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与别离

    ”衣服都在这只红缂丝箱中,还带了你喜欢的蛇油。哦——还有两件大氅。”

    “啥?”罗屿雯瞪大了眼珠子,“大氅就没必要了吧,又不是去北疆。”

    冰浨一脸严谨:“现已入秋,这次也不知要去多久,带上总妥贴一些——万一要待到冬天——”

    “那也不用这么夸张。”罗屿雯一边说着一边把棉套暖手炉、毛靴等占地方的物件一股脑儿往外扔。

    凌云阁檐下的风永无止息,而独独那檐角的墨绿风铃定然自若,好几次差点被翻飞的棉炉大氅砸中,也依然稳如泰山。

    “叮铃叮铃——”墨绿的麒麟毫无预兆地转动,流苏相撞。罗屿雯忙停下了和冰浨的你抛我捡你扔我装的活动,一个飞身靠凑近风铃细瞧:”师兄回来了!”

    星尘顶下来来往往的弟子无不疑惑地多看两眼,只因罗屿雯难得站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着。不多时,星尘顶的云雾缭绕中渐渐现出一个颀长的墨绿身形来。

    “师兄!”

    两侧弟子也纷纷颔首:“霞光君!”

    清晨的日光沿着来者的发丝边缘漏到脸上,透出一副神丰俊朗的面容。南岐霞捋了捋袍角,微微加快脚步,头上墨绿的发冠流光闪动,气质肃穆安宁。

    “师兄此行可顺利?”

    ”流入中原的私盐确系来源于湘北,人和作坊均已查清了。”

    “师父有夸你吗?”罗屿雯扑扇了两下眼睛。

    南岐霞一声轻笑:“师父只夸你。”罗屿雯脸上立即浮现得意的笑容。

    “我们都不需要夸。”那笑容又立即瘫瘪下去。

    ”给你带的。”南岐霞随手抛了个亮晶晶的东西,头也不回地沿石阶走下了星尘顶。

    “哇!”罗屿雯两眼放光,是之前念叨了好久的黄晶石制的发钗,风尾状梅花枝,流苏如星闪烁,花瓣秀丽恬静。“师兄,等等我。”她一边叫一边蹦跳着跟了上去,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今日本当启程,又一个急刹转身踏上星尘顶迷茫的大雾中。

    雪仙散人坐于星尘顶的玉阁中央闭目调息。“师父——”突然被惊导致一个气息岔乱,便轻轻眯眼瞧着来人。

    “弟子今日启程江南,特来向师父辞行。”

    “好孩子,快去吧。”转头又将调息。

    “弟子一定查清陈弋芝此事,再来向师父复命。“

    “好,好。”

    “遇事难决向您金鹰传信。”

    雪仙散人点点头:“知道了。”

    “师父保重身体。”

    雪山散人:“你可快走吧!”

    “午后启程,冰浨已经装好了车马,白寒同我一齐去。”

    “嗯,什么时候回来?”

    “那就不知道了。“罗屿雯懒洋洋地抬起手搭在后脑上,“尽量入冬以前吧。不过,前路一片未知,这我可不能保证啊。”

    南岐霞鼻子里哼出一声调侃:“阿屿不是早就出山了,经常被师父夸奖吗?”

    罗屿雯撇嘴:”等着我回来一起吃饺子啊。”

    在车马烟尘远远散去的背后,南岐霞望着空无一人的山路,轻声说了一个“好”。

    “你说,江南的梅子、荔枝是不是格外好吃?”

    白寒一脸冷淡:“深秋时节是没有梅子和荔枝的。”

    罗屿雯轻轻掀起马车的织帘,天色渐晚,夕光丝丝缕缕隐没于天际线,远处的树影不再透出绿色。

    \"那也可以尝尝鱼籽、蜜方,还有油汤抄手。”

    “要快些找个地方过夜了。”白寒轻轻拍了拍赶车小弟子的肩膀。

    “急什么,不行我们就在林中驻扎一夜。你说对吧青什?”

    “前面不远就是郡城,到那儿才能找地方去尝抄手。”白寒冷峻的面色不改。

    青什赶车的动作随着一声声鸟鸣归啼加快,金鹰也飞上车顶发出凌厉的长啸。

    罗屿雯坐在灯下把外袍仔细叠好,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云鹰君,布巾和热水。”

    罗屿雯打开门看着略显笨拙的白寒:“我早就洗过了,你和青什用吧。”心里不免闪过一丝还是要带冰浨出来的想法。

    “以前都有冰浨一同随行——”

    “这不是店家太热情不好意思再麻烦了嘛!”罗屿雯连忙打断他,边腹诽着他怎么像条噬心虫,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眼睛。早些时候店家看到他们一身苍琅山装束,便不肯收房钱,千推万拒最后只塞了一贯钱。于是几人便都自己动手理床打水,不肯再麻烦。

    “那云鹰君有事唤我,我——和青什就在隔壁。”

    “好好好,快去睡吧。”罗屿雯连忙假装打了个哈欠,害怕白寒,哦不,是怕她自己更加尴尬。

    望着关上的房门,白寒脸色似黯然了一丝,端着水走开了。

    第二天一早,罗屿雯揉着惺忪的睡眼,顶着刚刚随意梳上的发髻推开房门,白寒正端正地站在门口中央。

    “咦——”罗屿雯吓了一跳,“起这么早啊!”头上金黄的花钗也颤动着震惊。

    “绿茶和馍饼,太早了厨房还没做别的。”白寒将食盘抬高了一点示意,她连忙侧身,白寒自然地踏入房间放于案上。

    “一起吃点?青什呢?”

    白寒掀起衣角坐下来拿了一个饼:“青什刚吃过,去牵车马了。“

    与店家道别时,三人还被热情地塞了一大包饼和一包茶叶。“今年的新茶。”

    罗屿雯捻了捻布角的茶渣:“颜色发重,应该是受过潮。看来今年的茶叶生意不好做。”

    “怕是很多茶商都转了行,追查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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