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岑玉棠打开锦袋,里头装的是灰色结晶状物体。

    她顿时心感不妙,又凑上前去闻,然而闻不出什么所以然。

    “有火吗?”

    萧南成丢给她一个打火石,岑玉棠接住道:“你刚刚在河边捡的?你也怀疑……”

    “不太确定,试试就知道了。”

    打火石噌的冒出火花,岑玉棠捻着灰色的结晶往跳跃的火舌上加着。

    以火烧之,紫青烟起,云是真消石也。

    紫色的烟打着旋儿被风吹散,竟真的是硝石!

    硝石乃制造火药必不可少之原料,这群人殚精竭虑运这么一船硝石去沧州,究竟是何居心?

    “恐怕不止有硝石,”萧南成的面色严肃了起来:“你还记得船舱内充斥的味道吗?”

    被这么一提醒,她顿时回忆起来,第二艘船中无人,但也被臭味浓浓包裹,而那气味,像是放了几月最终发霉长斑的臭鸡蛋。

    “硫磺,”岑玉棠寒声答道:“他们要造火药。”

    大夏火药归神机营所管,大敌当前,朝廷就算短了各个营队的吃穿,也断不会减少沧州的火药供给。

    但若不是运给大夏的军队……

    岑玉棠思绪跟打结了似的,十分混乱无章,努力想从原著中找出一些有关的信息。

    但原著里哪有这一茬?

    原著除了平远侯死守沧州城的剧情,对战场再无描写,其余剧情只有甜甜的恋爱,她当时看的是爽了,可现在简直抓耳挠腮。

    完全没有思路,岑玉棠重重叹了一口气。

    “想不透就不想,别为难自己了,”萧南成拿起担架上的铁锹开始挖土:“我明日回趟镇国公府,兹事体大,已远非你我二人所能承担。”

    岑玉棠点了点头,也对,她一个平民百姓,想出结果了又怎样,她还能阻止贡船启航不成?

    她的思绪被拉回现实,视线转到萧南成的腿上:“你的腿还好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方才抬担架,看着他便是在强撑。

    “还能坚持。”

    岑玉棠接过他手中的铁锹:“你歇着吧,好不容易好些的腿若是这么一折腾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断腿不好好养着,可是会变跛子的。

    “岑姑娘,你真好。”少年青涩开口。

    哎,这弟弟,怎么越熟越羞涩呢。

    岑玉棠扛起铁锹,调戏道:“萧世子,还叫我岑姑娘?”

    “那我唤你阿棠可好?”萧南成因着与岑玉棠说话浑身放松了下来,这才感觉到腿已经在阴阴作痛,不过他心情很好,语气仍是轻快:“你也别叫我萧世子了,唤我南成吧,我娘和我姐姐以前在时便这么唤我,后来她们走了,倒没人再这么唤过我了。”

    亲人离世和从未有过亲人,究竟哪个更令人难过呢?说不清,但这两种人想必是能感同身受的,岑玉棠把手搭在萧南成肩上,认认真真的唤了一遍:“南成。”

    *

    京都外城,因赶工粗糙建成的小巷与周遭严谨布局的京派四合院格格不入。

    小巷里挤满了因各色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四个挤作一间,屋门口放满了平日里在晓市摆摊的货物。

    巷子的最深处是一座长公主建来为难民发放粮食的仓廒。

    辘辘的马车声伴着骏马的嘶鸣穿过这条街通往仓廒时,难民们就知道,长公主殿下又来给他们补给粮仓了。

    今日的马车尤其的多,是往日的好几十倍。

    不少即将去晓市出摊的难民看直了眼睛,有的甚至当场跪下磕头叩谢长公主的大恩大德。

    种成怜悯的望向这群天真的难民。

    给他们施粥布善又需要几两银子?

    而通过这样的办法便能掩盖那仓廒里头堆积如山的几千万斤的黄金,不得不说,还是长公主殿下高明。

    京都的天,要变了。

    *

    “早安,”娥英上前挽住岑玉棠的手:“几天没来酒楼了?你看看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客人们都想你了。”

    “早安,”岑玉棠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头嗡嗡作响。

    早安晚安,不如入土为安。

    “你这气色,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娥英打趣道。

    “大差不差。”

    “她哪天不是这样?”巧姐揶揄道:“仗着年轻透支身体,以后有你好受的。”

    “今日讲什么?”娥英好奇的问道。

    “讲一个秀才和一个和尚,两人相伴相识七年,最终秀才高中后出柜。”

    娥英现在已经能听懂岑玉棠说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语言了,比如出柜,就是两个男人向公众承认对互相的爱意。

    “不会是我前几天去求姻缘的那个庙吧,里头正好有个借住的书生,长得还挺清俊。”娥英有些激动:“那个庙叫……”

    “对!”

    “你快上台,”娥英笑得花枝乱颤:“今日我要做你第一排的观众。”

    这两人往台前走去了

    巧姐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她是很不认同岑玉棠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的,但不得不承认,岑玉棠若在酒楼,客流量会翻天覆地的翻上好几倍。

    今天亦是如此,岑玉棠只要一踏上台,四周便铺天盖地的挤进客人,客流量竟比昨日中秋佳节还要多。

    “很不错,是不是,”季林川突然走到了巧姐的面前,他的折扇轻摇,盖住了他那有些意味不明的笑。

    巧姐手搭着手,她记得,一开始季林川对这种方式的说书也是持反对态度的,而现在,随着效果越来越好,整个酒楼包括他都偏向了岑玉棠。

    凭什么,明明她才是陪伴永欢楼最久的老人,而现在,大家却都围在了岑玉棠身边。

    她心里快嫉妒疯了。

    “今日开心,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季林川的手不怀好意搭上巧姐的腰,突然,她的脑海中恶毒的闪过一个念头。

