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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尾声(下)

    “不先自我介绍吗?”

    夏油杰倒是不太惊讶,不如说,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啊?嗨嗨,”那人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回答,“我是被神选中的孩子。”

    夏油杰和女生:“……”

    “我知道不管怎样你都会选择上船,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所以别废话,过来。”

    女生可能没见过这么爱说鬼话的鬼,脸上的惊疑不定渐渐褪去,她望向夏油杰:“你认识……”

    “快走吧。”夏油杰第三次催促,神情一如之前的淡漠,“他们还在上面等你。”

    走廊另一头也传来老师的大声呼喊。

    女生噎住,但还是对他再次道谢,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夏油杰回到窗边。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船,而是被血色铺满的宁静水面。

    他微微侧头看向西面——小船驶来的方向,那边的暗红色汪洋一片风平浪静,与东边的汹涌巨浪形成鲜明对比。

    总之,是不普通的景象。

    乌篷船很小,躺下的那人占据了大半的空间,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别被船头与船中的低矮篷面牢实地遮挡住,只露出那截流血的手臂。

    留给夏油杰的空间只有船尾的立锥之地,上面斜斜插了一只小浆。

    “意思一下,和RPG游戏那样站上来就行,剩下都是全自动操作。”

    “我有很多问题。”夏油杰说。

    “那你边划水边问,时间肯定够。”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嘲讽的词。

    算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跨出满是玻璃碴的窗台,踏上了船尾。

    他试探地拿起船桨插入水中轻轻一划,小船便神奇地向风浪翻涌之处逆流前进了几米。从那段腕中流下的血液随即将船周大片的混浊水面染成鲜红,使得这片水域也如困兽般安静下来。

    “去哪里?只要向东划就行吗?”

    那只手指了指江对面的球体高塔——这座城市的象征符号:“不用开高〇导航吧?”

    夏油杰熟知应付这种欠揍语气的最佳方式就是不理会,他沉默摇桨,仿佛三途川上运送逝者的船夫。

    一叶扁舟穿浪而出,所过之处凝为血色镜湖。

    “他们在叫你噢,不需要道别吗?”

    夏油杰下意识想回头。

    “……算了。”他最后说,“未必会再见了。”

    小船渐行渐远,那两人的声音却逆着风传到夏油杰的耳中。

    “你们——你们要活下来啊!”

    “夏哥——谢谢你——带上这个——”

    随着话语声从身后一起飞来的,还有一件带着余温的校服外套和它包着的两瓶宝矿力。

    夏油杰终于转身,超高速飞越几十米水面的临别赠礼猛地刹住,轻轻掉入他臂间。

    船上的人收回竖起的中指……和食指。

    “您的外卖已安全送达,不用谢,我给自己五星好评。”

    “……不要说得好像是你送的。”

    “你这么对其他外卖员说话试试,那可很难保证你的食物有没有少什么或者多什么。”

    夏油杰:“……”

    他看着低矮的篷面和其下明显不着寸缕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校服外套搭在了两只小篷的狭窄空隙间,正好盖住那人细细的腰。

    “拿开啦,我不要,挡住我流血了。”

    “……”夏油杰弯腰捡起外套披在湿透的身上,决定把两瓶饮料都留给自己喝。

    味道酸甜,但让人更清醒。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嘛?来聊聊呀。”

    “谢邀,不想问了。”

    他回头看着宛如一个小渡口的教学楼,和上面那群挨挨挤挤的校服小人。

    他们像是目送二人前往彼岸的生者。

    那么惶恐,那么悲伤,那么……微小却真实地活着。

    夏油杰满是细碎划痕的左手轻轻握着冰凉的宝矿力。

    “有时候觉得活着也很好啊。”那人说。

    夏油杰收回视线,继续做无情的划水机器,玩具般的小船在卷动的巨浪和吞噬的旋涡间时隐时现。

    而随着船下血液不断地向外晕染蔓延,它驶过的风浪都归于平静。

    被困在一个个建筑物顶端形成的人造孤岛上的人们激动得相拥而泣,甚至有人大胆地尝试绑着绳子下水探索救援。

    也有西装革履的人脸色惨白地盯着浪潮未息的江对岸,仍然无法理解这座梦幻之城为何在一息之间便遭受灭顶之灾。

    二人很快便渡过与洪水融为一体的黄浦江,来到了明珠之下。

    高塔冰冷地俯视这艘小小的乌篷船。

    “到啦。”那人听起来有些欣慰,“终于快结束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夏油杰。”

