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暂停了一瞬。
两瞬。
高专食堂的工作人员在出餐区窗口远远地探出头，好奇地看向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四人。
在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高高举起拳，要给毫无分寸感的同期来个男女混合双打之前，希的反应弧终于连上了，晃了晃向五条悟伸出的左手：
“……偷腥猫？五条同学是想看猫吗？可以的喔，托住我。”
“不不……希同学，对这种向你发出暴论的变/态，应该、有点防备心比较好吧？”
无奈放下拳头的夏油杰，只能在心里对转学生的天然程度又上调一个评级。
五条悟才不管这些，他上身前倾过去，墨镜随着动作滑落也没扶一下，一把抓住女生的手。
“不是抓我，是托起来！托着！这样很痛欸！”
被他轻松圈锢的左手不管怎么发力也纹丝不动，希一脸恼怒。
“什么啊，原来你也会大声说话嘛。”
五条悟挑挑眉，松开手，掌心向上，与希浮现出红痕的掌心交叠在一起。
希深吸一口气，右手在身侧不断重复着抚摸状。
像发酵面团般，一团小小的钴蓝色咒力在她手下汇聚、膨胀，在众人期待或好奇的目光中，慢慢变成一只蓬松的毛球。
毛球忽然像有了意识一般，贴着希的手心磨蹭起来，顶端微微颤抖，冒出两只尖尖的毛团。
耳朵下方，一对苍蓝色的圆圆猫眼睁开，眨了眨，和对面的两个DK大眼瞪大眼、大眼瞪小眼。
可恶！人类无法抵抗猫猫的可爱暴击！
家入硝子：“这就是传说中的……蓝色白猫？”
咒力猫猫娇声娇气地“喵”了一下，从希的手中滑出来，三两下跳到了硝子的膝头。
硝子一边撸着它顺滑的背毛，一边评价：
“虽然有明显的咒力痕迹，但摸起来和真实的猫完全没有差别。而且毛发的手感确实很好，充满了本人不具备的治愈感。”
猫猫发出赞同的呼噜声。
夏油杰笑道：“该怎么说呢，真想不到悟的咒力竟然能变化成这样的生物。”
“什么‘真想不到’啊，老子的发质才不会比这只东西差呢，“五条悟不满道，“这是希子酱用我的咒力生成的咒灵吧，会这么黏人都是妈妈的遗传。”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一愣，在这个距离，他们完全没有感受到咒灵的气息。
希看上去也非常讶异，甚至因为紧张，不在五条悟掌心中的那只手微微蜷缩成拳：
“五条同学的眼睛好像非常厉害，刚刚在教室就隔着一两米看清了我写的字，现在还能看出这团咒力的存在形式其实是咒灵。这是五条同学的术式能力吗？”
“——哈？你是哪个乡下出来的土包子呀？”五条悟比她表现得更不可置信，“竟然从来没听说过‘五条家的六眼’吗？”
听到“六眼”一词，希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喂喂——希子酱——”
希回过神来，轻轻摇头示意五条悟，他才停止来回甩动两人交握着的双手。
希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不好意思，我其实……没有太多来到高专之前的记忆，之后可能还会有许多麻烦大家的地方。所以，五条同学的术式名为‘六眼’吗？是很厉害的著名术式？”
