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七十三章/不见

    另一边,陈夕照正在回去的路上。

    她走得比较急,并未留意包里隐隐传出的震动。更不知道远在业安的谢策正抓着手机一脸惶恐,满目焦急。

    直到走了半条街也没听后面有人跟上来,陈夕照放慢脚步。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盛知樾追上来,她终于停住,眼神逡巡几个来回,再收回时并不如一开始明亮。

    天际不久传来沉闷的雷声。

    陈夕照看了眼忽然暗下来的天光,加快脚步,但还是在半路就见识到了沙漠地区雨势的厉害。

    骤热,滚烫,像带着重重的怨气,狠狠撞向肌肤,四散开来。看着十分凶狠,却又退得不干净,压着裹挟其中的沙砾紧紧附着在每一个毛孔里,粘粘乎乎十分不爽利。

    回到住所陈夕照立刻冲了个澡。

    沙砾顺着水流从身上剥落殆尽后,她才感觉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这样不太对。

    她如今面对盛知樾已经很难做到心如止水。这样的状态早前也有过一次,她那时的反应是避开和忽视,用工作分散自己,最后卓有成效。

    但这一次,同样的法子却失去了作用。

    陈夕照第五次翻开画本的时候,注意力依旧无法集中。

    她总是会想到盛知樾,想他现在在干什么,想他会不会觉得她刚才的暴躁很失礼,想他做的菜,想他递的水,想他整理床单收拾房间的样子,想他……

    “咔哒。”

    混乱的思绪被机械锁转动的声音打断。

    陈夕照下意识僵直背脊,连呼吸都险些忘了。

    盛知樾回来了。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可能,得提前回了,”他只是微微抬眼,眼神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停留超过半秒,“有个项目忽然出了点事。”

    陈夕照原本打好的腹稿统统没有派上用场,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工作要紧。”

    盛知樾已经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他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几件衣服,不过一会儿就收拾好。

    陈夕照见他拎着行李箱就起身,打破沉默:“你现在就走吗?”

    男人脚下一顿,转得比平时慢些:“嗯,有点急。我短时间应该出不来,会另叫人过来帮你。”

    陈夕照跟着起身,推说不用。

    盛知樾眼神微动,莫名退了一步。

    这一退,直将陈夕照的疑惑往里推得更深了。

    “盛知樾,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她问。

    “不是,”他很快否认,“我想起外头还有件外套,我去看看……”

    “我去吧。”

    不等他说完,陈夕照已经先一步迈脚。

    他这次没有再退。

    但却在门帘半撩时忽然小声唤了一声:“陈熹?”

    陈夕照立刻停下:“嗯?”下意识回头等着他的下文。

    可等来的只有盛知樾的欲言又止。他眼神微微闪烁,眉心的挣扎半隐半露,分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见他开口。

    最终所有复杂都归于一丝难言的尴尬,被他敛眸藏了回去。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留下这句他掀帘离开。

    车子快速驶离,带起一阵飞沙。

    盛知樾走了,走得十分突然。陈夕照直觉他的离开并不是因为工作,至少不全是,其中多少有些被她惹恼的缘故。

    因为这一层,她并没有勉强,想着等他气消一些再去给他赔个罪。在此之前,他自己先想通主动联系也说不定……

    “不好意思盛太太,老板这会儿在开会……对,最近这段时间都挺忙的……好的,我会转达的。”

    可事实却是,之后的半个月盛知樾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她主动联系的几次都是何智明接的电话。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但次数多了陈夕照也回过味来,盛知樾这是有意避而不见。

    想明白之后她也不恼,只是对他突如其来的过度冷淡有些疑惑。好在她很快调整过来,继续投入下一轮的工作。

    到最后一个项目接近尾声,时间已经将近七月底。

    陈夕照又重新适应了独身的田野生活,所以突然接到谢策要来找她的消息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你要过来?”

    “对啊,惊不惊喜?”

    “为什么?”

    “当然是想你啊!”

    “……”

    这话陈夕照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但不管怎么说,谢策还是过来了。

    甚至只过了半个晚上,隔天一大早就出现在陈夕照租住的小木屋里,快到陈夕照忍不住怀疑他就是从隔壁村赶过来的。

    房门打开,谢策不请而入。

    刚进来就打了个很大的哦豁。

    他指着桌上冷却的四五个泡面桶,四处散乱的衣服,还有地上厚厚一层被揉成团的画纸,一脸不可置信:“陈夕照,你过的到底是什么野人日子?什么时候这么埋汰了?”

