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绮仔细琢磨“韩蓉蓉”的话，“韩蓉蓉”表情玩味，显然，她知道很多聂绮并不知道的信息。

    她和“韩蓉蓉”第一次见面是在电梯里，和两人第二次见面之间不过数个小时，这段时间她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能够获得多少信息呢？

    不，如果继续猜测的话，“韩蓉蓉”并不是韩蓉蓉，那个“韩蓉蓉”是那个自己在电梯里遇见的女人吗？

    或许，她，依旧是侵占了电梯里女人的身份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知道的信息之多就更无法猜测了。

    也就更难猜测，“韩蓉蓉”此刻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到底知道多少，又想做什么。

    聂绮大脑飞速运转，沉不住气的陈元渊眼一瞪，质问“韩蓉蓉”道：“什么意思？什么叫祭神人不够？祭神人不够关我们什么事？”

    “祭神人数难道还要我们保持？”楚念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杨赟看看左右的人：“我早就说过，我们要团结合作。”

    “大家镇定，我们并不知道……韩蓉蓉说的是真是假。”谢西风自从聂绮说出时间流速不正常这件事之后，脸上就没有了笑意。

    “对，对，她一定是骗我们的！祭神人不够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很危险吗？我们不是不用去祭神吗！”王富桂听得昏头涨脑，但是不安感比之前更加强烈，接连的刺激让他的情绪不是很稳定。

    “祭神对你似乎没有好处。”聂绮紧紧盯着“韩蓉蓉”的眼睛，“你为什么主动要去祭神？”

    “神是我们的信仰，将自己奉献给神是最好的归宿。”“韩蓉蓉”伸开手掌，欣赏自己的指甲，红色越发深了，甚至有些发黑的迹象。

    她的淡定从容和那边人群的凝重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越淡定，人们越不敢赌她在说谎。

    “你们人数不够了哦。”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如果祭神人数不够，副本中会发生什么意外？

    在场的人不敢赌。

    聂绮依旧在盯着“韩蓉蓉”的眼睛，她缓缓说道：“偷窃者是灵珠古镇的大忌。”

    “我们是作为偷窃者被送去祭神的，这并不光荣。”

    他们进入灵珠古镇之后就被冠以“偷窃者”的名号，然后才被送去祭神，背负这样的污名被送去祭神，怎么可能会是信徒的心愿？

    聂绮缓慢说出自己的观点，周赟、谢西风、楚念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清明，看向“韩蓉蓉”时忌惮与疑惑更深。

    “韩蓉蓉”眼睛快速眨了眨，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被聂绮捕捉到。

    “结果一样就足够了。你确实很聪明。”“韩蓉蓉”不再看聂绮，而是面向正对着的几个人，轻声说道，“我没有骗你们，祭神人数必须是七个人。”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陈元渊自从进入这个副本，就一直感到压抑，这让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尤其是现在，“既然你们的神选择了七个人，人数不够就让神再去选，或者镇长自己想办法，让我们保证七个人就不要大晚上出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谢西风拉拉陈元渊的胳膊，让他保持冷静，对着陈元渊轻轻摇了摇头。

    周赟、谢西风、楚念、陈元渊都安静下来，王富桂缩在几人身后，察觉到气氛不对，也没有说话。

    “看来担心祭神不成功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你。”聂绮一针见血，这句话点醒了周赟等人。

    其实道理很简单，这是副本，聂绮、楚念、周赟他们知道，死去的韩蓉蓉知道，但是面前的“韩蓉蓉”不应该知道。

    周赟他们推断副本结束是在祭神前，所以只要完成三天的工作，祭神这件事并不是一把悬在大家头上的刀，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件大家并不在意的事情，大家在意的，只是自己能不能活到祭神前副本结束。

    也就是说，聂绮等人不期待祭神，潜意识认为这是一件不会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件事的好奇心也不会那么大。

    但是“韩蓉蓉”不是。

    她很期待祭神。

    她也认为聂绮等人期待祭神。

    “她”既然属于这个副本，就应该知道这个副本里的自己是谁，是做什么的，知道在博览会前三天，灵珠古镇的镇馆之宝遭到了偷窃，知道偷窃者要被祭神。那么，将要被祭神的偷窃者的命运，对于“她”来说是既定的，对于偷窃者也是既定的。

