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的掌声回荡在洁白明亮的礼堂中。

    一位身着黑衣的高挑白发男子，怀中抱着沉睡的女孩，在众人挂着神圣微笑的目送下向大门走去。

    希看不清那个女孩淹没在圣光中的脸庞。

    突然，大门开了。

    另一位黑衣黑发男性与二人相视而立，隐隐似在对峙。

    好奇怪的场景。希想。

    总感觉下一秒就是血色婚礼之咒术特供版。①

    “你觉得他们两个谁比较帅？”

    希撩起眼皮，一个带着黑色眼罩的羽毛球头和她并肩而站，摸着他看起来尖得剌手的下巴，望着众人中心的二男一女。

    “如果我说夏油，五条同学会把我拍飞到天花板上让我醒醒脑吗？”

    “欸，我可不是五条同学，那个才是。”羽毛球指了指抱着女孩的男子，又指了指自己，“要叫五条老师喔。”

    “……”希觉得自己已经是给猫顺毛的熟练工了，“五条老师，我认为他们都没您帅。”

    “哈哈哈，不错嘛，竟然回答了最正确的答案！”五条老师放声大笑，而周遭的人恍若未闻，带着那梦幻般神圣的笑容继续鼓掌。

    “但是很可惜，不真诚的答卷作废处理，再见啦——”

    他抬起头，两根手指并拢比了个敬礼，活泼地对希喊道。

    啊，她已经飞起来了。

    希转身看见纯白的天花板离自己越来越近，轻轻闭上眼。

    *

    “你醒了吧。”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仿佛惊雷炸开，“今天是老师亲自上课喔？乖学生不会想迟到吧，那老师可是会很——生——气——的哟？”

    希宁愿自己还在什么奇怪的梦里，她转身背向声源，拒绝睁开眼睛。

    “可恶！不许装睡！你这只不听话的偷腥猫！”

    刻意扮作娇俏的嗓音见希甚至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卷成一大坨，转而不可置信地假泣道：

    “宋那……明明五条老师叫醒是商城女性向好评率TOP的起床铃声了，为什么……竟然被嫌弃了……呜呜呜……”

    希冒出个头：“我突然发现大拇指也挺不错的，谢谢你下次别整活了。”

    小金换回了默认的中性机械音：“亲爱的希同学，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肯定。今日天气晴转多云，当前气温25摄氏度，建议选择短袖衬衫和方便穿脱的外套。食堂今日的早餐菜单是：明太子饭团、鲑鱼饭团、木鱼花饭团……”

    希叹了口气，看着漫画对话框里展示的「2005年9月6日 08：00」，安慰自己：

    至少，住校还有这点好。

    *

    8：30，夜蛾正道拉开教室的门，尽管他尽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但希和硝子都能看出班主任老师对“旧校园新格局焕发活力”的不适应。

    “昨天的任务报告我已经看过了。希，做得很好。硝子也是。”

    夜蛾的手上拿着几张表格。

    希举手：“老师，什么是任务报告？”

    硝子「别问了我下课再和你说」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届到，就不得不收回了。

    “嗯……”夜蛾正道思索片刻，将报告放到希的课桌上，“每次完成祓除咒灵的任务之后，咒术师需要填写咒灵信息和任务过程，经辅助监督补充确认，上交到「窗」的档案部门，由总监部定期进行检查。昨天的报告是杰写的，可以作为参考看看。”

    「窗」又是什么？

    希按下这个疑问，先翻阅起了字体清秀、但笔迹略有些凌乱的报告。

    “……目标为二级咒灵（事前评级），因存活年限较长，在巢穴内织造了半成形的生得领域……“

    “……领域结界与物理实体紧密相连，无法直接用咒力破解……”

    “……未评级咒术师希、家入硝子使用反转咒力控制并击杀目标咒灵，同时击穿结界阵眼，详细过程为……”

    “……一级咒术师五条悟、辅助监督加茂纱织进行战斗协助……”

    “……一级咒术师夏油杰进行人员疏散……”

    “……未出现非术师涉及该次任务，未出现人员伤亡（匆匆划掉），咒术师希与家入硝子轻伤，已及时治愈……”

    “……以上，咒术师代表说明完毕。”

    不妙，很不妙。

    “夜蛾老师，”希的神情有些惊骇，“所以咒术师每次辛辛苦苦祓除咒灵之后，还要写这么长的记叙文吗？”

