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听

    "所以,我们又得走了,"冷月摆弄着缂丝箱的包边,"阁前的落叶还没好好清理。"

    "这次你可别想逃。"罗屿雯满脸警觉地按下她拨弄不停的手,“江南就是白寒同我去的,你可别老想着躲清静。”

    “我跟云鹰君吧——”白寒毫无缝隙地接上,“江南的事我一起查过,更熟悉一点。”

    “我觉得他早就不在江南了。现在不只我们,肯定还有人想要找到江宜止,他家眷故友肯定早被摸排监视了。如果继续躲在江南,不仅无处落脚,暴露的可能性也极大。”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他啊?”

    “师兄,吃山楂糕吗?”

    南岐霞望着小心探头的白衣少女,头上的凤尾钗闪着金丝丝的光亮。少女也不等他回答,便自顾推门进了,手里仔细端了个玉碟,摆了几块八角形红透晶莹的糕,径直走向阁内案几旁。

    他无奈挑了挑眉:“请进。”

    “师兄,你快趁凉吃。”南岐霞望向窗外凛冽的寒风呼啸击打窗棂,缓缓把头转回来。

    旁的弟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师兄,送你一柄白玉剑!你看可锋利了,正配你尊贵的形象。师父送你的那柄宝青锋煞气外露,不符合你翩翩公子的人设。”

    南岐霞欲言又止,架不住她水汪汪的眼神。

    “师兄——”山下远远的一声夹着内力传来,整个夕云峰上余音绕梁。

    “又来了!”梅訢眯眼笑着,望向南岐霞,“霞光君,怕是躲不过的。”

    南岐霞叹着气转身进了内阁。山下罗屿雯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前来。“梅訢,师兄呢?”

    梅訢微笑着望着她不置可否。“不在吗?不在吗?你可不要诓我。”罗屿雯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在阁中溜达四处查看,“师兄,师——”她转头看见了雕花木栏后透出的内阁,南岐霞正坐于茶案边写些什么。

    当一个人在写字的时候,旁人会自然觉得不好靠近。因为你知道,他脑中有个世界,且这个肉眼不可见的世界将他沿着外壳包裹起来,形成一个结界,一道坚固的壁垒。

    罗屿雯不自觉地踮起脚用轻功无声滑进内阁,乖巧站立于墙侧,探着脖子窥看。身后是来不及反应她轻功的梅訢压低的声音叨咕着不妥不妥……

    “师兄?”她试探性轻唤了一声。

    “不是说我‘闭目塞听’地保护你吗?不生气了?”

    “生气啊。但这不是——哈哈,有求于人嘛。师兄你倒是睚眦必报啊,记这么清楚。”

    “不是记仇,是不想你置气。”

    “我可没说原谅你啊!”罗屿雯拨弄着鹅黄的袖带。

    “不是有求于我?”

    “有求于人,无愧于心。我还是要诚实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愤慨。”

    “.……这才是你。前几次我只怕你在山楂糕里下毒。”

    梅訢端了两盏淡酒来,随后识趣地关了门退出去。罗屿雯垂眼轻笑:“也对,不喝点不好开口。”

    “阿屿,我知你——”

    “既然知道我坚持要查下去,不如帮我一把?”

    “我仍认为此事不宜涉入过深。苍琅山掌江湖道义,助郡府追捕恶人,受世人尊敬。你可知为何?”

    “为何?当然是因为我们匡扶正义,追求公理法纪,讲义气有担当,行事坦荡为人真诚——”

    “因为我们保持了他们平凡的生活。换句话说,保持或者没有打扰百姓一日复一日的循规蹈矩,安居乐业。”南岐霞墨色的眸光闪动,“你追求的真相,也许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而无论是郡府还是平民,可能都不会感激你。

    罗屿雯控制不住身体噌地站起:“那江宜止呢?他就不是我朝百姓了吗?现在有人想杀了他灭口!南洋人大把赚取我朝金银,在沿海一带猖狂敛财,这样就是对的?你只看到了眼前的平衡。对,郡府能分一杯羹,百姓也乐得买便宜的南洋玩意儿。那是今日这把火没有烧到每个人身上,所以他们不在乎。敢杀一个郡府官员,怕是不知道他们背地里早就杀了多少挡路的人!”她气血涌头一股脑儿不留喘息地输出,内功不自觉发动,整个水暖阁的柱子都跟着隐隐摇晃。

    南岐霞看着这拆房的架势,抬手拽了她衣袖想让她坐下。罗屿雯扑棱着甩开他的手重重坐回茶凳上,拿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良久,南岐霞阖眼喟叹:“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

    罗屿雯转动眼球:“啥意思?”眼神直逼他似要喷出火来,“你可别说刚才都是对我的决心的考验!那就太恶劣了!”

    “当然不。”南岐霞抿了一下嘴唇,“只不过是明知答案的挣扎,幻想能撼动哪怕一丝。”他自嘲式笑了笑,一边从案上推来手边的那张青檀纸,示意她看一下。

    罗屿雯半是疑惑半是警告地深深盯了他一眼,然后拿起纸细读,再然后,差点惊呼出声。

    “师兄你——”

    在她大呼小唤在水暖阁四处查看时,南岐霞坐于内阁就写好的纸上,密密麻麻圈了一些地名。罗屿雯不可置信地看着,抬头对上了他沉稳肯定的眼神。“江宜止不能见家眷、朋友、同僚——怕被认出,而且,想灭他口的人就在其中;但他也不会走得太远,沿海一带生活惯了的人,是很难适应中原的气候和干燥的风。”

    “师兄……”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歉意的话就是很难说出口。

    “我把他有可能落脚的地方都圈了出来,在旁边写了数字标记可能性大小。”

    “师兄,我……”

    “怎么,”南岐霞抬起头,“你整日送糕送剑献殷勤,不是想探听这个吗?”

    “我,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并非真的怕事。不然,你也不会不远千里亲自追查。”

    “我的确怕事。”南岐霞正视她真诚清澈的眼睛,“怕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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