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萧南成接过伞,丢过去一锭五十两的银子。

    “不用找了。”他撑起其中一把冲进了洋洋洒洒的雨幕里。

    “哇塞,这一下就赚了五十两银子,”呆头呆脑的书生羡慕的望着老头道:“我不想读书考取功名了,我也要来卖雨伞!”

    *

    京都的衙役在下游打捞了一下午季林川的尸体,却一无所获。又逢上暴雨,江水愈加滚滚,翻上来的浪都有一人之高,众人摇摇头,愈要放弃之时,一女子突然冲了过来抓住一名衙役的手。

    “大人,再捞捞吧,再捞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说话之人声声泣血,仿若肝肠尽断。

    衙役垂眸望去,是一名挺着大肚的年轻妇女,大雨打松了她满头的珠翠,雨水淌着泪水糊住了她精致的胭脂。

    围观的人群有人认出来了此人,竟是季林川的结发妻子陶氏。

    "这……"衙役先是将自己的伞往妇人头上挪了挪,后又与自己的同僚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难的开口:“夫人,这水深湍急,又下着暴雨,我们也是尽力了。”

    “夫人,夫人!”一堆丫鬟婆子气喘吁吁的跑至跟前。

    方才季府的马车刚一停下,陶氏便从马车上跑了下去,这群仆从被甩在了后面,现在才追上。

    丫鬟赶忙替陶氏打起了伞,婆子上前劝慰道:"夫人,你的身体可受不得这等折腾,回马车上吧,这里留给我们来交涉。"

    陶氏恍若未闻,只是死死扣住衙役的手,不住的哀求道:“大人求求你了,把他捞上来吧,就要入冬了,水里寒,他怕冷。”

    “唉……好吧,我和兄弟们再试着上船打捞一次吧。”衙役无奈叹了口气,看来他们今日都赶不上家中的晚饭了。

    “真惨啊,看这挺着的肚子,应该有五个月了吧。”

    “季掌柜好像只有一个女儿吧,这偌大的产业不会落到他旁支的亲戚手中吧。”

    “那这位陶娘子哪还有什么容身之处啊。”

    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的落入陶氏耳中,她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忧戚的合上双眸。

    突然人群中讨论的话题换了一遭。

    “哎,你们说这好端端的季掌柜怎么就跳了河。”

    “对呀对呀,季掌柜平日里挺乐观的一个人啊,不像是会想不开来着。”

    “听说是喝多了酒,醉着上的桥,可能头脑不清醒,不知怎的就掉了下去。”

    陶氏眼睛一睁,突然看向说话那人询问道:“你说我夫君他……喝多了酒?”

    那人看着她满脸未干的泪痕,觉得可怜,便把自己所知道的通通和盘托出。

    “听说是和酒楼里的姑娘们玩乐喝醉了,当时他往外走,别人怎么叫都不应呢,像是中了邪一样。”

    喝酒?季林川的酒量连她都不如,且喝完酒习惯性神志不清,这些人究竟是没脑子还是有意而为之给季林川灌醉。

    “夫人,不好了。”

    一个丫鬟突然奔了过来,气还没喘匀便道:“二老爷去了永欢楼,当众宣告永欢楼不日以后便是他的产业,他要彻彻底底重新装潢一遍。”

    “他怎么敢。”陶氏扯紧了裙子,望了望一片水雾的江中,打捞尸体的人还未有结果,她擦干净眼泪,当机立断道:“留两个人呆在这里,其余人与我一同前去永欢楼。”

    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眼江面道:“若有老爷消息,即刻来通知于我。”

    *

    岑玉棠可以说是浑浑噩噩过了一下午。

    酒楼其余的人也没比她好多少,皆心浮气躁,端盘子的摔碎盘子,做菜的把菜烧焦,只有娥英还能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的任务仿佛没受到影响,尽管台下并没有几个观众。

    总算熬到下班了,永欢楼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季林川的弟弟季柏道。

    他带了一干人冲进酒楼,一言不发便要拆这个装那个的,酒楼工作的一干人也只不过是打工人,无权干涉此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即将把所有人的心血拆毁殆尽。

    “这是在闹什么呢?”陶氏就是在这时候被一群婆子搀扶着走了进来。

    “嫂子好,”季柏道三角眼笑得猥琐:“如今京都酒楼太多,赚不来大钱,我打算把永欢楼改成青楼……”

    “是你的东西吗?你哪来的脸将你哥的东西改成那种下三滥见不得台面的青楼!”陶氏声色俱厉:“我肚中的胎儿是男是女还不一定,我夫君的财产怎就轮得到你这个庶出之子来瓜分!”

