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皇上。”

    “都是些请安折子?搁这儿吧。”御驾马车内部空间很大,软座旁就是一张小案,堆叠了两竖的奏折,苏培盛叫人把胤禛批过的折子搬走,又送了一堆上来。

    “怎么了?”见苏培盛还沉默着杵着不动,胤禛瞥了他一眼。

    “皇上,”苏培盛抿着唇,把最上方的两本奏折拿起来“这是年大将军和夏太仆的请安折子。”

    “这两人倒是挺有默契,”胤禛用笔头点了点奏折的封面“连请安折子都是同一时间发来的。”

    这话苏培盛可不敢接,原以为胤禛会置之不理,正待要放下,手里的奏折就被扯了过去。

    胤禛先看的是年羹尧。

    入目还是熟悉的笔锋,张扬肆意且犀利的笔触与本人奏折的内容所求恰好相反。

    刨去第一页和最后一页废话一样的请安问候,只有中间能看:过去是为自己亲近的下属求职求官,现在也不遮掩,只是从求官变成了求情。

    胤禛索然无味地扫了两眼,记住了几个比较有印象的名字后便丢到了一边。

    比起年羹尧大喇喇的求情,夏威的折子就显得含蓄文雅许多,又没有故意做作黏黏糊糊的文字游戏,诚恳平和,文章清爽,暗中点明了自己‘收礼甚多,惶恐不已’的近况,以及闭门谢客的态度,让胤禛心头舒畅,眉眼开阔了些许。

    文臣和武将,差别还是蛮大的。

    苏培盛趁机添了茶水“皇上这又是赶路又是祈福,还要处理朝中的政务,已经是两日没有休息好了,皇后娘娘命奴才准备了茶水时刻给您添着,说是特意让章太医配的,有清心明目,减缓疲劳的功效,皇上试试?”

    “嗯,”胤禛抿了口“有些苦了。”

    “奴才这就换了去。”

    “不用,正好醒醒神。”胤禛手指在案桌上敲敲点点,年羹尧的奏折里不仅提及了同僚之情,更兼他后宫之事。

    瑶妃会和贵妃起冲突,他早有预料,两个人脾气都不算好,贵妃急于掌权,难免挑着刺头,他又不舍得让瑶妃母子受委屈,暗中使了便捷,只是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甚至闹得阖宫皆知,贵妃大病一场,特意传了宫外的大夫进来,年羹尧本身就是护短的性格,如此一来岂会罢休?

    后宫不宁,前朝未定,边疆这几年越来越不安宁,让胤禛本欲对武将们大刀阔斧的手停了下来,只能挑挑拣拣地揪出几个来杀鸡儆猴。

    一个臣子,对着他的家事指手画脚,胤禛心头不免起火,奏折之中全无实事,不是问及贵妃安好,就是提拔亲信贬低同僚,看来之前敦亲王的事还未过多久,年家骄纵的势态便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想到此处,胤禛心底不愉的同时,对年氏除之而后快的心态也有了微妙变幻。

    一个手握军权藐视君上的权臣固然遭他忌惮,可一个不知分寸骄纵蛮横的蠢臣,只要掌握得当,未必不能成为他手中指哪打哪的利器——

    御驾在天色渐暮中一点点接近紫禁城,这厢,夏冬春从褐皮厚重的信封中抽出了一张信纸以及一叠大面额的银票、地契、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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