    双方既定的命运，“韩蓉蓉”一定是有自己的目标，才会掺和进祭神这件事里。

    副本结束之后，聂绮等人会离开，但是等待“韩蓉蓉”的，依旧是祭神的命运。副本里所有故事的发展对于她来说是真实的，并且是不断发展的。

    难道，这就是她的目的吗？

    聂绮看他们明白的已经明白了，轻轻笑了一下，用一种毫不在乎的语气问“韩蓉蓉”：“祭神的结果和祭神人不够的结果，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你在不在，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祭神前后无论发生什么，聂绮等人的命运是恒定的，已经被选定要去祭神的人，为什么要害怕人不够而没有办法祭神呢？

    如果从“韩蓉蓉”的思维来看，聂绮不应该担心这件事情。

    这也是她所说的话里最大的一个悖论。

    她认为聂绮应该担心人不够祭神失败，但是真正要被送去祭神的人为什么要担心祭神的人数不够？

    而且，“韩蓉蓉”根深蒂固的聂绮等人应该期待祭神的观念是从哪里来的？

    就算聂绮期待祭神，她也是期待祭神将要来临时，就证明副本要结束了；而不是“韩蓉蓉”认为的，期待祭神来临，不容许祭神出错。

    虽然同为期待，但是二者代表的意义并不相同。

    谢西风冷冷看着“韩蓉蓉”，这个一贯疏朗温和的人，将手背在身后；周赟也低垂着眼，似乎在酝酿什么。

    “韩蓉蓉”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有关系，你们应该很在乎这件事情。”

    “我们为什么要在乎？从我们被认定是偷窃者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在灵珠古镇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聂绮盯着“韩蓉蓉”红黑色的指甲，“我们来这里工作，却被神认定为偷窃者，你知道这对一个刚刚工作的年轻人来说，打击有多大吗？”

    “但即使是这样，我昨天还在勤勤恳恳、努力地工作，我热爱着每一份工作。”

    怎么突然开始发疯。

    听着聂绮的话，楚念冰美人的人设崩塌了一瞬间，脸上表情没控制住，抽搐了一下。

    “你认定我们在乎的原因是什么？或者你知道人数不够会有什么下场吗？”聂绮又是轻笑，“我赌你不知道。”

    “你们在乎，你们在等待祭神，祭神人数不够一定是你们最在意的问题！”“韩蓉蓉”剧烈地摇头，她脸上现出一片迷茫，两行血泪直直地从眼睛流出来。

    “不，你们在乎，祭神，祭神，你们在等待祭神……”“韩蓉蓉”抱住脑袋，随着脑中数不清记忆的爆炸式冒出，她头痛欲裂，猛地抬头，一声嘶吼的“啊”长长喊出。

    属于韩蓉蓉的JK制服被炸碎，“韩蓉蓉”满头长发开始脱落，身上的皮肤落在地上，五官不停闪现，一会儿是韩蓉蓉的脸，一会儿是长发女人的脸，还有无数张聂绮不认识的脸，最终这张脸定格，是一个大家从未见过的人。

    她眼睛是纯白色的，蓝黑色的一层皮贴在骨头上，头发是黑色的卷发，血泪依旧在流淌，模样十分可怖。

    “你们在等待祭神……”她喃喃自语，抬头看向众人时，指甲上生出了利爪。

    刹那间，谢西风和周赟同时扔出一样东西，一个罩子和一把匕首。

    看到周赟的匕首落在地上，聂绮松了口气。

    “这可是我上个副本获得的蓝色道具！”周赟心疼地捡起自己的匕首，放回背包时系统显示，匕首使用次数1/10。

    “她还有用。”谢西风的罩子十分管用，“韩蓉蓉”被关在罩子里，指甲恢复了正常，如一个人偶般，静静站在那里。

    “还有问题没有搞清楚，在那之前，我们并不能肯定她说的话一定是假的。”聂绮不赞同地看向周赟，十分庆幸谢西风手快一步，“时间流速我们还没有说完。”

    “韩蓉蓉”的事情给了大家不少的刺激，现在脑子都有点木然，尤其是王富桂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生物，不停地干呕。

    可是聂绮根本不给大家思考的时间，她直接问出了核心问题：“如果时间流速有问题，我们必须快速搞清楚，三天后祭神的时间和我们实际需要在副本中待的时间，二者之间的关系。”

    谢西风的眉头依然皱着，他在担心“韩蓉蓉”的事情之余，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如果时间流速有问题，那么他们极有可能，要真的被送去祭神。

    而一旦要被祭神，这个副本的难度将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