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卢瑟的呵斥声还未完全落下时，我就打断了对方。

    我轻敲桌子，语气适时染上几分困惑，“卢瑟先生，您这是？”

    我看着老卢瑟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说真的，他真的给我一种和我父亲很相似的感觉，我甚至能轻易临摹出他平日在家中是怎样的暴怒与喜怒无常。

    他顷刻间变得谦卑起来，整张脸都皱巴起来，浑浊的眼睛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即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卢瑟，大概是想把对方赶出去，但我依旧神色不悦地盯着他。

    他思索了会儿，终究是没有立刻开口，很明显，他有些拿不准我的态度。

    我起身，来到了莱克斯卢瑟面前，略微弯下腰，细细打量起他的模样。

    莱克斯卢瑟没有惊恐，没有慌乱，他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与我对视着。

    那确实是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我想。

    但在那样的苍蓝色里酝酿着什么样的风暴，我就不得而知了。

    “艾琳……小姐？”我的注视没让小卢瑟慌乱，反倒是一旁的老卢瑟开始紧张了。

    我笑了笑，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卢瑟先生，其实我更喜欢和同龄人谈生意。”

    “在您面前，我不免会有些拘谨。看到您，我总是会克制不住想起我的父亲。”我讪笑道。

    “您看？要不让我和莱克斯单独待会儿？”

    刻意停顿了半分钟后，我又装作后悔的样子，求证地看向仍端坐在那的小卢瑟，努力露出我平生能展露的最亲切的笑容，“莱克斯，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莱克斯卢瑟愿不愿意我这么叫他我不知道，但老卢瑟肯定很愿意我这么叫他的小儿子。

    老卢瑟的目光在我和莱克斯之间转了又转，有猜疑，有不解，有欣喜。

    他最后堆着笑，离开了这里，临走前还不忘再偷偷打量我们两眼。

    ……

    现在没有碍事的老卢瑟了。

    在赶走老卢瑟后，我一改先前的态度，此时，我彻底无视了小卢瑟，神情悠哉地随意坐在他的对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调羹戳着我手里的咖啡，就好像我对面没有坐着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团空气似的。

    清脆的器具撞击彼此的声音就在客厅里游荡着，叮叮当当。

    在我第五次用铁勺发出敲击声时，小卢瑟终于开口了。

    “你想要什么？”他抬头，带着浓浓的疑惑望向我。

    “调一杯好喝的咖啡？”我下意识答道。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一寸一寸地紧盯着我，似乎想将什么撕扯下来。

    但很快，他又收回了那些目光，变回那副古井无波的木讷。

    真可爱，我想。

    明明如此困惑，明明如此多疑，明明如此警惕，明明知道我另有目的，可是碍于地位与身份的悬殊，不得不压抑着这一切不满情绪，连脸色都不敢摆的样子，真是可爱啊，我想。

    不得不说，我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被取悦到的人。

    “莱克斯。”在一片死寂中，我喊了他的名字。

    这次，他没有再抬头。

    我没有在意。

    “莱克西。”我再次叫了他的名字，回忆着布鲁斯和他情人们调情的模样，我竭尽所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甜腻，就像是浸泡在蜜罐里过分黏稠的产物。

    他终于又为我抬起了头。

    “介意我这么叫你吗？”我露出温和的笑容，温柔地问道。

    小卢瑟显然被我恶心到了，他瞳孔竖起，死死盯着我。

    可下一秒，他仍只是轻轻扯了嘴角。

    “可以。”他僵硬地笑着。

    哦，看来莱克斯卢瑟不吃布鲁斯惯用的调情手法，我想。

    或许陪他出去转转会更有用。

    “那么，莱克西，亲爱的，介意陪我出去走走吗？”我起身，来到莱克斯卢瑟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小卢瑟愣怔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了反握住我的手。

    几乎只剩骨架的瘦削手指，明显低于普通人体温的冰寒，当掌心相触的那一刻，我的热度不可避免而又源源不断地流失，被另一个生命个体汲取。

    “你手真冷。”我感慨道。

    他没有说话。

    我没有在意，只是趁着对方短暂走神的那几秒，狠狠扯了扯他的衣袖。

    盘错杂乱的囚痕在莱克斯苍白的手臂上一览无遗。

    在他的惊愕与迷茫中，我慢条斯理地帮他把皱巴巴的袖口抚平。

    只是，在我试图帮他扣紧袖扣时，他却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到底想要什么？”压抑着愤怒与不解，他虚伪的笑意有了裂痕。

    我顺势挣脱了他的双手，反钳住他，确保他不会再挣扎后，我努力回忆着记忆里布鲁斯与女孩们谈情说爱的深情，在莱克斯错愕的神情中，轻轻捧起他的脸。

    我说:“要不要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