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立的嘴唇有点肿。
当然，我吸的。
我看着他，得意的笑。
何立看着我，虽然满脸的谴责，但是仔细看，眉眼间的神色却是舒展和快活的。
这是我重逢见到他以来，他第一次这样笑。
“蛮蛮真是顽皮。”他摇头，“这让我怎么去见人？”
“那就不要见好了，”我趴在他怀里搂着他：“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2】
“好，当然好。”
这是第一次，何立正面回答，但是随即，他又叹：“难怪世人皆说，温柔乡，英雄冢啊。”
我瞪了他一眼，拿来一盒红玉膏，替他消肿。
我挑起一粒黄豆大小的红玉膏，轻揉慢捻的替他抹，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好像这一刻，温情极了。
等红玉膏擦完，他才唤我：“蛮蛮。”
“恩？”
他捉住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蛮蛮，为什么会让我跟你走呢？”
为什么十多年前，没有带上我，却在今日出现，让我跟你走呢？
在这风波浪口出现，在杀机毕露时出现，你与这些人，究竟有没有关联？
【3】
“我身上有羽衣制作的秘密。”
良久，我说。
我哥把制作方法给了我，掩护我逃走死去，追踪我的人用的是我哥实验室的试验机，唯一一个成品，就在我手里。
他们拿着试验机也能仿制出来，但是却缺少了最核心的数据，因此跳跃时空并不稳定，只能定位一次，再次跳跃时空，就会不知道跳到哪里去。
所以上次追杀我的那个人，希望他别跳到侏罗纪时代去。
“我没有材料，我做不出来，羽衣能量快耗尽了，我准备在这里躲一段时间，就走。”
我低声说，“遇到你是意外，我以为我是救了你，却不想阴差阳错造成你与秦桧的渊源，我不想你随着船沉下去，我的确心悦你，想给你一个全新的未来。”
一个可以登庙堂，执玉笏，为家国，畅理想的未来。
【4】
“那些追杀你的人？”
“他们追踪的是我羽衣上的信号，等羽衣能量耗尽了，他们也追不上了。”
要问之前为什么不把穿越装备销毁了，我总是以为我还能再去看看哥哥的。
“那么，张大他们与你有没有关联？”何立冷冰冰的问。
我笑，很轻松：“你觉得呢？”
“张大一党，不过是宵小之辈，”何立不屑一顾，“宰相大人已然知晓全局，若是与你有关，我也救不了你。”
“你本来就不用救我，可是已经救了我。”我觉得他外强中干的样子很好玩，“我确实不是张大同党，但我行了个方便给他们。”
“那你得到了什么好处？”
我没回答他，而是玩着他帽子后的带子，说：“你既然这么喜欢玩游戏，要不与我做个游戏？”
“哦？”他来了兴趣，“蛮蛮也喜欢玩游戏？”
“既然蛮蛮要玩，那就玩吧。”
我：“若是我赢了，你就随我走吧。”
何立：“若是我赢了，蛮蛮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
我：“这两个赌注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何立：“自然是有点不同的，我跟你走和你陪着我，意义不一样。”
我假笑：“何大人真是锱铢必较啊。”
何立也笑，眉毛都挑起来了，有一点贱萌：“那可不，蛮蛮太过于随心所欲，得把一字一句都讲清楚才行啊。”
我：“那行，那这场游戏，就赌这封信，会不会要了何大人的命吧。”
【5】
我说何立想要这封信，会害得自己死掉。
何立相当自信，觉得我在天方夜谭。
“我已布下天罗地网，这群贼子无处可逃，我怎会出事？”
“那夫君可要加油啊，”我笑的懒洋洋，“若是你死了，那我还是赢了，我看孙统领也活不了，实在不行，我可以带他走。”
何立哼了一声。
【6】
孙钧发现了张大背后的秘密，此刻，他让人压住了张大，亲自动手，生剐张大后背的刺字。
何立在一边看着，不言不语。
精忠报国。
何其可笑的大义。
虽然，这也曾是他的梦想。
【7】
何立出生时，秦桧还未进士及第，他家境普通，父亲走得早，没过几年，母亲也去了，祖母一人抚养他。
等他15岁，祖母也去了。
