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如果只用一个词来形容李柱延的话，我不会用善良这个词，因为它太过乏味直板，一个平平无奇可以在社交场合用于形容任何人的客套词汇，带着些许无趣的敷衍。
如果非得挑选一个词的话，我会选一个名词。
“水”
没有形态，温和又可以肆意改变的水。
踏入弘大这片灯红酒绿的区域，我还在脑海里逐帧补全那副李柱延在卡座里织毛衣的画面，当嘈杂的音乐和人群喧闹声音开门涌入耳膜的瞬间，水倒入乘着冰块的酒杯，便顷刻变成冒着短暂气泡的酒精。
灯光昏暗绚丽的酒吧，像沙丁鱼拥挤的人流的另一端，是穿着简洁黑背心，头发往后梳露出狐狸一般上挑眼尾的李柱延，混迹在五光十色里游刃有余。
水灌入酒杯，就变成了黑桃A。
五秒之后他发现了我，边向我招手边无视醉醺的人群向我走来。
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紫蓝的氛围霓虹灯下，平日里看见的围着围裙，会吹肥皂泡沫逗我开心的李柱延好像消失了，站在我身边的人，在灯光笼罩下被勾勒出清晰侧脸棱角，前额垂下的几缕发梢，划过那双极具魅惑感的眼睛。
只是见到我那份魅惑感又被柔和掩盖了几分。
“你来了。”李柱延又勾起他乖巧的猫咪笑。
我学着他笑，点点头。
第一次约会的主题，我选中的是“初遇”。
该说是巧合还是命运作祟，听着面前调酒师手里叮咚杯壁碰撞，我接过那杯加冰威士忌，剔透凉意入口的那刻，我突然想到和金善旴也是在差不多的地点第一次见面。
开门见山，我扭过头问李柱延。
“所以x是你的客人，第一次见面在这里和她搭讪的吗？”
音乐震耳欲聋，轻飘飘的话立刻被轰闹的音效切割，他蹙眉拉近了距离，几乎把脑袋埋进我的脖颈才听清我说的话，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靠过来的瞬间，我就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
有点刺人的发胶感。
李柱延抬起眼睛，带着迷糊的眼神更像一只勾人的猫咪了。
他没察觉到我多余的小动作，看起来像是思考了一下，随后微微靠过来，微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声线温柔的像一根羽毛轻轻挠过。
“搭讪的不是我，是一个喝醉酒的客人，我算是帮忙解决了一点小麻烦。“
传统的英雄救美的戏码，倒是挺符合他的个性的。
“那要试试吗，把那段记忆覆盖掉。“我冲他眨眨眼睛。
李柱延的反应很有趣，抿了抿唇像是真的在思索操作的可能性，他认真地开口：“这块区域的治安比以前好多了，估计一时难找到惹事的醉鬼。“
我被逗得把脸埋进酒里，笑得肩膀乱颤。
李柱延确实不会在卡座织毛衣，但是他绝对是在放学路上被敲诈勒索，都会乖乖掏出口袋一脸真挚地说“只有三百块”的笨蛋。
面前的调酒师一边把调好的酒递给李柱延，对上他的表情，一脸看透的冷漠打工人脸色。
“老板，不管你现在心里什么想法，那都是另外的价格。”
李柱延无奈地弯了弯眼角，和笑得花枝乱颤的我碰杯。
“要一起去安静的地方吗？”
他又俯下身和我说话，浅浅的气息打在耳畔，混着酒气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这实在太像某种带有暗示的邀请。
但是因为对象是李柱延。
所以会是绝对意义上的纯爱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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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三层有个延伸向外的露天静吧，靠在围栏边可以俯视小片首尔夜景，关上那盏厚重的门，音乐和人声都被阻隔在外。
李柱延套上他的大衣，和我一起安静地边喝酒边欣赏着夜景。
“抱歉，其实我觉得这种场合不太适合第一次约会，但是节目组说一定要按和x的经历来安排。”他露出有些愧疚的神色，看起来唯恐我讨厌这样嘈杂的环境。
我摇摇头，心里暗念着自己平时表现出来的模样也没有这么死板吧。
“我和x也大概是在这样的地方第一次见面的，所以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微妙。”
我的目光在李柱延脸上停留片刻，咬着唇试图从记忆里扯出来相关的回忆。
“这么想起来，我们之前应该见过面……”
长得超帅的弘大酒吧老板，我不该对这种稀缺资源没印象才对。
我思考状地摩挲了一下耳垂。
“你有经常呆在店里吗。”
李柱延溢出淡淡的笑意：“只有偶尔会来看一眼，大多时候不太来，”
我感受着酒精在舌尖发麻的触感，神色从容地接话。
“也是，不然现在柱延的x应该会是我才对。”
他略一迟疑，巧妙地避开了我直勾勾的眼睛，只是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oo和x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场景？”
“我啊……”我微微眯了眯眼睛，回忆道。“当时在和朋友玩游戏呢，打赌能要到左拐看见的第一个男生的联系方式，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去主动搭讪了。”
李柱延讷讷地缓缓点头，眉宇间绕上一层我看不懂的迷雾。
他轻轻对上我的眼睛。
“我现在能问分手的理由吗？”
我转脸望向一旁的夜景，天气有些回暖，晚风拂过脸颊都带着温和的触感。
“用开玩笑的理由认识，当然会以疲倦的态度结束。”
我一只手懒懒支着额头，缓缓转回眼神。
“毕竟人生可不是游戏对吧。”
听完我的话，他微微压了压眉眼，呈现出某种难以辨识的复杂神色。