    “咳，这是为了「窗」和总监部可以更好地评定咒术师的能力，在安排任务的时候更加合理高效，同时也要根据咒灵的强度和战斗情况来判断本次任务的酬劳分配啊。”

    有理有据，但并不想照做。

    希木着脸翻到下一页。

    空白的第二页是属于辅助监督需要填写签名的内容，包括了事前情报汇总（如有）、事中场所控制、事后舆论控制和损失赔偿经费申请（如有），还有林林总总各个细项的“评价”、“估算”、“预审批”。

    ……真是辛苦你了，加茂小姐！

    再后面的内容，似乎并不是表格的形式，而是类似手写信的两页纸。

    标题为《对未评级咒术师希的首次评级推荐》。

    啊这，夜蛾老师，这是她能看的吗！

    夜蛾并没有看见她尴尬的求助眼神，而是看了好几次手表，怒气冲冲地打开教室门出去了。

    “哦？连评级推荐都是夏油给你写的啊？”硝子把脸凑过来，嘴里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还以为五条会难得大发善心呢，昨天那个兴冲冲的样子。”

    “……硝子，和自己相关的文档，需要避嫌吗，或者有其他保密要求？”

    硝子用看小傻瓜的可怜眼神看着她：“你不会觉得这种推荐的内容很重要吧？”

    “欸？”

    “这么说吧，”硝子一边看着夏油杰的手书，一边吹了个泡泡，“五条的特级评级推荐是他自己写的，理由只有四个字：老子最强。”

    “……嗯，听上去并不意外。”

    “夏油那种好学生，本来是想按规定找四个一级咒术师联名推荐的，结果五条把他的申请拿过去一起交了。推荐书写的是「老子觉得他很强」。”

    “本来就是嘛——”五条悟打着哈欠推开门，一边伸懒腰一边走到希的另一侧坐下，“按老子的想法，随便画个乌龟也一样啦，反正烂橘子看见签名也不敢说什么。”

    “所以「最强」其实是个嘲讽梗，但有些人可能听不出来。”

    硝子同时说。

    五条同学，龙傲天发言可以不用天天挂在嘴边的。

    希在心里吐槽，眼睛却没有停下。

    “……对咒灵的敏感度高，咒术的可挖掘潜力极强，如下表现可证……”

    “……擅长结界术，可与辅助监督互相配合，或在辅助监督无法出勤的特殊场合……“

    “……友善温和，包容性强，能与同伴积极交流合作……”

    和五条悟不走脑的随口一说相比，夏油杰的彩虹屁显得既正式又真诚，像在成年礼上真挚朗诵孩子小学作文并予以高度肯定的妈妈一样。

    希赶在自己老脸（？）红透之前翻到最后。

    “……以上，推荐希的初次评级考核为二级咒术师标准。因术式的特殊性，请考虑由1-2名一级术师在不影响考核公正的条件下协助进行。”

    “推荐者：一级咒术师，夏油杰。”

    夏油君真是一个磊落的好人啊，希感叹。

    “啊咧，杰不在课室耶，他去哪了？”

    “……这话不是该我们问你吗？”

    身旁的两位同学相顾无言，一起扭头看向她手中的文件。

    希反手将有字的一面啪地盖向桌面。

    “从宿舍走到教室只用一分钟你也能迟到！Sa、To、Ru！”夜蛾老师暴怒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下课把新课本抄一遍！把「时间的哲学辨析」这一章给我背下来！”

    “正道，杰怎么把任务报告给你的啊？他人咧？”

    “杰今天凌晨出「窗」那边的任务了，离开前放到了我的办公室门口。”夜蛾正道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五条悟，“现在开始上课！今天我们晚10分钟下课！”

    但是好像没有人在意这句话。

    五条悟：“杰！竟然！学会偷跑！”

    家入硝子：“任务？”

    希：“凌晨？！”

    夜蛾正道看看三名不省心的学生，再看看手上新鲜出炉的思政教案顶端印刷的第一行大字「从咒术观与非术师哲学的辨析开始」，深深吸了一口气。

    “宿命、因果、轮回，这是身为咒术师无法回避的母题。但无法直接感受到咒力的一般人中，同样诞生了众多思想深刻的先哲与贤者……”

    *

    “今天早上的课到这里，大家下课吧。”

    半张开嘴、目光超脱，仿佛宇宙顿悟猫meme的五条悟：“……”