    “你!”季柏道被这番难听的话撕开的面皮,贪婪的丑面索性也不装了,他笑得阴翳:“是男是女重要吗?反正,都活不了。”

    这一句话如同一根针扎进了陶氏心脏,她双眼顿红,激动的冲上前抓住季柏道的脖子:“你别想打我孩子的主意,你要是打他的主意,我就和你拼命。”

    季柏道没料到她会冲上来,一时不仅脸上挂了彩,脖子也被死死扼住,喘不上气来。

    好不容易陶氏冷静下来就把他的脖子松开,他欲上前给这贱人一巴掌,谁知岑玉棠站在一边,审时度势,瞧准了时机在季柏道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悄悄把腿伸了出去。

    季柏道狠狠的摔了个狗啃泥。

    “你这贱人,老子不撕了你。”季柏道把视线转到岑玉棠身上,陶氏他倒尚有顾虑,而岑玉棠,正好送上来给他出气。他挥起拳头就要打过来之时,手却定定的被人抓住动弹不得。

    “你要撕了谁呢?”萧南成戏谑的声音懒散的响起,紧接着季柏道的手被抡了个圈,发出骨折的咔咔之音。

    “啊……啊……痛——”季柏道面目狰狞道:“你又是谁,老子要把你们通通撕成碎片。”

    “你们还看着干嘛?快来救我啊。”他开始呼唤帮手。

    然他今日虽带了很多人,但大都是外包的装修工,谁都不愿上来蹚浑水,少数几个家丁根本近不了萧南成的身,他空着的那只手能一下掀翻好几人。

    萧南成撇了撇嘴,把他的手当成玩具一般又转了个圈。

    “啊——”季柏道此时感觉,自己的手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拧下来了。

    “我要,我要撕了我自己,这位大侠,饶命饶命。”

    萧南成猛的松了手,季柏道一时没站稳又摔倒在地上。

    他方要站起身,又见萧南成用一根拐杖压住了他的背。

    季柏道简直要哭了:“大侠,饶了我吧。”

    “把你们拆的东西全都装回去。”萧南成面无表情道。

    “这他娘的关你什么事?”

    “听到没有。”萧南成给拐杖微微加了些力度。

    “听到了,听到了!”

    季柏道连忙吩咐人行动起来,直到永欢楼恢复原样,萧南成才把拐杖从他身上拿开。

    他以为萧南成是陶氏请的人,起身之后虽不敢造次,却重重瞪了眼陶氏,接着便带着自己的人匆匆走了。

    “吃软怕硬的垃圾”岑玉棠翻了个白眼。

    萧南成冷冷的神色在转向岑玉棠的一刻带上了些微不可察的柔情,给他那锋利的五官都似乎带上了一缕朦胧之感。

    他把自己刚买的伞递给岑玉棠。

    “走吧,雨越下越大了。”

    岑玉棠接过伞,跟着萧南成走出永欢楼。

    站在永欢楼门口撑伞之时,她才发觉自己指甲里还残留着季林川的血,她所站之处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远处风雨桥林立的栏杆下浩瀚无垠的江水。

    “你等我一会。”岑玉棠收了伞又往里头走了。

    萧南成静静的站在廊檐下,没有多问。

    陶氏在丫鬟婆子的安慰下抹着眼泪,泪眼婆娑间看见岑玉棠的走进。

    岑玉棠道:“夫人,我有样东西要给你,你把手伸出来。”

    陶氏方才看到了岑玉棠助她,是以对她印象很好,乖乖的伸出了手。

    岑玉棠给了她一根玉簪和一块潮湿的结成团状的香渣。

    玉簪被擦拭过,但有些凹槽内还留着血迹;香渣散发着淡淡媚香,在后宅里尔虞我诈的女子又怎会猜不出用途。

    有时候,女人与女人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便能顷刻之间明白一些东西。

    岑玉棠把选择权交到了陶氏手里,陶氏若是追究,她手中的玉簪便是证据。

    她顿时内心轻快了不少,往门口奔去。

    “玉棠姐姐,你的伞可以借我用吗?我没带伞。”楼里的一个姑娘唤住了岑玉棠。

    “啊,可是我也只有这一把。”

    “那边那位等你的哥哥不是还有一把吗?”姑娘指了指萧南成道:“玉棠姐姐,你行行好,再不回家,我家里的饭菜估计都要凉了。”

    “好吧。”岑玉棠把伞丢给她。

    外头的雨依旧很大,天空如裂开了一个大口,肆意倾倒着大水,长街之上污水聚集,岑玉棠苦恼的望向萧南成:“看来我们得挨近点咯。”

    她不想被淋湿,于是走着走着越贴越近,最后整个人几乎挂在了萧南成身上。

    “你……矜持些。”萧南成欲要拉开她挂在脖颈处的手,触摸时,却发现烫的反常。

    他急道:“你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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