    陈夕照按着太阳穴,话音里都透着酸痛:“最近状态不太行,乱点自在些。”

    谢策盯着她的黑眼圈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懒得说你,你洗把脸去吧,我先收拾收拾。”

    话没说完,他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收垃圾。

    陈夕照没有客气,安安心心洗了个澡。

    再回来屋里屋外都已经干干净净,桌上甚至还有两菜一汤正冒着热气。

    陈夕照扫了一圈,有些失望:“酒呢?没有吗?”

    谢策撇了撇嘴:“你真当我是来给你当保姆的?有得吃就不错了,山沟沟里我上哪儿去给你讨酒?”他口袋里掏出一包碎茶叶,“凑合着喝吧。”

    陈夕照有些稀奇:“以往你身上不都会带点小酒?什么时候换成茶了?”

    “喝酒误事,还是喝茶好。”

    他倒了一些在热水里,剩下的重新包回去。

    陈夕照看着他不言不语,等他发现她眼神不对,第一时间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不对。”

    “我能有什么不对?”

    “你不是今天来的,至少在这儿待了三五天。”

    “瞎猜。”

    “那要打电话回去确认一下吗?”

    “……行。”

    谢策放下筷子,沉默片刻老实交代,“我确实早就在这儿了,不止三五天。”

    “做什么?”

    “说来话长,你之前走后我就去念书了,这次过来是有公务在身。”

    “什么公务?”

    “这个不能讲。”

    “行。”

    陈夕照也不问了,开始专心吃饭。

    谢策见她什么也不问,又憋不住。

    “哎,如果我说啊,以后我去当警察,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

    “没觉得我不靠谱?”

    “你在不靠谱这件事上还是挺靠谱的,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呢。”

    “……认真的,我要搬出去了,你支不支持?”

    “经济上支持不了,但精神上绝对支持。”

    “……”

    谢策彻底没了聊天的兴致。

    但经过这番插科打诨,两人的神色都多了几分轻然。

    吃过饭,谢策并没有久待。

    以公务在身的理由出去巡山去了,临走之前承诺过来给她做晚饭。

    陈夕照则继续画画。

    临近中午时,她难得又接到一个电话。

    这次是盛逸悔。

    她说他们班组织了集体夏令营,准备来陈夕照所在附近的天文博物馆做研学,研究一下当世领先的天文观测平台,现在正在进山的路上。

    陈夕照听罢第一个反应:“你也要来?”

    “什么叫也?除了我还有谁吗?大哥?”

    “不是,谢策刚从我这儿走。”

    “什么?他也在这儿?我还说这个暑假他躲去哪儿了,原来真和你在一起!”

    陈夕照隐约听出点不太对的苗头,正要再问问,对面已经着急挂断了电话。

    陈夕照自觉不太妙,给谢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改发信息告诉他这件事,让他留意点。

    谢策没回,也不出意外没有赶在晚饭前再来,甚至之后的几天都没有动静。

    直到停留的最后一天,才收到他“最近不要独自下山”的提醒。

    以她对谢策的了解,山下应该是出了什么麻烦。

    没有犹豫多久,陈夕照就将行李放了回去。但项目已经差不多结束,只是干坐着难免无聊。

    于是她去不远处的游船码头租了辆游船回来,不大,至多容纳五六个人,但她一人用着也不嫌挤。

    天色澄明,她甩开鱼钩就在湖边上钓起鱼来。

    湖很大,几乎环山,从东边往西看视线很快就被山体遮挡了,只看见水面上下一片郁郁葱葱。

    另一边的某处山坳。

    谢策眼前也是一片郁郁葱葱。

    他探手轻压下一片杂草,看着不远处正在林子里穿梭的两个中年男人,目色沉静。

    “昨天也是他们俩,咱们现在上吗?”旁边有人问。

    谢策看了眼天色:“不着急,天黑再行事。”

    旁边那人点点头,视线收到一半留意到他胸口有一阵亮光:“你手机。”

    “不用管。”

    “但好像亮一下午了。”

    谢策听罢这才将手机抽出来。

    屏幕上“千金贵女”不断闪烁。

    谢策想了想,还是掐了。

    但这次非正常挂断显然激怒了对方,接下来他的手机就没有消停过。

    谢策原打算关机,无意扫过一条消息时忽然停下——

    “谢策你快来救救我!我在天文馆外面不小心崴脚了,呜呜呜我联系不上别人……”

    他抓住关键,不可置信。

    “你现在在天文馆?”

