。”
确认那东西不选择出手,又怕凶魂真的跑掉。南芝弯下身子,利落地把手上握了一路的符箓拍在脚踝上后,随后向后一翻滚,避免了自己落入水中。
“啪。”
符箓贴到脚踝的同时,水雾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张符箓也在同时化为齑粉。
掏了掏兜,想起卷轴不在身边。南芝懊恼地一拍额头,坏了,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等会儿他们出来找人,引渡协议不就暴露了!
不过眼下还有一事,那强大的气息一直不动,还是停留在这边区域。
“朋友,不出来见个面吗?”她朝空气叫到。
四周一片寂静,连偶有的凉风都停歇了。
“来都来了,不见一面多不礼貌啊?”她再次开口。
静,静悄悄的。若不是这里是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南芝都怀疑自己被带到了无人区。
“你不出现,那我走了?”
等她走出好长一段路,那股强大的气息才一滞,随即黑气浮现,向她四周汇集。
南芝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那些黑气在她眼前聚拢成一道人影。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沈修明??”
南芝绕着沈修明左看右看,怎么也无法将他跟那股子强大的凶寒气息联系在一起。
“我真没看错?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的沈修明还是一股子书生模样,但是换了身青衣,头发也束起,像是以前在学堂时熟悉的样子,怯懦中带着点迂腐。
“是我,南芝。”声音也是和沈修明一模一样。
南芝掏兜的手一滞,又左右打量了好几眼。才迟疑地开口问,“你,怎么突然变厉害了?”
“之前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法控制这股力量,我也不敢在你面前现形。”他那怯懦不自信的说话口吻,还真挺像的?
“啊?”假装听懂了,南芝关切地问到,“这几天你哪去了?我还挺担心你的。”
“你见过你父母没?”
“嗯。”那个沈修明点头,“他们已经去冥府轮回了。”
“那就好。”
南芝再次试探问:“那你知道是谁杀害你的没?还有下毒的凶手你查到没?”
沈修明摇头,苦笑,“我要是有那本事该有多好。”
“白天只能蹲在阴影里,我连跟在你身边都做不到。”
南芝蹙眉,哪有魂这么骗人的啊,那个被他吓跑的凶魂都做得到。
“那你白天都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我……”
“我一直在县衙里,那儿有个凶魂一直压制着我,我很害怕,这才趁着夜色跑出来。”
他说的煞有介事,南芝也附和着点头,“比你厉害的凶魂,那县衙好危险啊。”
“也不是,那凶魂似乎有限制,没法动手。”
南芝又哦了声,“那还好。”
南芝的反应一直很平淡,像是戳到了他的伤心处,沈修明低头,闷声问:“南芝,你是不是不信我了。”
南芝眉头再次拧起,这是什么奇怪的发言,她……何时信过他?
“没有,我一直都当你是同窗,你说的我都信了。”她语气诚恳。
“那你……”
“我得回去了,晚了李叔他们发现会着急的。”
“今晚多谢你了!”南芝说完转身就跑。
“南芝…”他伸手想挽留,但是看她急切的模样,还是摇摇头,又化成黑气,消失在了她身后。
………
南芝刚跑了没几步,回头看沈修明已经离开,前面又传来脚步声。
她放缓脚步慢慢走,没一会儿四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李叔竖着眉,问,“大晚上的,瞎跑什么?”
又瞪着眼,瞅了瞅周围,没发现可疑男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你一个人跑这作甚?怎么鞋都弄湿了。”他责怪道。
“我……我追一条落水狗出来的。”
“狗呢?”
“没影了。”
“看守说你在县衙门口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是在跟谁说话?”李叔又问。
南芝摇头否认,“没有,那肯定是没有的,看守怕是睡迷糊了吧!”
“行了行了,大晚上的,都回去睡觉吧。”李二叔这时也出来打圆场。
胡仵作也配合地打了个哈欠,“是啊,困了困了。”
等走到县衙口,看不到卷轴,只有坐在阶梯上,笑的一脸猥琐的段副手。
南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