在被科普了一番关于“六眼”、“无下限”、“咒灵操术”和“反转术式”的基本知识后，希对三个同期们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认知。
“这么说，我们这里有一只永远也追不上的全知乌龟，”
“一个暗黑宝可梦大师，”
“还有超稀缺的SSR奶妈。”
“Bingo~”五条悟吐舌比了个耶，“我们，可是最强的。”
“希子酱除了可以用他人的咒力攻击和生成没用的咒灵（猫猫不满地呲了一声），还有什么能力呢？”
完整地介绍自己的术式能力，对言灵只有23的希来说显然有些吃力。
但好在三人组中的两人在咒术课的理论知识学习上相当拿手，剩下的一人又有着海量的家族藏书和天才的领悟力，在希东拼西凑的言语中，三人大致也理解了这个从未听过的「Refle」反射术式。
一次只能吸取一人的咒力，无法同时混合吸收复数源头的咒力。
无法储存吸收来的咒力，只能在吸收的同时释放咒力。
从这点来看，倒是和非术师一样。
但希可以自由控制咒力释放的方式，包括用于攻击其他人、强化自身□□、甚至是刻意制造咒灵。
当然，这种咒灵由于并非诞生于负面情感的沉淀、诅咒或咒术师的死亡，实际上并非当今严格意义上的咒灵，而只是与咒灵形态相同的“咒术灵”罢了，其形态也是由原主自身的咒力属性所决定的。
“要类比的话，应该像人类和仿生人的区别吧。”五条悟说。
希的这份吸收能力是无上限的。
如同给水池一边进水一边放水，除非原主的咒力恢复速度大于希的吸收速度，否则就会因为咒力耗尽而力竭昏迷。
“那么，这个出水管可以重新变成进水管吗？”夏油杰沉思道。
答案当然是可以的。
希拍了拍咒力猫猫的屁股，它不乐意地瞥一眼五条悟，从硝子怀中挣脱出来，一跃而起——
消散在了悟和希二人交叠的掌心上。
硝子鼓掌：“十分精彩的马戏表演。”
“既然不能作为电池存在，这么做好像就没有意义了吧？感觉是会被学生质疑智商的考试题目。”希抽回和五条悟握着的手，苦恼道，“而且并不能用吸收来的咒力攻击原主人，这份咒力会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只能吸收咒力吗？如果是术式攻击，可以吃下来再打出去吗？”
五条悟说着说着来了兴趣，准备蓄力一发「苍」，被夏油杰一掌按住肩膀。
“希同学本身是没有咒力、身体也没有经过强化的哦，悟，如果不小心把女孩子打死了怎么办呢？”
“是的呢，”希点头赞同道，“所以对方只要在我把他的咒力吸干之前，将我在物理层面抹消掉，就胜利啦。”
“欸——怎么又是和家入一样的脆皮辅助啊，我还以为终于不用和杰一起出任务了呢！”五条悟夸张地叹气，“结果还是要听刘海怪人发表正论啊。”
“弱者生存，这才是社会应有的形态。”①
夏油杰淡淡道。
他的语气淡漠却坚定，仿佛是在阐述世间的至高真理。
希终于第一次直视这个在聒噪的五条悟旁边，整个上午都有些寡言、但每一句话都在照顾他人的男生。
——当他认真地说出那句话，眉眼间常挂的温柔，却和此刻深沉的眼神共同铸成了一把利刃。
“什么嘛，老子最讨厌——”五条悟作怪的表情才做到一半。
“夏油同学！原来你也喜欢看马列主义的著作吗？!”
