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赏

    瞿陵有一个贯穿整个大陆的组织。

    银灵阁。

    所有凡人的求助帖子都聚集在这里,再由各路修士自愿领下任务去赚悬赏。

    银灵阁,顾名思义,凡人留下银子,修者赚走灵石。

    悬赏值越高,任务越困难。

    此阁是绝对的公平的。

    它甚至散播手下去特地收录边远地或是小地方的求助,修士就算没领任务就给无意完成了的话,它甚至会将悬赏送到他手中。

    *

    “萧道友今日又来领悬赏?”打点任务契的修士早已记下了东灵山的各个熟面孔的名字,他回身掏出了些难度居中的任务契,摆在面前的展台之上。

    接收任务,便是暂时性绑定此契,若是遇到危险便可通过此契求助,若是不幸身陨契约便会自动回归到掌管者手里,如若陨者有宗派归属的话,便会送赔偿到宗内或是家眷手里。

    若如没有归属,便会记下此人的所有信息,待人来自领。

    “赵兄。”萧依熟络地打了声招呼,低头大致盘看了一遍这些求助信息。

    “诶,赵兄,”他伸手吧拉了一下面前的墨蓝色的广袖,“这些任务怎么都悬赏这么低啊?”

    赵行坤探头瞄了一眼,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悬赏高的还不是全让你们这帮东边来的小娃娃们领走了。”

    以赵行坤的年纪,萧依这一声“赵兄”可算得上是不敬,可偏偏对方一脸无辜,眼里所有的情绪不带一丝挑衅之意。

    最开始他是极度不悦的,后来才慢慢有所改观。

    这小娃娃偶然知道自己已经活了将近五百年,脑袋竟一直没能转到称呼不对这一茬,还傻乎乎地跑来问他。

    “赵兄,你修为阶级是不是和师父一样了啊。”

    “赵兄,你怎么看起来这般年轻的啊?”

    修者相貌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提升,每提升一阶级便可重新锁定容貌年龄。

    这是修真界常识,他能不知道?

    对上他一脸真诚及急切求解的目光。

    好吧,还真不知道。

    交流多了,便欲觉此人除却太过天真以外都可交,连看对方都觉得悦目了三分。

    于情面,他还是不高不低不远不近地唤萧依一声道友,已是极致的破辈。

    萧依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喃喃:“这样啊…那不是抢了别人的财路嘛…”

    “萧道友多虑了。”行坤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娃娃来来往往一年了,还是这么天真。

    “此前这里的悬赏可是满得收不下,一半的任务都是我们自己手下的人做的。”

    “悬赏令是绝对不缺的,除却一些不太富裕的小宗派,像你们这般大批来抢任务的大宗根本找不出第二个。”

    “先来后到这是必走的规矩。”

    他罢了抬头看一脸懵懂的萧依,就知道自己又白浪费了一口口水。

    “那…还有悬赏高点的任务了吗?”

    “有,不过都比较凶险,不适合萧道友一人做。”

    萧依拍掌一笑,“哈,赵兄放心好了,正好师父他老人家最近闲的慌,要下山透透气呢。”

    行坤又是无奈一笑,二指一并虚空一指,自堂内飘出所有任务契,一一在萧依面前滑过。

    萧依搓着下巴置于金光中间,认真观摩。

    “清彩镇?”

    他伸手捻住此契,待要看个真切时,余光瞟到一串熟悉的字眼。

    “孝义城…”

    他并未多想便伸手抓住此契,转而瞥见最后一道契头顶标注的明晃晃的十万上品灵石。

    比其他任务多了一两位数,突兀的很。

    “诶?这个悬赏怎么这么高?”