    那人叫的是,Geto Suguru。

    于是咒术师夏油杰终于从一个成为普通人夏油杰的梦中醒来。

    他的身躯空空荡荡,所有的咒力已化为这场幻境里滔天的洪水。

    在咆哮、在宣泄、在毁灭一切。

    “这就是你拥有的力量。”那人的日语也很流利,“也是在你的无意识中,咒力真正的样子。”

    夏油杰握紧了手中的饮料瓶。

    海的方向再次传来天崩地裂般,令人惊惧交加、几欲昏厥的爆烈震响。

    “身为咒术师的你想要毁灭,身为普通人的你选择了保护,你割舍不下任何一个自己,找不到这矛盾的出口,连自我终结都无法实现,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压抑。”

    “未来的某一天,不管是哪一面的你,都会在永无止境的压抑之下,陷入崩坏。”

    “你想毁灭一切,却将自己毁灭;你想保护的将背叛你,想保护你的将被你背叛。”

    夏油杰双手一松,饮料瓶和船桨都跌落在船板上,他也无所谓地向后一坐,任由已是强弩之末的躯壳瘫靠在小小的船尾尖上。

    但他的内心却从未如此想大笑。

    ——第一次,被看到了啊。

    那个真正的、阴暗的、矛盾的、无可救药的夏油杰,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藏在夜色最深处的秘密。

    “喂……这是什么预言游戏吗?”

    “不,这是殉道者的命运。”

    “既然命运已经对我下了死刑宣判,”他无法控制自己脸上越来越疯狂的笑意和颤抖的声音,“那么别啰嗦,不如现在就执行吧。”

    “哈喽?”那人对他挥了挥手,随着动作大量喷溅的血花四处乱飞,甚至溅到了夏油杰的脸上身上,“这不是还有我吗,好歹也看看身边的人吧,别人的存在感有这么低吗。”

    夏油杰真的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他像个被马戏团小丑提供了特别表演的孩子一样笑得停不下来,笑到喉咙都开始发痒,一边干咳一边发出忍俊不禁的声音。

    “喝点宝矿力吧你。”那人一派宽容的语气,“我才不和你这种小男生计较。”

    咳得气喘吁吁的夏油杰慢慢止住笑。

    压抑已久的恶意,和终于能被宣泄的狂喜一样,止不住地从心底涌出。

    “你能做什么?你想来做「夏油杰」吗?你要替我毁灭,还是替我守护?”

    阴沉的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哈哈哈,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可以啊,你也来分享这份不幸的命运。”

    原本波澜不惊的小船开始轻轻晃动。

    “咒灵球的味道,也让你感受一下吧……那种被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堵住喉咙的味道。”

    他擦了擦脸上混合在一起的雨水和血迹,刘海被越来越大的雨拍得贴在脸颊上。

    那人始终沉默不语,也许是被震惊得无言以对,又或许是在包容地等待他将压抑的一切尽数吐露。

    夏油杰却突然无来由地感到出离的愤怒,仿佛不安定的火山在心中蓄势待发、灼热煎熬。

    ——对自己、对这人、对世界、对这狗屎的所谓命运。

    他僵硬地张开嘴,像条阴狠的小蛇对敌人露出毒牙。

    “用那种看穿别人命运的笃定口吻说话,自以为是地展示你身为救世主的慈悲和宽容……哈哈哈,你还觉得自己是来救我的……如果只是看到真正的我就后悔了,那你到底能做什么?”

    “你能收回我的咒力,拿走我的术式吗?”

    “你能抹消我的意识,结束这种痛苦吗?”

    “你能替我活着吗?”

    “你能替我去死吗?”

