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魂

    将云知谣带下去之后,归祁来到程北川面前,看着他怀中的桑予,嗓音略带歉意,道:“程公子,是我之过,没能及时发现云重丰的异样,才导致这位小友受伤,还请见谅。”

    程北川看了一眼桑予,抬眸打量着归祁,琉璃色的眸子愈渐深邃,随后又漫不经心道:“见谅?你的人犯错,为何要我见谅?”

    归祁失笑,言语之中的歉意更加明显:“云泊城如今已无城主,且又本是川北与白洲当初所共有,既如此,那便由川北来接手吧,权当是我白洲赔罪了。”

    闻言,程北川挑眉道:“这云泊城可是白洲最大的附属城池,归祁尊者真的愿意将它交与我们川北。”

    归祁对上他那暗藏着锋利的眼眸,平静地回望道:“有何不可?我相信云泊在程公子的管理下会变得更好。”

    没有丝毫破绽。

    程北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存有疑虑。

    从归祁出现解释游灯会上发生的一切到云重丰将所有罪责揽下自毁灵脉,然后是现在顺势将云泊城交给川北。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仿佛他们之前的谋划都成了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而归祁则是一早便知他们是冲着云泊城而来,趁着这个机会将云泊城顺理成章地交出去。

    程北川眉心微蹙,默默压下波涛汹涌的灵力,面上强自镇定道:“如此我们川北将会在三日后举行和云泊城的对接仪式。”

    归祁欣然同意,道:“没问题,届时我会亲自到场。”

    程北川垂眸看了桑予一眼,道:“还有一事,这次的游灯会不止我们川北出手,还有朝赤。”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似是要确信方才程北川所说不是误听。

    归祁面上露出些许惊讶,看向桑予道:“程公子所说的朝赤中人莫不就是你怀中这位姑娘?”

    程北川却并未回答,稳稳地抱着桑予转身离去,宋周和程旸等人见状连忙跟上。

    归祁见他们离去,面上的讶然也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莫名的笑,像是一切都按照他所想在稳步发展。

    程北川抱着桑予一进到别院便身形不稳地歪了下去,一旁的宋周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二人,问道:“阿川?你怎么了?”

    说完他才发现他扶着的程北川的手臂在微微痉挛,而程北川的额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遭了!

    宋周瞬间变了脸色,嗓音都上升了一个度:“怎么会这样?”

    他想着方才在与归祁说话时,程北川面上并未有什么不妥,便以为他这次所消耗的灵力尚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却没成想他竟然是自己生生地忍过去的!

    怎么还是这么倔!

    宋周见他渐渐惨白的面色,数落道:“是不是当时为了打破那道光柱所耗费的灵力过多?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没事!现在怎么办?众生态进不了,阿予又还昏迷着,眼见着整个云泊城落到我们川北手中了,你又成这样了……”

    程北川唇色发白,滚了滚喉咙咽下喉间的腥甜,皱着眉闭上眼睛,忍无可忍地打断他:“闭嘴!”

    宋周立即噤声。

    程北川被他搀着,又对程旸吩咐道:“将她送回客房。”

    程旸等人也是在一旁着急,见程北川命令又不得不听,只能先送桑予回去。

    他短促地喘了口气,感受着灵脉中肆意冲撞的灵力,缓了片刻,道:“我回去打坐,她若是醒了便唤她过来。”

    程曜在一旁看着急了,道:“主子,强行将桑予姑娘唤醒不就好了?”

    主子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得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了?

    程北川道:“废话这么多,照做就是了。”

    见宋周和程曜皆是阴沉着脸不做声,末了他又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宋周将程北川送回房间,道:“行,谁有你命大,谁死了你都死不了!”

    说完冷着脸关上了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去,似是程北川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程北川没去管他,径直盘腿入定,进入自己的识海中修复已经千疮百孔的灵脉。

    与在程北川面前的冷言冷语并不相同,宋周一出房门,便火急火燎地来到桑予门前守着。

    一同赶来的还有程曜,他对着桑予门外的程旸问道:“怎么样?桑予姑娘何时能醒来?”

    程旸道:“我也不知,明明没受什么伤,却迟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宋周奇道:“怎会如此?”

    思索片刻,想了想之前临风仙尊所言,又想了想如今不明状况的程北川,宋周咬牙道:“我进去看看。”

    程旸迟疑道:“可是主子说……”

    “可是什么可是?都这时候了还这么不知变通,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可就没主子了!”

    宋周一把推开程旸,推门进去。

    房内,桑予正双目紧闭,她似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微凉的额间泛着细小的汗珠。

    桑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所处之地是自己的识海,识海中扶桑花遍地,它们无风四散,明明灭灭,像是一片轻易就能被搅散的花海,总是无法填补识海中那些细微的裂缝。

    忽然,一道菊花灵印打在了那片花海之中,将那四散的扶桑花紧紧地聚合起来,堪堪补上那些裂缝。

    桑予发觉似乎有人在唤她,她试探着出声道:“师尊?”