他在学堂上不下去，只能出来找活干，他长得瘦小，又有点憨，理所当然的，被人欺负，而就在此时，被一个女子呵斥住了。
何立从没见过这么鲜活的姑娘，哪怕他生活在江宁府，杏花满楼，少女如云，但这满城的少女都没有她有这样的鲜活的气质。
少女自称阿蛮，她一个人住，雇了何立做她的随从。
她替何立安葬了祖母，给何立饭吃。
她知道何立没有钱读书，说人不管到了什么境地，都要读书，读书才能明志，才能进步，于是她陪着何立一起继续读书学习。
她说何立太过瘦弱，得学习点防身健体之术，于是她教会何立使那把短刃。
她说生逢乱世，是世人不幸，但是每个国人都要想着救国，才是家国的幸事。
她带着何立南下北上，三年时间踏遍山河。
三年时间，足够何立长成，足够他在心底开出那朵风中摇曳的花。
当他鼓起勇气，对少女念出那首关雎，得到少女的回信，忍不住面红耳赤。
原来，原来，原来她也是喜爱我的。
陪伴的三年，虽然时刻在一起，但是少女如风，却怎么也抓不住，何立心想，我这回能让这阵轻风为我驻足吗？
但是轻风啊，还是在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离去了。
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
【8】
何立不信少女就这样消失了，他要去找到她。
在北方，他遇到了从金廷回临安路上遇险的秦桧，于是顺理成章的救了他，两人叙了叙，发现居然两人都是籍贯江宁，祖上还沾亲带故。
秦桧问他父母亲族何在。
何立回答，父母双亡，亲族无存，曾有一妻子，奈何缘浅。
秦桧把他带回去，悉心培养他，十二年间，以他的天资聪颖，加上秦桧的栽培和偏爱，他很快坐稳宰相府大总管的位置。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看着秦桧铲除异己，以莫须有罪名杀了岳飞，主和求存，毫无骨气，但他的确是大宋第一权臣，风光无比。
何立有时候想，阿蛮消失了，但是生活还得继续，他可以得到更多更多阿蛮给不了的东西。
他第一次动手割断了那个潜入宰相府的刺客的喉咙，对方话都说不出来，依旧愤恨的瞪着他，捂着喉咙，气音带着血沫，骂他走狗，倒了下去。
何立想，这样吧，下次玩个游戏好了。
这个世道就这样，礼崩乐坏。
直到这一天，秦桧从皇宫带回一个乐姬，王夫人将乐姬许给了他。
“你叫什么？”
乐姬抬起头，眼神像极了那个人，特别鲜活。
“我叫蛮蛮。”
【9】
瑶琴刺中了他的心脏。
张大在大喊瑶琴的名字。
“瑶琴，杀！”
“瑶琴啊，杀！”
“瑶琴！杀——！”
人生如同走马灯，何立的眼前，一边是少女对他说的家国大义，一边是这些年在宰相府做的那些事。
真是可笑，他都脏透了，怎么还跑回来说要带他走。
他这样的罪人，去了阎王殿，下辈子再相见吧。
【10】
我跟张大说：“我知道岳元帅的遗言写了什么。”
《满江红》，一千年后，所有的儿童都会在课堂上，摇头晃脑的背着这首词，学习这首词的背景，知道岳元帅的故事。
张大动摇了片刻，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们要让秦桧自己亲口说出来。”
只有让秦桧自己亲口说出来，这首词在世上才永远不会消失。
为此事，张大等可以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瞧，这才是气节。
【最后】
东京开封府，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这是宋仁宗时期，是大宋难有的的政令通明之时，明君能臣，共治盛世。
年轻的妻子长得漂亮，人也活泼，倒是丈夫年纪颇大了点，面色苍白，身形瘦削，说几句话就会咳嗽。
他们买下一套小院子，开开心心的支棱起自己的小家庭。
这日晴光艳好，丈夫在院里晒书，轻风一吹丈夫的衣角，越发显得腰身细致，于是妻子在窗口看见了，顺口吟了一句诗。
晴丝袅袅小蛮腰,三月春残见絮飘。
丈夫回身瞪她一眼，可惜毫无杀伤力，妻子嬉皮笑脸，双手捧着脸，问他：“今晚要不要一起困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