    被愤怒驱赶的话语说出口的时候,夏油杰恍惚听到了内心另一面的声音。

    ——那也是你,夏油杰。

    毒蛇狠狠咬住幻觉中的敌人之后,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尾巴,而毒液已传遍全身。

    那人伸出另一只手,从喷射的血流中掏出一把血刃,递向夏油杰。

    “命运剥夺了你选择的权利,由我来还给你。”

    “跳下船,再次醒来你会在校门口的人群中准备放学,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

    “或者,将它插进身体,你不会再有那些作茧自缚的世俗道德——做一个纯粹的咒术师,获得你渴求的强大与自由。”

    夏油杰拿起这段温热的血液,感受着其中陌生又熟悉的混沌咒力。

    “很美丽的诱惑,但代价是什么?”

    “无论你选择了哪一条路,剩下的另一半灵魂都足以支付代价。”

    一半的灵魂吗?真像与恶魔的交易。

    他随手一抛,将血液匕首丢进水中,它瞬间消融在水面的血液上。

    “这可不行啊。我只做我自己。”

    夏油杰轻笑着说。

    “哪怕前路是无尽的咒灵、是伙伴的尸体、是腐朽的阴谋,你也还是要选择直面自己黑暗的命运吗?”

    夏油杰捡起那瓶滚落到脚边的宝矿力,拧开瓶盖吨吨了好几口,溢出的饮料混合着雨水流过他的脖颈。

    “嗯。”他回答,“我只会是夏油杰。”

    “那很好噢,夏油。”希温柔地说,“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一道手臂粗细的血柱钻破船底,穿破希的腹部,如同童话中的魔豆藤蔓,带着小船冲天而起。

    围着明珠之塔,血液藤蔓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后化为荆棘,长出的尖刺深深扎入水泥和玻璃中。

    咒力之浪渐渐消弭于无形,黑云在阳光中融化。

    那根粗壮的荆棘在即将爬到塔顶时停止了生长,转而在小船下一瓣瓣层叠着铺展开去,渐渐凝固为实体,散发的植物清香盖过了空气中潮湿的水汽。

    学校的天台上,高中生们凝视着一朵与太阳同样耀眼的巨大玫瑰在四百多米的高空中缓缓绽放,昔日的城市象征成为了一座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空中花园。

    潮水消失后,凝固在地面上的血迹竟然能被清风吹起。

    女生抬手,抓住空中飞舞的细碎红色花瓣。

    “夏油和望弥……会没事吧?”

    “那当然了。”男生回答,“他们都是好人啊。”

    *

    乌篷船已经四分五裂,碎片沉没在巨大的玫瑰花瓣之间。

    希静静地仰望着头顶这片万里无云的浅蓝晴空,紫色的双眼满是怀念。

    夏油杰咳嗽着,从巨大的花海中挣扎爬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希「游」过去。

    花朵的正中央处,数片半人大的花瓣包裹着她的身体,挡住了那根将她腹部捅穿的荆棘,让这朵巨型玫瑰看起来像精灵女王加冕的礼裙。

    “你会死吗?”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移动到她的身后。

    希笑眯眯地回答:“夏油现在应该知道这是哪里了吧,还要向我确认,真的很心软呀。”

    “是我眼光太狭隘了。”夏油杰叹道,“从来没有想过能在身边见到传说中的「领域展开」,甚至可以使用他人的咒力来构建自己的领域。”

    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夏油杰坐下。

    “所以这也可以称作是「我们的领域」呀。”

    夏油杰不客气地反问:“原来还有其他倒霉蛋会在自己的领域里失去记忆和咒力吗?或者发现自己转学了,还突然掌握了一门新外语?”

    “哈哈哈,有可能喔。”希被逗乐了,“说不定下一个幸运儿比「夏油杰」的遭遇更离奇呢?”

    说到名字,希用的是中文。

    “「夏油杰」……读起来挺还不错。有没有办法在脱离领域之后也保持对中文的熟练记忆?”

    希一脸「谁给你的勇气讨价还价」的无语表情:“我可是给过你选择了呀,是夏油杰自己做的决定,现在不能反悔了喔。”

    “选择……”夏油杰垂眼重复道,“那真的是选择吗?”

    “啊哈哈……”

    夏油杰的神情恢复冷静:“在咒力回归的现在,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束缚,希。”

    “能让「领域展开」成立的束缚,到底是什么?”

