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

    方昱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脸色慢慢地变红,双颊渐渐地鼓起明显看得出她带了一肚子气。

    骄纵的声音传来,带了点鼻音声音好不委屈的问他:“那为什么顾衡川没有跟我说?”

    “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这种全世界都知道的消息独独瞒着她的感觉真不好,如果不是顾弈舟告诉了她,她都不知道每天给自己传信的顾衡川藏了这么个消息。

    他不告诉她是在怕什么?还是在掩饰什么?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方昱看着少女泛红的双眸束手无措,那琉璃眼里浮上的雾气像是潮水淹没了他的口鼻,难以呼吸。

    他伸了伸手,试图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又想起自己方才摸到了楼里姑娘的衣衫,尴尬的收回来背在身后。

    “你别误会,是因为这次公务上需要王芙语出力才让她去的。”

    “至于,衡川为何瞒着你,怕你误会吧!”

    路邈听完更加不乐意了:“我能误会什么?没有做亏心事我会误会他吗?他就是偏心!”

    “王芙语能做的我不能做吗,什么公务还要有个端着贤惠的大小姐跟在身边,这才能事半功倍吗?”

    方昱被这一通话说的尴尬地摸摸鼻子,又不能直接告诉她奉武山的谋划,只能先让顾衡川背了这锅,哄了小祖宗高兴了再说。

    “我的路大小姐,那王芙语哪能比得过你啊,你要是陪着顾衡川在外奔波日夜操劳的,那得多累,多让人心疼啊!”

    “衡川肯定是不舍得你吃这样的苦才不带你的!”

    啧啧啧,堂堂一个锦王世子像极了皇帝身边的谄媚太监一样,围着皇帝不停地转悠,好话不要钱的一摞一摞的倒出来,哄得皇帝眉开眼笑才放下对此事的追究。

    此事顾皇后回宫后必须好好赏赐方太监,重赏!

    见路邈终于露出个笑颜,方昱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眼见残阳褪去挂上夜幕,耳听花楼里客人逐渐增多,人声鼎沸。

    路邈明显是单枪匹马的来这花楼,身后一个下人也没带,方昱可不能让这小祖宗这样出去,他找到花楼老鸨说了几句,就拿出一个面帘将路邈的样子蒙上。

    “你跟着我走,不要说话,可不能明日就传出路大小姐上花楼的消息,你还想不想当太子妃了。”

    路邈看着他这么严肃,也有些紧张地点点头,分明她闯进来的时候胆子那么大,如果不是老鸨拦着她,她都能一直盯着那些办事的人表演完。

    这会子终于想起来她可是要当顾衡川太子妃的,就算她不怕别人斥责她,但是不能因为她斥责顾衡川!

    她见不得自己的错要加在顾衡川身上承担。

    方昱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笑话,来花楼里找乐子的客人什么时候有这么纯洁的念头了,拉拉小手都是小儿科了。

    他强忍着砰砰作响的心跳声,试图让自己变得从容一点,别整的像个刚上花楼没见识的雏儿一样。

    没出息!

    但是路邈难得这么乖的跟在他身后,见有人来了立刻缩在他背后把整个身子挡起来,她还贴心地扯了方昱背后的衣袍遮一遮她显眼的绯红衣裙。

    但她的脸遮了,方昱的脸还露着啊!

    花楼里人来人往的,好巧不巧有个公子哥撞见了方世子,硬拉着他叙叙旧。

    谁让平时方昱都是个吊儿郎当的形象,跟顾衡川不近人情的冷漠不一样,方世子在哪都说的上几句,更何况他自己打造的风流公子哥儿的形象使得他在花楼里见谁都能称兄道弟,人缘极好。

    路邈见方昱一直脱不了身,周围认识方昱的人越来越多,眼珠子滴溜溜估摸着,最后毅然决然抛下他,从相反的方向溜走了。

    可怜方昱好不容易将一众人糊弄走,反手想握住身后少女的纤手。

    嘿,这么大一个人没了!

    路邈跑走后,特地选了人少的道走。

    但这花楼是北炎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花楼,亭台楼阁,花园连廊,转的路邈晕乎乎。

    方昱那个笨手笨脚的给路邈戴面帘的时候没挂住,再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路邈刚好走到一个小花园里,身后是一众人的脚步声,面前只有一间落了锁的院子,正想要不要爬上哪棵树上躲着才好。

    就听着那群人的嬉笑声渐行渐近,马上就要看见她的身影了。

    “唉,你们看园子里还有个姑娘呢,看身段肯定带劲!”

    “你看个屁姑娘,喝酒喝蒙了吧你!”

    “不是啊我明明瞧见了个红衣服的姑娘,怎么变成个男的了?我真的喝多了?”

    “快走走走,前边楼里的头牌马上就要登台了,别看你的姑娘了。”

    “好吧。”

    ......

