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晴就这么一路惴惴的跟着曲黎去了客房。
坐下后，双手因为紧张而蜷起，指尖甚至都有些泛白。
曲黎一双犀利眼眸淡淡的扫向她，明明脸上平淡无波，曲晴却不敢与她对视，总觉得那双眼睛好似可以将她看穿，只能尽量将头垂低。
她不解，以前那个蠢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欺辱的人，怎么竟会变得这样强大，这样陌生。
“说吧！”
骤然传入耳中的两个字，让打算偷瞧她的曲晴瞳孔放大，“说、说什么？”
“说你这身伤，说你是怎么正好跑到了我的马车前，又想要做什么。”
“大姐姐，我没想做什么！我……”
“我可不再是之前的曲黎了。”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然，笑意并不达眼底，整个人瞧着就像是一把随时都能出鞘的利剑。
曲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用力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
她才刚刚开口说出一个字，就被曲黎肃着一张脸打断：“别撒谎！”
“大姐姐与父亲闹翻后，家里几乎没有闲钱，母亲就想要给我说一门亲事！她看上的是兵部侍郎夫人杨氏的侄子。杨氏的娘家是江南的富商，她想着可以得一笔丰厚的聘礼！可是，我不想。”
曲黎挑挑眉尾。
这倒的确是方氏的行事风格！
且之前皇太后的寿宴时，白若薇也确实跟她说过方氏想要趁着皇太后寿宴为曲晴相看人家。
而曲晴，素来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就算是嫁到了富商家中做正妻，她也绝对不会答应。
所以……
想到那天她意外看到曲晴上了萧肇的马车，眼底多了一抹沉暗之色。
曲晴偷看她一眼，又马上将头垂下。
稍稍稳住情绪，她红了眼眶：“其实，以现在永顺侯府的名声，即便是江南富商，想来也未必会愿意与永顺侯府结亲！可母亲素来说一不二，她根本就不听劝。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母亲就逼着我答应这门亲事！我不从，她便禁足，不给我吃的。”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曲黎望着她，递给她一方帕子。
曲晴擦着脸上的泪水，抽泣着。
曲黎眼神晦暗不明。
曾经她与自己的师兄，师姐们探讨过谎言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她记得师姐说过，最高境界的谎言便是半真半假。
很显然，曲晴已经得到了精髓。
似察觉到了曲黎打量着自己的目光，曲晴于帕子后，偷瞧了曲黎一眼。
然，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不免心中不安。
“后来我逃了出来，被母亲发现，她打了我。”
曲黎颔首，表示自己了解了。
“那这么说，你今日是故意跑到菜馆的？”
曲晴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却是被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给盯得头皮发麻，最终不得不点点头。
“你倒是诚实！”曲黎站起来，动作洒然，气质出尘，“你这些日子就在这里住着，至于文昭跟长乐，你能避着就避着！但你曾经对文昭毕竟造成过伤害。”
曲晴也忙不迭的站起来，“大姐姐，我、我知道该如何做！一定不让你为难！”
曲黎轻“嗯”，抬步便走。
望着沐浴在阳光之中的那道倩丽的身影，曲晴抬手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脏。
大姐姐现在真的很让人有压迫感。
与她相处，真的需要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也不晓得，她是否能将事情办成了！
曲黎并没有理会曲晴投射在她背上的目光，迎着阳光，来到了曲文昭的房间。
房间里，长乐还在宽慰着他，然，少年一句话不说，仿若与世隔绝。
“曲文昭，你什么意思？七表嫂肯定有她这样做的用意，在没有搞清楚之前，你能不能不要摆着一张臭脸啊？”
回应她的依旧还是一片静默。
长乐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再看着曲文昭那张好似谁都欠了他几百吊钱的臭脸，气的头顶快要冒烟。
“曲文昭，你若是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曲文昭徐徐抬眸，眼白泛红，因为隐忍情绪，双手紧紧的抓着轮椅扶手，手背之上青筋虬结着。
长乐忽而哽咽，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重话。
曲黎正好这时候推门进来，少年看她一眼，便抿着唇角，将脸扭到一旁。
长乐有些担忧的看向曲黎，曲黎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到周身笼罩着悲伤与阴郁气息的少年面前。
“生气了？”
曲文昭低垂着头。
他们姐弟以前可没少被人欺负，曲晴每次都是一副和善模样，可那些阴损的欺负人的法子，都出自她手！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就是担心长姐会被曲晴伪善的模样蒙蔽，会伤害到自己。
他正要说什么，倏尔感觉到头顶多了一份重量。
曲文昭猛然抬头，就对上曲黎那双仿若揉碎了一池星河的晶亮眼睛。
喉间涩的他说不出话来。
“多大的人了，有什么不满别冲着长乐啊！”
“就是！”长乐深以为然的哼了两声，表达心中的不满。
曲文昭红着眼睛，“长姐，曲晴就是一条美女蛇，她肯定没什么好心！”
曲黎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那笑很美，也很温柔。
又仿佛带着可以抚平糟糕情绪的魔力，让曲文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你觉得我是蠢货吗？”
这个问题让曲文昭跟长乐都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怎么可能？以前……”
少年有些气结。
以前的长姐或许很蠢，总是轻易就相信别人，尤其是方氏的花言巧语。
可现在的长姐，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我以前确实很蠢，眼睛还有点瞎，所以，才会时常被人欺骗，被人欺辱，但我现在已经幡然醒悟了啊！”
她还记得第一次跟曲文昭见面的样子，少年明明满脸担忧，却又故作冷漠。
“引蛇出洞，抓住狐狸尾巴，也得有蛇，有狐狸对吧？”
都是生着玲珑心的聪明人，也不需要多说，瞬间秒懂。
少年微抿唇角，眼里的担忧比之前还要浓重。
“长姐，你答应我，一定要小心，不要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