    她娇媚一笑,反手抓住季林川的手道:“好呀,把娥英妹妹和玉棠妹妹都叫上。”

    岑玉棠通常会在巳时末结束说书,然后在茶室喝几口茶,休息一会便和娥英她们去吃午饭。

    今日她照例在茶室喝茶,只是脑子里装满了昨晚的事情,又隐隐约约有点担心刘喆与杨芝在沧州之情况。

    正烦闷难耐时,忽听楼下传来阵阵悠扬缠绵的乐声,琴音流转间,令她心中轻快了不少。

    只是这乐声,她似是在哪听过的。

    她推开茶室的门,看见娥英和双环靠在二楼栏杆上出神的望着一楼琴声所起之处。

    “在看什么?”岑玉棠走到娥英身畔,询问道。

    “清晖公子弹琴。”娥英一脸星星眼。

    清晖?岑玉棠在记忆里好生寻找了这个人。

    自从烟雨阁那条线索断了以后,她就再未主动打听过有关清晖的消息,倒是被动的听说过他被接去了长公主殿下的凤阳殿。

    她顺着乐声寻到了说书台下低眉抚琴的清晖,亦如初见那般温其如玉。

    永欢楼有几架上好的古琴,据说是季家祖上所得的御赐之物,然传到季林川这么个不识音律的人手中,他不加珍视,随手抛到了自己的酒楼里,供些十指生涩的乐手给说书人弹着伴乐。

    清晖此时弹的便是其中的一架老杉木落霞式古琴。

    “他好帅啊,”双环咯咯的笑着:“古琴弹的这么好,他的手指一定很灵活吧。”

    “我小时候学过,”娥英接话道:“不仅手要求很灵活,脑子也要求很灵活。”

    岑玉棠在一旁憋笑憋的厉害,双环都开上高速了,娥英姐姐还在去幼儿园的路上。

    双环还要开口说什么,被岑玉棠笑着打断:“你别说话了,等会把娥英姐姐带坏了。”

    娥英一脸天真的望向岑玉棠:“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

    三人还在嬉笑打闹,巧姐突然从楼梯口出现。

    “姐妹们,掌柜叫我们一起用膳。”

    三人原本还挂着的笑颜同时消退,双环率先开口:“我拒绝!”

    “不可以。”季林川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手上的折扇一下一下拍打着自己的手。

    双环道:“我长痔疮了,要去看医师。”

    “真的?”季林川怀疑道。

    双环点点头:“会传染。”

    “那你快走,赶紧走。”季林川躲到了巧姐身后。

    双环给了岑玉棠与娥英一个你们好好保重的眼神,立马一溜烟跑了。

    岑玉棠顿了顿开口道:“我也不行,我要去相亲,我前几日被退婚,我娘担心我嫁不出去,给我安排了一个对象,今日见面。”

    “哪户人家的儿郎?”巧姐抱起胸:“你别是不想和我们掌柜吃饭凭空捏造的相亲对象吧。”

    “长乐坊,孙家二公子!”岑玉棠信口胡诌了这么号人。

    谁知真有这么号人,且这孙家的二公子正好要绕过楼梯去三楼包厢与友人共餐,猛的听到有人唤他,顿住脚步道:“你找我?”

    龅牙突眼肉鼻,目测年龄五十岁。

    “没叫你,我说长乐坊孙家二公子。”

    “长乐坊只有我家姓孙,我排行老二与大哥皆无娶妻,你说的孙家二公子不就是我吗?”

    “哈……哈,”岑玉棠摸了摸鼻子道:“啊,没什么事,许是我搞错了。”

    她看向幸灾乐祸的巧姐道:“走吧姐姐,我们去哪用中膳?”

    永欢楼顶层。

    隔绝了低层人来人往的喧扰,单间的包厢显得清幽雅静。包间内除却上好的梨木桌外,还展开着书法家即兴画就的美人图,美人拿着浅色香帕,遥遥望向窗外一碧如洗的长空,这时节,京都的桂花枝头累累,秋风卷着桂花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巧姐却把窗户哐的一声给关上,她笑笑:“桂花香太腻了,我们燃檀香。”

    岑玉棠努努嘴,娥英看了她一眼,把手覆在她腿上,两人都没说什么。

    季林川心情看起来大好,上了酒楼内最贵的几道招牌菜,甚至呈上了酒楼用来招待贵客的桃花醉。

    “岑姑娘,方才你撒谎了,是不是该自罚三杯啊。”季林川眼睛眯成一条缝。

    岑玉棠勉强笑笑,三杯桃花醉一饮而尽。

    “掌柜请你们吃饭,是看得起你们,你却糟蹋他的好意欺哄于他,要是我,我就羞愧的再罚三杯。”巧姐在旁边煽风点火道。

    “巧姐!”娥英神色带了些气恼,桃花醉易醉,再喝三杯,恐怕岑玉棠今晚有得受了。

    岑玉棠却面色如常,她淡淡对巧姐道:“掌柜都说只让我自罚三杯,你却说让我罚六杯,你究竟是不给我面子呢还是不给掌柜面子?”

    一番话,把矛头转向了巧姐。

    “你……”巧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吃饭,吵什么吵,大家在一个酒楼里做事,都是一家人。”季林川发话了。

    岑玉棠立马附和:“掌柜今天你做东,你先动筷。”

    “好好。”季林川开怀大笑。

    巧姐绞着裙子,怨毒的想着自己的计划,她斜睨了一眼岑玉棠,心内冷哼,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岑玉棠很讨厌和季林川接触,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他爱动手动脚,一会搭上你的肩一会摸上你的脸,尤其是配上那色眯眯的眼神,让她仿佛入坠油缸,恨不得马上夺门而走。

    可领导毕竟是领导,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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