    等这一群人走远,路邈才敢呼出一口气。

    却不想这口少女的香气碰撞到这雪纱上,掉回头缠绕在帏帽主人的鼻尖上。

    引得人口干舌燥,像是上岸沙滩上的鱼类急需天沐甘霖。

    帏帽垂下的雪纱为这两个在这喧闹的氛围里隔出了一个寂静的小世界。

    男子身上冷香与少女身上的芬芳缠在一起,莫名暧昧。

    路邈原先真的想要选一棵树爬上去,却在那群人瞧见之际,腰间被一只大手揽入怀里。

    她的容貌也得以被身后人的帏帽一起遮挡着。

    从外人眼里看,少女的行踪就是突然消失,谁能想到,是被人揽在了怀里挡着了,幸好男子的帏帽够大,垂下的雪纱也将她包裹在内。

    路邈原以为是什么不轨之徒,本想给那人一肘子,却闻到他身上的冷香,心下一颤,鬼迷心窍的停下了动作。

    除了腰上大手的触碰,男子再无其他出格的动作,就算从外看少女整个人都像是镶嵌在他身上一样,但这两人身与身之间巧妙地保持了一指的距离。

    他没有对路邈说一句话,看似没有想认识路邈的念头,只是恰好碰上了,单纯为一个容貌出色的少女遮挡住了风华。

    她背对着站在他怀里,看不见他的模样。

    在那群人走后,身后的人也退后几步,使得雪纱拂过路邈整个脸庞,如被海水笼罩一般覆盖了整个呼吸的冷香。

    闻得她耳根红透,双手不知所措,无处安放。

    但那股香气稍纵即逝,随着那个人毫无留念的离开,将路邈重新暴露在夜空注视下。

    她转过身,依稀能在夜里清晰瞧见他的背影,颀长高挺,如风中劲竹,又带着流水的柔和,杂糅在他身上。

    少女朱唇微启,欲说还休,不知想挽留什么。

    是那个琴师。

    路邈进入红韶院一眼就瞧见了那位在大堂高台上抚琴的琴师,他看不见相貌,被台上一个纱幔屏风挡住了,只有流水般的琴声穿过屏风传入她的耳中。

    不知怎的,她头一次因为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感觉到脸热,忍不住摸了摸发痒的耳朵,可能是花楼里暧昧的气氛影响了她,她总觉得这个琴声弹得琴十分缠绵。

    跟……跟他不太符合。

    咱们路大小姐还没看见人家长什么样呢,就能从屏风上透出的人影看清楚他是个什么性格了?

    真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但没有让她多加留意,更为重要的顾衡川就占据了她的心神。

    路邈徒步走回公主府,要经过城中最热闹的街市,这里十分热闹,叫卖声,吆喝声,还有唱曲声,嘈嘈杂杂,熙熙攘攘。

    她侧头望去,天色渐昏,大街小巷早已张灯结彩,千盏万盏花灯闪烁照耀着热闹街市,东风夜放花千树,满眼灼灼光辉。

    可所有的火树银花也没有人群中少女亮眼夺目。

    往城外驶去的马车接连不断,城外的人要赶在城门关闭之际出了城,不然就要花费高昂的费用在城中住一宿。

    城外进城的马车却是三三两两,没有一辆是带着皇室标志的马车出现。

    这都快入夜了都没回,是要在城外过的夜吗?

    路邈有些许低落的收回视线,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一边往护城河方向走去,脚边的绯红裙摆踢起阵阵涟漪荡在旁人的眼里。

    今日河边有放灯祈愿的活动,无数盏各式花样的河灯在水面上荡漾,像是点缀在漆黑夜空中的星辰。

    “姑娘,放个祈愿花灯吧!”一位贩卖花灯的老人家喊住这个孤身一人的少女。

    路邈摸了摸身上,方才的银票都给方昱点姑娘去了,自己身上分文没有,只好摸到头上一根珍珠发钗跟老人家换了个花灯。

    她挑了个小猫形状的花灯,油纸扎的小猫憨憨得抱着一只大鲤鱼卧坐在莲花底座上,烛台的灯芯恰好就是鲤鱼的鱼嘴处。

    她抱着自己的花灯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里,拿出方才老人给的火柴打算点亮。

    不知怎的,旁人一划就燃的火柴棒在路邈手里相当不听话,好不容易燃起,还未等她松一口气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灭。

    正当她懊丧之际,一旁伸过来一只火折子,轻而易举地就将路邈手里的花灯点亮。

    但夜风防不胜防,还想要把火焰吹灭,路邈连忙用另外一只手将火芯挡了起来。

    不料与另一人的意向重合,两只手不约而同的撞到一起。

    大手与小手相叠,护着这个明明灭灭的弱小烛火。

    路邈诧异的抬头看着他,这个人换下了帏帽,反而戴上了街市里小贩卖的恶狼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削瘦的下巴和一张粉白的薄唇,阴邪与柔弱的氛围杂糅在一起,与他清朗如月的气息完全不符合。

    她就算没有看过他的脸,也能从那股冷香闻出来,他是方才那个琴师。

    花楼这么早下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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