    眯眼垂头、听到下课后干脆趴倒在桌上的家入硝子：“zzz……”

    已经翻到课本三分之二位置，但依然眼神锐利精光四射的希：“谢谢老师！”

    “对了，希记得在下午上课前将任务报告交给纱织，她今天开始每周固定在高专执勤4天，直接去教师办公室就可以。”

    “纱织？”

    要素察觉的雷达竖起，希踢了踢硝子的桌腿，不想让小伙伴错过八卦。

    “嗯？纱织没和你们提起过吗？”夜蛾正道的语气有点怀念，“她是我的第一个学生。”

    “欸——”

    “哇——”

    “啊……不要晃我……发生什么事了？”

    *

    “嗯，我是十年前入学东京高专的哟。”加茂纱织笑道，“那时候的夜蛾老师还没结婚，后来我还去参加了他的婚礼，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呀。”

    “哇，正道在婚礼上哭了吗！有没有照片！”

    “那我可得回家好好找一下呢。谢谢你，希君。”加茂纱织接过任务说明书，快速地扫读了一遍，“太好了，夏油君的说明总是写得这么清晰，真是帮了大忙。”

    “加茂……前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直接叫纱织也可以哦，不敢当各位的前辈。毕竟我不是以咒术师的身份入学的，只是走辅助监督的路线。”

    “纱织，什么是「窗」呢？”希问道。

    加茂纱织有些疑惑的眼神扫过旁边的二位老生。

    “……你们昨晚聊了那么久都没讲到吗？五条？”

    “没办法啦，是那些又恶心又爆笑的事情太多了根本说不到这个无聊的话题。”

    “「窗」是我所在的组织，直接隶属于日本咒术界的最高机关——咒术总监部，与高专平级。不过，京都和东京两所高专的前身都是天元大人的薨星宫本址，历史非常久远，近代才顺应学制改革变更为高专。而「窗」则是数十年前随着咒术总监部的成立，一并设立的附属机构，负责情报收集和辅助咒术师执行任务，原本是因伤退役的咒术师组成的。”

    “当然，这些年下来，「窗」的工作范围也越来越大，因此员工基本变为了我这样的无咒术人士……内部也有不少希望继续扩大规模、缩短人均工作时长的声音，大家都认为这份工作并不比咒术师轻松呢。”

    希点点头，又问道：“既然人手不足，纱织为什么突然开始在高专执勤了呢？”

    “这个嘛……是总监部的调令。原本说是要调回京都的呢，但昨晚和人事确认之后，最终的确是转到高专这边来了，据说是这一届的东京学生人数较多的原因哦。”

    加茂纱织对他们眨眨眼。

    希和硝子相视一眼，都想起了昨天下午车上那个「社长」的发疯来电。

    虽然可以理解，少了加茂纱织这样出色的万能员工，不管哪个老板都会头疼，但是……

    请看，这是你又美又强的金卡，不好意思，现在是我的了！

    *

    理事长苦恼中。

    上课的第一天过去，只有出任务的夏油同学心态不降反增，而在教室上课的三人里面，希和硝子的属性完全没变化，五条悟的智力勉勉强强加了0.5。

    按这种一天只有上午下午两节课的节奏，属性点怎么可能刷得起来。

    【经检测，理事长感兴趣的内容可能为：】

    【A、体术课升级】

    【B、咒术课升级】

    【C、新增「特别授课」研究（当前无可用教师）】

    理事长点击A选项查看详情，发现这是消耗咒力升级的选项，意味着升级方向应该是“神秘侧”而非“科技侧”。花费10万点咒力将体术课升级后，每次开始上课都需要额外消耗理事长的5000点咒力。

    好家伙，这七位数的咒力可不禁花啊。

    舍不得咒力套不着学生，意志坚定的理事长还是毅然选择了升级。

    希望孩子们能感受到这份厚重的期待，认真上好每一节课吧。

    *

    东京高专，忌库。

    贴满黄色封条的狭窄木盒中，九只小小的玻璃瓶并排摆放在一起，每个玻璃瓶内，都有一个漆黑的干瘪胚胎被封存在半透明的液体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中一只玻璃瓶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尚未能被称作「胎儿」的物体，那未成形的混沌双目疯狂转动着，本应成为四肢的细小触须在液体中时而漂浮、时而挣扎，搅动着瓶内的「羊水」。

    婴儿般尖弱、又细不可闻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的……弟弟……”

    “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