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成没回他话，将视线转向了他手上拿着的泥雕，好奇的开口询问：“这是何物？”

    梁声的注意力被拉到自己手上的泥雕上，他复而抬头：“你说她不愿意收珍贵之物，那便送她些能体现你心意的小玩意。”

    他抛了抛自己的泥雕道：“时兴的玩意，据说送了与自己心爱之人相似的泥雕，便能得偿所愿，白头偕老。”

    “不过……”

    “怎么？”萧南成被勾起了兴趣。

    “不过那摆摊的小童做的慢，买的人却多，排队时间长。”

    萧南成道：“无事。”

    梁声奇怪的看了萧南成一眼，记得萧南成从前最厌恶做这些浪费时间的无效之事。

    萧南成没有内力，三年前进入军中时，武功甚至不敌军中小兵，三年间，每逢休沐，梁声没见过萧南成休息一刻，他坚持着向梁修讨教一招一式，并专研暗器，栉风沐雨，从未退缩。

    起初大家都在心中暗地里嘲笑于他，然忽的有一天，萧南成能将梁声干倒在地，令众人瞋目结舌，从此，他便在军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梁声望着萧南成的背影，愈发对那位姑娘好奇了起来。

    *

    小沙弥今日摆摊之时旁边多了个人。

    这人身高腿长，懒懒散散的坐在他身后的石块上，观摩着他捏泥雕的手艺。

    此人正是萧南成。

    小沙弥忍不住不停的偷瞥他，这人方才一来便给他丢了一袋银子，说是要向他学习做泥雕，但继而就坐上了这块石头，也不动手，就懒洋洋的看着。

    小沙弥收了一大笔钱，又见他是岑玉棠的熟人，叫了他几次，想好好教他，谁料他只是笑着说他学东西快，看看就行，不需要动手。

    小沙弥自然不信，想他当年学泥雕，能成人形都用了大半年。

    他摇了摇头，乐得清闲，既然要给他送钱，那他也不拒绝，只自己做自己的生意。

    但手动着，嘴却是闲着的，平时没人陪他也就那样，如今有个人在身边，就忍不住唠起嗑来。

    “你与阿棠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小沙弥很是好奇。

    萧南成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分愉快的事情，沉浸在其中，迟迟没回他的话。

    “嘁……”小沙弥无语了。

    他见萧南成这副陷得不能再深的模样，又想到岑玉棠前几日与他说，待到清晖公子苏醒，便要与之离去。

    “你知道阿棠姑娘会走吗？“小沙弥忍不住提醒道:“她还有她家公子呢。“

    萧南成听了此言，敛了笑意，望向小沙弥:“所以呢？我在她心中自当比那人要重要。“

    小沙弥摇摇头，恋爱脑没救了。

    ＊

    梁声夜晚从营帐中走出，望见萧南成的营帐还亮着灯，他没怎么在意，毕竟往常，萧南成总会批军务到很晚。

    他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果见萧南成坐在书桌前。

    “最近军务如此繁杂吗？这个点了还未歇息。”梁声走近书桌，却看见萧南成并未在看什么军务，而是在油灯下望着一幅画。

    画上女子娉娉婷婷，笑靥如花，山是眉峰聚，水若眼波横，当真是一位美人，再看一眼，却又觉得有些熟悉。

    梁声迟疑的开口：“这不是阿棠姑娘吗？”

    他又注意到桌上将成未成的泥雕，旁边散落着各种用来制造泥雕的工具，显然，萧南成半夜未眠，是在制作泥雕，而这泥雕要送的对象，自然便是这画中人……

    “你和阿棠……”

    “她是我的心上人。”

    梁声懵在了原地，怎么回事？他是缺失了一段记忆吗？怎么在他印象里这两人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啊？

    梁声想了想，越发觉得不太对劲，于是道：“你是不是见阿棠姑娘长得好看……”

    “她长什么样我都喜欢。”萧南成低头雕刻着泥雕，一笔一划都万分认真，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梁声本不太相信，但直到第二日清晨，他起床见萧南成仍坐在原处，动作都未曾改变，手上拿着那个泥雕，全副身心勾勒着雕像的细节。

    梁声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南成，眼睛中万年不化的冰刃化作浓浓春水，眷恋的将相思寄托在一方小物上。

    再看那泥雕，栩栩如生，竟比那小沙弥雕得还要精致很多。

    美人一鼙一笑，嫣然风致一比一复制其上。

    梁声觉得，萧南成也许真的有点上心，但他还是秉承怀疑态度，觉得需要再观察几天，毕竟阿棠是他的恩人，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恩人受到一点伤害。

    梁声本有些事情要禀报萧南成，但见他一夜未眠，便自觉退了出去，想着下午再来。

    谁料萧南成早有预料，他叫住梁声：“江城那边来信了？”

    梁声方还欲离开的脚停了下来，点了点头：“陈参军来信，道燕子安已到达江城周边城镇，正整兵朝江城一步一步逼近。”

    梁声忧虑道：“我们攻破通州城，令欧阳江晴大怒，许会报复在江城上，燕子安此次只怕来势汹汹，如今江城守备大多来了通州，若燕子安采用快攻战术，只怕撑不了几日。”

    “他不会，”萧南成道：“燕子安最是多疑，我突然放弃至关重要的江城转向相对无足轻重的通州，此举，足以令他起疑心，他不会轻举妄动。”

    “相反，他会小心翼翼，甚至是在临近江城的路上。”

    梁声有些不解：“在临近江城的路上？”

    “制造一些障眼法，令他们风声鹤唳，从而不得不停下行军，亦或是绕远路，”萧南成将做好的泥雕收入袖口，继续道：“即使他们到了城外，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攻，会认为我的离开是为有诈，而如今正值初春，许多地方积雪不化，气候湿冷，火药容易染上湿气，辎重容易生锈，士兵容易感染风寒，他们拖得一日，便会消耗一日。”

    梁声懂了，萧南成用此办法是在消磨叛军的实力。但他却觉得此举分外冒险，古人使用空城计，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他们，却并非没得选，为何偏偏冒这个天大的风险。

    “万一燕子安并不疑心，直接攻城……”梁声继续道。

    萧南成站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急着去做，但也仍旧耐心的与他道：“退一万步，就算叛军攻破江城，于端王而言也是有利无害……”

    梁声听到端王二字立马低了头，他没再多问，也不敢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