希控制不住满脸的兴奋表情，像是恨不得立刻和夏油杰开展一场同好交流会。
“今天夜蛾老师只讲了学年的大致安排，好像没提到课表呢！”
“我们今天有思政课吗？或许你们叫做‘社会’课？”
“上个学期讲到哪里了？是先讲了学院派哲学和形而上学的部分吗？”
余下三人呆滞豆豆眼。
被点名的夏油杰努力应答：“嗯……我大致有听说过‘马列’这个名词，但并没有深入了解……高专的社会课也不涉及哲学话题，上学期的社会课应该是讲到了，因咒术师出任务造成的额外经济损失，在一般法律和总监部规定中如何划分责任？夜蛾老师讲到后面太生气讲不下去，就直接开始期末考了……”
听到“不涉及哲学话题”，希的湿漉小狗眼瞬间又暗淡下去。
但是她马上打起精神望向夏油杰：“没关系，夏油同学，我一会就写一份课程建议书给夜蛾老师和理事长，争取新增一门思政课！”
“我有很强烈的预感，你一定也会喜欢马列主义的！”
“虽然我们这学期应该只会教到政治经济学的基础内容，但是我可以提前把‘生活与哲学’的部分默写出来借给你看，啊，休息日我再去书店买些……”
在五条悟“哈哈哈杰你也有今天”幸灾乐祸的笑声，和夏油杰流着冷汗“嗯嗯好好我一定会看的”的应答中，四人结束午餐回到教室。
希留意到，早上被五条悟暴力一脚打开的木制移门已经恢复如初了。
“咦，这次修理工人也来得太快了吧，上学期碎掉的走道玻璃可是花了两个月才全换好呢。”
硝子也惊讶道。
希拉开门，夜蛾并不在课室中。
“一年级学生：中午天元大人通知，高专今年需要新增一门\'思政课\'，下午教师们需要开会讨论备课方案，所以今天下午的咒术课取消，改成体术课，悟和杰两个人自行去训练场上课。硝子先帮希在宿舍安顿下来吧，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物品可以申请外出购物。”
“夜蛾正道”
新、增、课、程。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一左一右把手搭在希的背上。
希低下头小小声说：“不是我……我还没写建议书呢……”
“——欸，可以出去玩喔~那希子酱帮我在表参道新开的甜品店带个招牌千层回来吧，要三倍甜度噢~“
家入硝子一个眼神杀过去。
“天天抄别人作业的家伙，当然不在意多上一门课了！希酱！不许带！”
希愣了下，转过头对硝子笑：
“嗯，硝子……说得对！”
“我们出发吧！Girls Shopping！”
**
留在教室的男子高中生，并没有马上勾肩搭背地开始体术课。
——毕竟这两个人训练从来不挑场地嘛。
“杰，你今天好安静喔。”
五条悟双手垫在脑后，两条腿搭在自己的课桌上，懒懒地靠着椅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
“前几天回了趟家。”
夏油杰明显不想聊这个，反问道：“悟才是，后面没戴墨镜，是一直在用‘六眼’看她吧。看到了值得注意的东西吗？”
“嗯，说不上好坏，有种微妙的感觉。”五条悟抽出一只手指向讲台，一团咒力缓缓飘出，“为什么只有咒术而没有任何咒力的人，却能对他人的咒力有这么精密和熟练的操控能力？”
五条悟的咒力剧烈地摇晃着，像是想要轻轻降落在台面上，但在接触的一瞬间发出高亢刺耳的撕裂声，将整个讲台炸成了碎块。
“……哎呀，人家真是笨蛋呢~”
“你只是单纯嫉妒人家有猫吧……我可不会替你说谎的。”
**
逃离犯罪现场的凶手和共犯，跑到了训练场的树荫下喝冰可乐。
红色易拉罐边流下的水珠被「无下限」抓住、剥离，飞到五条悟的墨镜上方，失去力量后坠落。
“还有她的结界术，太自然了，如果不是刻意去看，连六眼也会忽略咒力流动的痕迹。就像开门之前，我并没有「看到」教室里的第四人。“
可以在「六眼」下屏蔽自身存在感，吸取他人咒力并加以操控，被天元指名入学……
“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嘛。”五条悟咧嘴一笑，食指擦去墨镜上的水珠。
“可以好好玩玩咯。”
夏油杰闭着眼，被冰凉的液体刺激食道后，那阵潮热黏腻的苦夏感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应该有自己的秘密。”
他忍受着二氧化碳直冲鼻腔所带来的窒息感，像抑制住吞下咒灵球时的呕吐冲动。
夏油杰是「忍耐」的大师选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她没有伤害其他人，就不要一直盯着不放吧，悟？”
“切，又来了，”五条悟用无下限把空易拉罐挤成一小块，随手扔到操场对面的垃圾桶里，“你是把她看作需要保护的弱小了吧。”
“那可未必喔，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