    行坤收回灵力,看萧依手握三条契不禁哑然失笑。

    “道友可切莫贪心。”

    “长生镇这道任务堆了足足百年,一直未能有人能完成,所以悬赏翻得如此之高。”

    他突然神情肃穆了些许,压低声音道:“就连阁里派出去的人都至今未归。”

    萧依闻言有些许发怵,不过还是领下了这道任务。

    “有师父在,没得怕的。”

    行坤一脸痛惜地望着萧依御符悠闲离去的背影,意念微动,一道银光扑进萧依的后脑。

    萧依只觉得后脑勺一凉,伸手去摸也只摸到自己因不愿打理而松散的头发。

    他扯下缎绸的发带,摩挲了两下。

    “没那么凉啊,”他回头想看个究竟,却撞了一脸头发。

    在乱蓬蓬发间捋出来条缝,只见赵行坤已经收拾好表情,一脸淡然地站在阁楼中层的天台上望着他,见他回头终于有了笑意。

    萧依七手八脚地束好头发,早已忘了回头的原因,对着已经缩成一个墨蓝色的点的行坤幅度颇大地摆了摆手,生怕离得太远对方看不清。

    他久久望着,直到看不见那一点才回头对符筏道。

    “符筏,去孝义城。”

    符筏却是迟疑了一刻,但还是转向了他想要的方向。

    灵风浮动,加快了符筏的速度。

    ***

    自此开始“辅佐”津乐,自己就一直没得机会下山体验生活。

    津乐仰仗着他一句承诺,丝毫不羞愧地把所有的活儿撇到他手里,自己躲个犄角旮旯没出息地喝小酒睡大觉。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玩意儿连个道侣都不急着找一个的吗?

    得空就四处窜,这回有点良心看活计少就自己接了放他出来。

    这一年累成狗不说,徒弟都没怎么好好教,只是扔给瑾瑜代带一下。

    不过还好不负所望,一年左右便从练气突破达到了筑基中期,自己没埋没了这个好苗子。

    萧依的基础和实战技巧都比同境界的同门们扎实很多,主要还是他打的多。

    瑾瑜也只能模棱两可照模照样地把符咒教予他,她本是剑道散修修,后来被方正看出灵根资质极佳而一眼相中,连蒙带哄地给她揽到自己门下。

    平日里方正也是如此授予符咒,只不过她对符道的悟性不比剑道,领悟不到核心教别人也只能如此按部就班,多数时间还是投以精力在剑道上的。

    萧依急于为改善东灵山经济条件出一份力,刚突破筑基便一同随其他突破筑基的同门们一起去做任务赚灵石供给,大大小小的实战是经历了不少的,自然基础更扎实些,技巧更多些。

    这也顺带解决了瑾瑜所担心的,他在实战中熟而生巧,领悟了核心,用得愈加游刃有余。

    最开始定然是担心他的,任务必是有一定凶险的成分在里面的,受点小伤不出奇。

    后来时间长了,对他也就放心了些许。

    瑾瑜和少宸围着一张桌子,悠闲自得地磕着花生米喝着清茶,饶有兴致地听着说书人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激'情演讲到最后片段。

    “…只见那萧仙长手执灵符,丝毫不慌,冷眼看向那团秽物,只见那邪物都怕的抖了三抖!”

    “只见那神符对着那作乱的邪物破空一丢,”说书人捡起惊堂木啪嗒一拍,“只听那‘咻’的一声,”

    说书的故意挤眉弄眼拉长停顿时间吊了一下听客的胃口,“顿时那金光大作,罩住那怪物,那东西四处逃窜无以遁形,登时化作灰烬泯灭无踪!”