而现在我倒也没什么心思逐帧去分析他对我的看法，因为有一件事从一开始就让我好奇的要命。
各方面条件都优越的李柱延，性格人品都挑不出错误的李柱延。
我微微探出半个身子，眼神犀利。
“现在轮到我。”
“柱延和x分开的理由是什么？”
和这样的男人分开的理由是什么，或者被甩掉的理由是什么。
李柱延的表情短暂凝滞了一下，他的变化太好辨认，一股完全无法掩盖的冰冷渗出来，就像退潮的江水一样平静无息又冷得刺骨。
“抱歉，现在应该还无法说明。”
“所以是对x还有留恋的意思对吗？”我装作无所谓的玩弄着手里的酒杯，兴致却减了大半。
“不是。”
他的声音冷淡又直接。
李柱延的脸上露出淡淡疲惫感，眼皮半塌下来，但是语气又来得坚决。
“只是现在不是适合说明的时候。”
看着他纠结的模样，我软靠回椅背，就此作罢。
无论是为了放送效果还是真正的另有隐情，决定上节目的那刻，就注定会在某一刻把过去血淋淋剖出来给所有人围观。
对于我和金善旴这样的人或许无所谓，但对李柱延来说，会是某种程度的残忍。
真是奇怪，我垂下头，发丝滑落罩住一片阴影，藏了藏嘴角的笑。
我这是在对没认识多久的人，贡献什么无用的同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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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夜色环绕着城市，围栏的串串灯光泛着幽光，气氛突然变得过分沉默。
像是回到了那天一群人围聚在饭桌前，读着x写给自己的信件，眼泪汪汪地回望过去。
实在是我讨厌的氛围。
“这样囚禁式的来回审问到此为止了。”
喝完最后一口酒，我站起身，把外套丢给一脸茫然的李柱延。
酒精上脑，热躁气扑上来熏得眼昏，风又偏偏停了下来。
我斜着眼睛，面上显出一点淡淡的不耐。
“给你两个选择，要不送我回家。”
继续沉溺在那破铜烂铁堆积的过去，自顾自做你的大情圣。
我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挥了挥，让他回神。
“要不就带我去兜风，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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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不是被覆盖的，是被刷新的。
“创造属于我们的初遇吧，李柱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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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离都市，那些灯红酒绿被丢在身后，北山的公路环绕通畅，风没有高大混水泥建筑物的阻拦，顺着山间的植被来得呼呼作响。
车载音响放着清爽的男声，伴随着轻快的鼓点声。
【Don’t waste my time，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知らないふりは必要ない with me now，
现在不用假装不认识我，
Don’t waste my time，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Baby come right here 夢見て見たいなら，
宝贝来这里吧如果你想知道做梦是什么感觉。】
“李柱延。”
我喊着他的名字，眼神却看向头顶如墨般空寂的夜空。
“你知道吗，你酒吧里放的DJ舞曲太老土了。”
他的声音淡在风里，带着宠溺般的温柔，我敢肯定他现在一定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我。
“虽然不是我选的，但是你想听什么，我去让他们改。”
“就现在这首。”
我放大音量，昂着脑袋放空在空旷的公路上，耳边的长发被吹得凌乱。
《“Don’t waste my time”》
没有什么时间差，我只想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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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晚上让你不开心了吗？”
李柱延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的小心翼翼。
他实在太过于细节，敏感到轻而易举察觉到了我的不悦。
当然，我的坏情绪绝对不会是来源于他。
我伸出手，揉了揉李柱延的脑袋。
终于做了今晚一直想做的事情，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弄乱了他精心做好的发型，李柱延发梢微乱的模样像只无辜炸毛的猫。
周围的一切虚化起来，只剩下风和他那双重新上扬起来的眼睛。
“如果回到第一次见面，你还希望遇见那个人吗？”
我说得很轻，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但是下一秒身旁人回应的声音就响起。
“不希望。”
风吹得肆意，我也笑得肆意。
“我也是。”
如果回到那一天，左拐遇见的第一个赌约。
我希望，不要再是金善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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