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遇险

    第五十七章遇险
    小超市整顿好重新开业才没两天时间,黄一峰竟然就接待了好几位想把家里收上来的土豆卖掉的村民。
    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原因,可是这些村民都三缄其口,或是扯了其他理由敷衍过去。
    黄一峰奇怪的找到梁康时:“最近村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们这些人为什么突然卖掉土豆?”
    梁康时对这事更是毫不知情。他无所谓的说道:“他们敢卖你有什么不敢买的,前几天你不还发愁买不到土豆吗,这下正好。你要是吃不下这么多土豆,也给我收上一些,一会儿我到家里搬两袋大米到小超市去。对了,现在一斤细粮能换多少土豆?”
    “一般都是四斤土豆换一斤大米,碰到急着出手的,也有五斤土豆换一斤米的时候。”
    梁家村的地里不出细粮,像梁康时这个岁数的人,家里的地从小就没种过小麦和水稻,大家没这个经验,年景也不好,更不敢贸然种植新作物。所以整个村想要吃细粮就得拿种出来的东西去换。
    去年冬天政府交换物资的时候就收玉米和土豆,换下来大米和面粉。没其他的地方买米面,这几乎是村民们能得到细粮唯一的办法了。现在村民们家中的米面,也多是去年冬天换来没吃完的,已经成了村里商品流通的硬通货,平日里在小超市里买东西,别的东西未必保险,大米肯定是花得出去的。
    今年玉米受灾的时候,农业站经常派工作人员下来查看。有些村民担忧今年能不能有足够的玉米换细粮吃,农业站的工作人员就委婉的提醒过,现在全国的粮食产地都有大大小小的病虫害,干旱也十分严重,今年未必会有像去年一样大量的细粮能拿来交易,所以提醒大家省着点吃大米和面粉,也掺着玉米面等粗粮一起吃,免得将来只剩下粗粮。
    这个消息传出来,大米和白面的价格就肉眼可见的涨了一截。去年可是两斤土豆就能换一斤大米,黄一峰现在要四斤土豆,也有不少人愿意。
    人可以天天吃大米,但不能天天吃土豆。反正梁家村大多数人还没到吃不饱饭的地步,换点精细的粮食吃,也不至于折磨肠胃。再说土豆也不像大米那么适合储存,一个储存不当就发芽发青,不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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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一峰正说着,看见季明岑死死地盯着窗外,表情阴沉沉的,他愣了一下,“怎么了小季?这两个柜子都不行吗?”
    季明岑走过去,悄悄的折下两个花枝。杨书兰喜欢鲜艳的东西,这是季明岑最近才发现的。自从住到第六初中以后,杨书兰手里就多了一个小小的彩色玩偶,上面带着细绳,一看就是挂在哪里的小装饰,杨淑兰对它爱不释手。
    这是季明岑到工程队的第九天。工程队的活很重,但他做的最多的其实是到很远的水井处挑水。村里水井的水位越来越低,已经有更多的井里打不出水。
    梁家村本想集全村之力打个公用的深水井,结果遇到了突发的地震,钻井的设备过不来,深水井也泡汤了。现在只有寥寥几个水井里能打出水,每次去都要排很久的队。
    他们两家人借着小超市的掩护,轻松就能实现换到足够数量土豆的目标。
    没等季明岑答话,黄一峰也探头望去,看见马路边上站着四个男人,他们似乎也朝着小超市的方向打量着,似乎也看到了店里的黄一峰。
    他心里升起羡慕,在临山村的时候,院子是公共的,总是挤着很多人,十分嘈杂,季明岑只能另寻没人要的空地开垦种菜。搬到教室以后,操场也不属于他自己。他只想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小院,不用时刻担心有人闯进他们的栖身之所,偷走他辛苦积攒下来的财产。
    梁康时算了算,觉得这些还不够:“那些分红也算上,再加两袋大米,我趁这个机会多换一些。”
    今天黄一峰和易君都在小超市里,季明岑走进去打了招呼,黄一峰就把他拉到一边,翻出个本子来,给他讲柜子的式样。
    黄一峰觉得奇怪:“收这么多土豆,你是确定今年粮食基地也会下来换煤炭吗?有消息了吗?”