    希也收起脸上伪装的尴尬笑意,重新望向天空。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这也是束缚的一部分。”

    “……是吗?”

    “嗯。”

    夏油杰将手里没开封的宝矿力递过去:“这是他们给你的吧。”

    “哎?”

    “外卖已安全送达,Nozomi。”他故意将她的名字咬得极重。①

    希深深地看他一眼。

    “夏油,你了解过精神分析学吗?”

    “又要给我布置新的阅读作业了啊。”

    “我们的意识只是精神的最表层,在意识的下方还存在着无法被理性觉察的心理活动,弗洛伊德称之为潜意识,而荣格进一步将它划分为「个体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

    “很有意思。”

    “我曾经以为,这些心理学概念只存在于理论性的研究中。”希继续说,“但随着吸收越来越多的咒力,我发现……或许,「个体无意识」所具现化的力量,就是咒术师体内的咒力。”

    “如果这个假设是成立的,那么从非术师身上逸散出来的所有零散咒力,再加上咒术师体内咒力的总和,就组成了「集体无意识」。”

    “我的领域,名为「本觉观魂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个体无意识与那个巨大的集体无意识融合后,形成的封闭领域,领域的性质和形象并不完全由我决定,也与咒力提供者息息相关。而且,由于我的意识也只能……总之,我也和你一样,都受所谓的「情结」操控,并非清醒的自我。”②

    夏油杰脑海里莫名想起五条悟说过的“咒灵猫猫黏人是妈妈的遗传”,忍不住一阵恶寒。

    为什么希结合他的咒力是灭世洪水,用悟的咒力就是傲娇白猫?

    真就阳光开朗大男孩是吧?

    希不知道隔壁男生的脑子已经歪到了西天,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目前已知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无论是咒力的性质还是领域的性质……还需要更多的样本和尝试……”

    “快到11月了。”夏油杰提醒道。

    “……哎?哎?什么?”

    “交流会,京都的在校生有近20人。”夏油杰言简意赅,“我们这边,歌姬学姐应该会回来吧。”

    “可是之前从来没见过,没办法问出口……啊,脸盲的末日,想死。”

    “哈喽?”夏油杰挥了挥手,棒读道,“这不是还有我吗,好歹也看看身边的人吧,别人的存在感有这么低吗。”

    希笑出声。

    她将手里的饮料按到夏油杰脸上:“喝点宝矿力吧你,我才不和你这种小男生计较。”

    *

    第二天清晨。

    夏油杰关掉小金六点半的闹钟,起身洗漱。

    他换上运动装和黑色球鞋,带上水瓶向操场走去。

    ……说起来,自从「旧校园新格局焕发活力」执行之后,他好几次都下意识往原来去操场的方向走,走到一大半才想起来要回头——毕竟是宿舍的位置换了。

    今天没有体术课,所以夏油杰去进行日常的晨跑锻炼。

    他走到宿舍区最外围的时候,被打着哈欠的家入硝子叫住了。

    她拉开一小块窗帘,从落地窗后眯着眼睛朝他招手。

    夏油杰走过去,接过家入硝子塞过来的超大壶泡好的蛋白粉。

    \"不许动一口,”家入硝子没睡醒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威慑力,“她跑完之后必须看着她喝光,不能剩,我调过的配方。”

    “……硝子,你的偏心太刺眼了。”

    “没有五条在你就别演漫才了。”硝子砰地关窗上锁拉帘,动作一气呵成,“晚安。”

    夏油杰笑着摇头,提起两个大水壶继续前行。

    夏末初秋时节的清晨,空气渐渐不再有闷热的燥意。

    女生的身影出现在操场上,一次次跑过绿色樱树林后安静矗立的五重塔下方。

    微微喘气的她看到了夏油杰,停下来开心地挥了挥手。

    夏油杰抬手回以问候。

    他将水壶放在入口旁,做完热身运动,加入了跑圈的行列。

    “夏天好像结束了呢。”

    “是啊,东京的夏天要短一些。”

    “哎呀……知道啦,明年暑假请大家去上海玩吧。”

    “那先谢谢了,希。”

    夏油杰发着不太标准的xi,总觉得很难和し区分清楚。

    希忍俊不禁。

    “不用谢,「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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