    惊堂木再度一拍,台下听客掌声雷动,一片叫好声。

    “咱小徒弟还挺出名的。”瑾瑜操着老母亲般的欣慰口吻,夹起一粒花生米,丢到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便看见少宸一脸希冀,不禁失笑,又夹起另一粒塞到少宸嘴边。

    少宸从善如流地张嘴吃掉,熟练地躲开最开始差点插到他鼻孔里的筷子。

    “太张扬不好。”他一脸凝重地低头翻了翻乾坤袋,“我可没屯那么多传送符遁地符之类,怕是不够他用。”

    “蠢蛋。”

    ***

    “奇怪,怎么这般安静。”

    如今正值临近晌午,城内却是一点声音没有。

    他行至城门前,左右找不到守城门的侍卫。

    这条路经常出入镖车,没有侍卫查验核对是没有道理的。

    他阖眸灵识钻入识海,唤出契印再三确认求助内容。

    这个地方一共有三次求助,分别是在五个月前,四个月前和三个月前。

    便没有了。

    但是任务还在,没有撤去,说明根源还没有解除。

    “小生日日打水总是无意经过宅中后院,时常能听见里面传出哭声和哀嚎声,瘆人至极。”

    这是第一次求助,应该是个杂工。

    “城里时常有人发癫,睡一觉起来人也不认话也不懂,夜里,应该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造了什么孽了,自己招惹上什么东西不说,还殃及全城,提心吊胆,生怕第二天下一个被全城人扑倒关起来的是自己。”

    “家里也不剩什么,还是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第二次求助,应该是个城民。

    “此地有异,罪孽深重。”

    简短八个字,萧依便大致猜到了来源。

    城里有个平安庙。

    每次父亲出镖前,母亲都会带着他来这里烧香求来道平安符,佑他路上平安。

    一眼便可知罪孽深重的,除了这里应该没有别人。

    怪不得说得上难度高,连最擅长度化一类的佛修都无可奈何。

    他默默攥紧用灵力束在袖子里的一直没用上的九阶传送符。

    信步走了进去。

    *

    能够有钱跑出来求助的杂役,必然不是小人家的杂役,大抵问题所在,貌似找到第一个求助者便可行。

    可惜进入后才发现,几乎半个城都跑空了,自己知道的多半都成了空宅。

    无人指引问题所在,自己更不敢自己冒险去闯,只敢虚虚探出神识检查一下。

    整个城里除却灵气稀薄,其余都还算正常。

    除了这无处不在的弥漫着的有些怪异的气息。

    虽然这气息在他并未离开时就已经有。

    但现在这种四处碰壁的情况,只能这样从细节上试图寻找些蛛丝马迹。

    路上也有些胆大的人家透过门缝观察他,但当他刚准备去问些线索时,大都都锁紧大门躲起来了。

    也是,闹鬼的城里突然冒出他这么个行迹奇怪的人在路上晃来晃去,搁谁谁都发怵。

    他怕再惊扰了他们,见他们有胆怯之意便不再靠近。

    *

    “诶?他不是萧家那小子吗?”

    “对!就是他,我见过,错不了。”

    “他怎么回来了?”

    “嘘,他不一定还活着了。”

    “肃静,”一道算是沉稳的男音响起,那堆叽叽喳喳的妇人乖乖闭了嘴。

    “且先看他什么目的。”

    萧依就在这道大院不远处四处转悠,耳力胜于常人的他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他们语气中丝毫不掩盖的不信任和打量他并未觉得怎么样。

    毕竟他父亲是被冤死的,名声多多少少都有被恶意抹黑过。

    但是那一句他不一定还活着实在是捉摸不透。

    难道死人还可以像他这般在城里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吗?

    他突然皱起了眉头,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安。

    死人…

    城内死了人都是要埋到城外野郊的,当时家里被抢得家徒四壁,买不起棺木便直接埋在了正庭里。

    全城只有他这么一家!

    他突然转头看向那条门缝里一排排眼睛,却吓得她们惨叫连连,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自己御风赶了过去。

    这一年来的修行倒是淡去了他当年的仇恨,随着眼前周遭逐渐熟悉,埋在心底的怨和不甘又一次涌了出来,就如当年那般急切。

    “为什么要舍弃家人踏入仙途呢?”

    “我要为家人报仇,否则我绝不会想踏入这条道。”

    他不觊觎长生和地位。

    他当时只想报仇。

    此刻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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