    路过一户人家,季明岑看见门口的洋姜丛被拔起来扔到一边的土沟里,那户人家可能正准备收洋姜,既然地下的洋姜已经成熟,那么上面的枝叶留着也没什么用,被丢掉的整片洋姜虽然已经枯败发黄,可上面还留着几支还未彻底开放的洋姜花。
    有两个村民看到了收购柜子的消息,到他这来登记。柜子沉重不能随意搬动,所以两个人只说了大概的情况。黄一峰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记录:“第一家这个柜子,长是一米五,宽不到一米,高差不多一米二,据他说木头很结实,还有柜脚,防潮防虫,不管是装粮食还是衣物被褥都不错。还有一家是立柜……”
    季明岑早几天就来看过,小超市里没有符合他要求的柜子,所以在旁边的交易展板墙上写了自己的要求和愿意支付的报酬,家里有柜子想出售的村民看到,就会进门告诉黄一峰,等交易达成之后,黄一峰在里面抽取些成作为撮合这桩交易的报酬。
    他今天折了这两只洋姜花回去,插在盛了水的药瓶子里,杨书兰一定也会高兴的。不过在回家之前,他得去小超市看看能不能买到个能上锁的柜子。
    “倒是没听出什么消息,都是月月猜的。咱们这儿的作物减产,病虫害到现在也没拿出个有效的解决办法,粮食基地的产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那要养着那么多人,不从咱们这些农村收粮食怎么办?农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当然就是过冬的煤炭。这交易对两边都有好处,不可能随便断了的。”梁康时自信地说道,“所以先收点土豆准没错。”
    季明岑问她这是哪里来的,杨书兰总是笑嘻嘻的不说话,后来有一天季明岑听她念叨着薄荷,才知道这个小玩意儿就是那个薄荷姑娘当时在帐篷里给她的。
    “你不用往我那儿送大米了,”黄一峰制止梁康时,“咱们俩一起开着小超市,你在我那还存着不少分红,我拿出来给你换了土豆就行。”
    今天工程队放了半天假,要等水泥干透,季明岑半下午就从那户正在盖房子的人家离开,路过村民们的小院,看见架子上的丝瓜水灵灵的,已经膨大起来。墙角种的洋姜叶片发黄,眼看着就能收获了。
    昨天晚上起了一阵北风,人们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天气一下子凉爽起来,草木上缀着亮晶晶的露珠,仔细看路边几棵树上稀稀疏疏的叶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从过度日晒的干瘪焦黄变成了自然的落叶黄。
    不过梁康时为什么要迂回的通过大米换土豆、土豆换煤炭的方式,而不是直接拿出大米换煤炭,一个原因是中间用土豆倒腾一下,能换更多的煤。但最重要的还是掩人耳目,拿出上千斤的土豆换煤炭没有什么奇怪的,村里很多人家都这样做。可要是拿出大几百斤的米面出来,不管是村民还是从粮食基地下来的人看到了都会惊讶。
    “领头那个男人是于松,他们就是在临山村抢劫的那帮人。”季明岑压低了声音。
    说话间,又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手里提着个铁桶,里面的东西碰撞间发出金属特有的响声。等这两个人与路边的四个人碰了头,他们就依次上前从铁桶里取了东西出来。
    镰刀、斧子、锤子,还有几把菜刀。
    这下黄一峰可以确定了,这群人确实是冲着小超市来的。他赶紧把门关上,冲着季明岑和易君喊道:“去里面的屋躲起来!”
    易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的站了起来。季明岑看到货架上有几把起钉锤,迅速抓起两把,把其中一把塞到了易君手里,拉着她往小超市里面的房间走。
    他边走边喊:“黄大叔,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那么多人,也进来躲一躲吧!”
    黄一峰已经隔着门看见那些男人就在不到十步远的位置,他把门紧紧锁上,心里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如果这些人只是抢劫,那他愿意破财消灾,认了这笔损失,只求不要让自己和易君受伤。
    他回道:“我马上过去!”顺手拎起了自己一直放在门口用来防身的大锤子。
    三个人躲在小超市的后屋,这小超市是原来的居民房改建的,前面搭起来的一间用来放库存商品的库房塌了,就只剩下中间打通的宽敞大屋,和大屋后面两个小小的杂物间。他们现在就躲在这里,听着大门被狠狠的踹了几脚,然后是沉重而可怕的砸门声,一下一下像敲在几人心里一样。
    还没听到大门被破开的声音,先听到了窗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几个沉重的落地声,是这些人从窗外跳到了屋里。
    三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看着彼此凝重的神情,大气也不敢出。这片空间里静的只剩下心跳声,而不远处却全是杂乱的脚步声、货架被拉扯的摩攃声、东西被扔到地上的碰撞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三子,你不是说看到人了吗?他们躲起来了?”