    下一秒,桑予感到眼前一阵眩晕,耳畔传来宋周略微焦急的呼唤声,便醒了过来。

    “阿予!”

    宋周见她醒来,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可算是醒了,赶紧随我来。”

    说完,便上前将桑予拉起来,拽着她出了房门,直奔程北川的房间而去。

    桑予:??

    桑予一边被迫跟着宋周向前走,一边头脑混乱地道:“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等等,让我缓缓。”

    宋周却是一刻也不想耽搁,边走边道:“人命关天,刻不容缓啊阿予。”

    桑予一直被拉到程北川房前,宋周才停下来解释道:“阿川为了救你,在摧毁那光柱的时候强行使用了超负荷的灵力,他师尊说过,他只要再出现状况便会危及性命啊!”

    “什么!”

    桑予惊呼出声,不知是因为程北川救了她,还是因为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宋周道:“总之,阿予你先用合魂术帮他稳定住体内的灵脉吧。”

    桑予点头道:“事不宜迟,那我先进去帮他。”

    说完,便转身进了程北川的房间。

    程北川的房间并不算很大,毕竟他们现在所在的还是云泊城的客房,此时的桑予也没心情观赏些什么,她快步来到程北川面前,发现他已经是进入入定状态了,暗红色的灵力在他周围流动,桑予探查了一番他的灵脉后便暗道不妙。

    不能强行将他唤醒,否则,只要他醒了,灵脉便会尽数崩坏,再无复原的可能!

    这应该也是他选择直接入定,关闭自己的五识来拖延灵脉损坏的原因吧。

    思及此,桑予抬手结印使出合魂术,为他细细修补神魂中的灵脉,又在此基础上加固了神魂的凝聚之力。

    但是,桑予在修补之中却是发现了不对劲。

    不论是精灵妖兽,亦或是修仙之人,每个人的神魂中只会存在一条灵脉,而程北川却是有两条!

    两条灵脉!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桑予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一瞬,正好此时合魂术也进行到了最后,她收了个尾,便好好打量起程北川来。

    川北少主竟有两条灵脉,这种情况她只在书上见到过,就是混血。

    所谓混血,就是修仙之人与精灵或灵兽结合,这种情况下,结合的后代会受到父母双方血脉的影响,从而会衍生出两条不同的灵脉

    难道……程北川竟然是混血?!

    两条灵脉共存于一个人的神魂之中的情况非常少见,但也是有的,不过这种情况下,父母双方结合的后代会随着后天的生长自动舍弃较弱的那一条灵脉。

    但依照程北川的状况来看,应该是父母双方的血脉都非常强大,两条灵脉都不甘自动衰败,因此,程北川的灵脉才会受损地如此严重!

    桑予看着程北川渐渐缓和的神色,暗自思索。

    合魂术施展起来极为耗神,且损失的灵力巨大,照他这么无所谓地行事,岂不是要三天两头地帮他?

    桑予默默咬牙,蓦地想起,方才自己在沉睡之中,识海内所发生的变化。

    她灵光一闪,自言自语道:“我也能将灵印打入他的识海内帮他修补灵脉啊,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桑予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干就干,她双手扶着程北川的肩膀,盯着他过分好看的眉眼看了一会儿,便微微俯下身,闭上眼睛将额头贴在了他的额间。

    可是,桑予没想到的是,在她贴上去的前一秒,程北川倏然睁开了双眼。

    桑予并未察觉,兀自将灵印缓缓地刻在程北川的识海之中。

    程北川发觉她的动作,微微向后闪躲,但是闭上眼睛的桑予却是趁着他五感闭合发了狠,皱着眉紧紧地抓住他的臂膀,禁锢着他的后退。

    笑话,做都做了,就几乎等于趁人之危了,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程北川动了动耳朵,琉璃色的眸子含着一抹说不清的情绪,虽然桑予只是借助外力,将灵印打进他的识海,并没有进入他的识海之中。

    但是这种行为对他来说还是……不亚于神交。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默默地感受着自己识海之中的变化,识海之内衰败的地方接二连三地开出了扶桑花,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隐隐绰绰的,一点一点在试探他的底线。

    虽然桑予并没有做什么过多的举措,甚至只是单纯地想要救他,但他还是因着额间相抵的热度感到心底微微发麻。

    一朵扶桑花灵印完整地出现在程北川的额间,随后又倏地消失不见,意味着灵印已然结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在他的识海中护着他的灵脉,这是扶桑一族特有的能力。

    桑予放开他,睁开眼睛发现程北川已经醒了,也不意外,方才她便已经察觉到了,但还是解释道:“我将自己的灵印打入了你的识海内,这样一来,就算是你再出现今日这种情况,应该也能安然无恙。”

    程北川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桑予又道:“……不过没经过你的允许,但眼下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其实还有一种,桑予没说,那便是神交……

    不过他应该也不会接受吧?

    桑予暗自瞥了他一眼,默默地想。

    两人无言片刻,窗外的黎明透过云层撒向窗台,经历了这么一番有惊无险的游灯会,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要天亮了。

    程北川缓缓开口道:“我这次又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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