    “准确说是天文馆外面啦,我好像迷路了。”

    对方回复很快。

    谢策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你现在,立刻马上回馆内,不要在外面闲晃。”

    盛逸悔原本满目期待,听了他明显不好的语气顿时有点不开心:“什么嘛,消失两个月后第一句话居然还是骂我,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话?”

    “没功夫跟你闲扯,我知道你没事,听话,去找老师同学,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我不会过来。”

    这么长一段话,盛逸悔只听见最后一句。

    “可是我真的脚受伤了,找不回去,你来找我嘛,大嫂分明说你就在这儿。”

    “你老师电话多少,我给他打电话。”谢策不愿再继续浪费口舌,见她哼哼唧唧不说,很快挂断电话自己找了起来。

    碰了一鼻子灰的盛逸悔狠狠踢了一脚道上的杂草,连声大骂谢策狠心,显然气得不轻。

    一时没注意,脚上滑了一下,当即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背包里滚出来一个盒子,她在气头上没注意,拍拍膝盖继续往前走,很快进入馆内和大家汇合了。

    停车场的大巴正好发动,带队的老师远远看她回来松了口气。

    等所有人到齐,大巴便有条不紊往山下走。

    赵迟递过来一瓶水。

    前排的盛辞怠也回头:“怎么去个洗手间这么久?不会遇上什么麻烦吧。”

    盛逸悔没好气:“你就不能想着我点好!”

    说罢抱着书包仰头闭目,休息起来。

    天色渐暗时车子停在半山码头。

    按照计划,他们会在半山酒店吃晚饭,吃完饭正式下山,这趟夏令营就算彻底结束。

    盛逸悔迷迷糊糊转醒,下意识抱着书包压了压,不过片刻神色忽然一变,彻底清醒。

    “哎,我的宝盒呢?”

    她立刻打开书包翻找,翻来覆去念叨她的宝盒。

    “什么宝盒?”盛辞怠问。

    “就是我之前算命的那个雕花木盒啊,很厉害的,不见了!”她很慌。

    “会不会是掉哪儿了?”赵迟冷静问。

    盛逸悔顿时停下,想起什么似的:“那条小路!肯定在那儿!”

    “什么玩意儿?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想上山?”

    “怎么不行吗?”

    “你想都别想!”

    盛辞怠一把抓住她的手,“从现在开始你别想离开我的视线一步。”

    盛逸悔当然不依,但又挣脱不掉,只能被俩人裹挟着往前走。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想到个好主意。

    借口尿遁摆脱盛辞怠躲去洗手间,赵迟虽然一起过来,但这人向来不与任何人一起上厕所,所以她还是找到逃跑的机会。

    等到赵迟叫了几声后发现不对劲,她人早就奔跑在上山的道上了。

    盛辞怠得知情况气得不轻,立刻放下碗筷追了出去,赵迟想了想,也跟上去。

    上山的大道只有一条,但由于差了时间,出来已经没有盛逸悔的踪迹。

    俩人给她打了不少电话,是一个都没打通。盛辞怠正有些抓狂,忽然收到谢策打来的电话。

    刚接通对面就问:“逸悔跟你在一起吗?你们下山了没有?”

    盛辞怠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事儿的,但还是立刻解释起了现在的情况,由于实在太过慌乱,说得逻辑不清。

    好在谢策还是听懂了——

    “你说她为了我那个破盒子又上山了?现在?”

    即使隔着屏幕,盛辞怠也能听出谢策的怒气,“这个蠢货!”

    盛辞怠听他骂人难免不爽,但不等他多说两句,电话已经挂断。

    赵迟在前头招手:“你过来。”

    路边的树杈上挂了一片盛逸悔裙子上的碎布。

    “大路被封,她应该从这边走了。”

    赵迟指着陡坡下一条幽暗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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