    “谁知道,可能是从后门跑出去了,咱们动作快一点,免得他喊人过来。”
    “这东西用不用得上?”
    “把这个装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几个凶犯终于打包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他们背着打包好的大包袱,从大开的正门鱼贯而出。前些日子地震,几人偷了村民的白酒和粮食,在院子里大吃一顿,喝的烂醉如泥。后来不知是借着酒劲儿还是尝到了甜头,他们又偷盗了好几户人家。
    这段时间他们一伙人住在临山村,既不去开垦没人种的荒地,也不想办法给人干活赚粮食,每天入不敷出,要不是平日里顺手薅一把周围村民家里菜地里的蔬菜,偶尔还干点小偷小摸的事,早就断炊了。但偷是不敢多偷的,现在只要洗劫一家村民就有流水一样的粮食淌进腰包里,几个人红了眼睛,更是觉得应该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屡次得手后几人放松了警惕,没有事先打探好就闯进一户村民家,结果那户人家并没有搬去安置点,被他们撞个正着。看到这对老夫妻想要跑去安置点喊人,于松几个人恶向胆边生,干脆趁着人多势众,打死了这对老夫妻。
    其中一个叫刘猛的男人提议把这对老夫妻的尸体塞到哪个废墟底下,伪装成两个人是因为地震遇难的假象。于松十分干脆的否决了他这个主意:“人怎么死的还重要吗?只要他们一回来,就知道家里的东西丢了。反正这些人只要是丢了东西,都要算到我们头上来,说是我们这些外来人手脚不干净,不如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手脚是怎么不干净的。”
    开工没有回头箭,几个人杀了人,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抱成一团,他们以于松为首,一鼓作气的又抢劫了几户人家,趁着没人追捕他们,带着抢来的大量粮食躲到后山上去了。
    敞开肚皮吃了几天饱饭,还喝了不少村民们藏起来没舍得喝的各种药酒和烧酒,露宿野外的不方便也显露了出来,他们没有足够的日用品,就想着下山再干一笔,这次要抢个家里日用品多的人家。
    队伍里一个绰号叫“三子”的男人提议去梁家村找找,他以前听说那边开了一间小超市,似乎就是村民们交易日用品的地方。
    来了以后果然收获颇丰。几个人满意的向门外走去。
    这时,旁边的路口突然走过来一个男人,与他们迎面撞上。
    ————
    梁康时在院里听到外面很吵,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他先是看到几个生面孔背着打包好的巨大包袱从小超市里出来,他们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一股消散不去的浓重酒味,脸上看着倒是开心。
    梁康时一开始没有多想,梁家村以物易物,买卖双方带着沉重的包裹也没什么奇怪的。尤其是最近黄一峰在收土豆,动辄就是上百斤的东西。
    只是心里有那么一瞬觉得有些奇怪,他好像没见过这些人。
    他站在门外喊了一声“峰子”,却没人理他,于是往门口走去,这才看见一片狼藉的小超市,地面上碎成粉末的玻璃,立刻顿住脚步,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背后寒毛直竖。
    于松他们一伙人紧张的看着这个男人走过来,还出了声,做贼心虚的以为他要喊人来,当即把背后的包袱一扔,从铁桶里取了武器出来。
    “他发现了!弄死他!”
    梁康时早在觉得不妙的那一瞬快步钻进了小超市里,他抄起货架上的东西朝几个人扔去,试图阻拦他们追逐的脚步。
    峰子哪去了?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他该怎么办?如果这个时候申请进入海岛,凭空消失以后,这些人会不会盯上自己?守在这里等着他出来?一瞬间梁康时的脑子里涌进来许多问题,但都来不及多想,他抓起一个散开货架上的铁条做武器,挥舞着不让围拢过来的几个男人靠近。
    双拳难敌四手,武器的破风声在耳边响起,梁康时的后背一阵剧痛传来,他能感觉到流出来的鲜血洇湿了大片后背,甚至淌到了地上。他不得不躲到墙角,挥着手里的铁架子,免得四面受敌。
    “梁子在外面!”黄一峰在听到梁康时声音的一瞬间惊慌的粗喘了几下,匆忙的攥着易君的手嘱咐,“无论如何都别出来。”然后没有犹豫的握着手里沉重的锤子冲了出去,地上的血迹让他目眦欲裂,血气上涌的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胡乱挥舞的锤子有没有命中那些行凶的人,只知道自己成功地杀出了一条道,挤到了梁康时身边。
    那锤子挥舞起来势大力沉,要是比拳头还大的铁锤锤头砸上几下还真不好受,围攻梁康时的男人们也忌惮挥舞着锤子、状若疯狂的黄一峰,短暂的退了退,然后立刻发现了这两人的弱点。
    下盘没有防备。
    拿着镰刀的三子伸着手臂,借着其他几人的掩护,又在两个人身上留下了几道伤口。而不停挥舞锤子不让这些人近身的黄一峰也有了脱力的迹象。
    “他没劲了!赶紧上啊!”于松大喝一声。“把锤子抢下来!”
    他做这帮人的头头,这个时候就不能怯战,当即上前一步,扬起手里的斧子准备劈下去。
    一只大黑狗从门外窜了过来,凶猛地在他大腿上狠狠咬了一口。裤子上登时就渗出血迹来,于松吃痛跌倒,惨叫一声,旁边几个人立刻上来踢这只死咬着于松不放的狗。
    “是不是傻逼!踢它干什么,拿刀把它砍死啊!”于松一边在地上蹬着腿,一边去摸刚刚摔倒时飞出去的斧子。
    “嘭!”
    站在于松面前的男人瞪大了眼睛,软软的倒了下去。从他身上飞溅出来的温热血液浇了于松一脸,他惊恐地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液体。发生了什么?
    “嘭!嘭!嘭!”又是几个同样的响声,刚才还占着上风的凶犯们一个个倒在了地上,于松看到三子朝着自己爬了几米,嘴里吐出来的血沫顺着脖子淌下,然后空洞的眼睛里再也没了神采。他僵硬的抬起了头,看见逆光的门口,一个细瘦窈窕的人影站在那里,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
    “嘭!”
    梁衔月的手抖得不行,她第一次用枪,虽然凭借着在电脑上下载的资料知道了如何打开保险,但是能命中几人完全是因为距离够近。开枪的时候她心里十分平静,什么都来不及想,只一心一意的扣动扳机,看着对面的人倒下。
    可现在危机解除,看着满地的血迹,她控制不住的发抖起来,胃里上下翻涌,屋里的血腥味让她想要呕吐。
    梁康时虚弱地靠在墙角,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铁架子。黄一峰把他的手掰开,拽出铁架子丢到一边。
    “爸!”梁衔月焦急地在梁康时面前蹲下,“你哪里受伤了?”梁康时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让人都快分不清到底哪里是伤口。
    “你家有止血的药吗,我背着你爸过去!”黄一峰也受了伤,但比起梁康时好上许多,他背起已经快要意识模糊的梁康时。
    “我家有药!去我家!”梁衔月急切地说道。
    趴在黄一峰背后的梁康时突然挣扎着伸手想抓住梁衔月:“月月,小心……”
    梁衔月的身后,在枪响时就蹲在一个货架后面躲起来的刘猛高举起黄一峰扔在一边的锤子,嘴角带着疯狂的笑意,喃喃道:“一起死吧……”
    梁衔月骇然地转过头去,那锤子还没挥舞过来就当啷一声落地,刘猛的神情麻木,僵硬地直直跪了下去,一头栽倒在地上,后脑勺上赫然是一把尖锐的起钉锤。
    季明岑站在她背后,僵硬的嘴角努力地想扯出一丝安慰她的笑容:“没事了。”
    梁衔月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了一眼满身血迹的梁康时,无暇想别的,她立刻转身,急匆匆的说道:“黄叔,你先把我爸背到我家,让我妈拿止血药出来,君姨在哪?这么大的伤口,我怕我们包扎不好。”
    黄一峰已经背着梁康时冲出了门:“你君姨在后面的杂物间里,别让她看见这些人!”
    梁衔月立刻来到了杂物间,易君听到外面都是熟悉的人的声音,刚想跑出来就被梁衔月拦住。“君姨,我爸受了伤,你来帮他包扎一下。外面很乱,我背你出去,你千万不要睁眼睛。”
    易君知道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这里的人只有她学过一些护理和包扎的知识。知道外面的场景可能十分不好看,她凝重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走吧。”
    临出门前,梁衔月回头深深的看了季明岑一眼。季明岑能帮她守住第一个秘密,就请他也守住第二个吧。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季明岑和这一地的尸体。他看着来小超市的时候被他放在窗沿边的洋姜花,如今已经掉在地上,在混乱中被碾成了一摊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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