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箭矢射中马腿,一声嘶鸣后,马匹受控开始狂奔,她们走的这条道是官道,为了方便南北互通,货物运输,才在这江上建了桥,可供三辆马车并行。

    远处响起雷声,天色黑沉下来,这代表云雨将至。

    狂风呼啸而来,逆风而行,长而细的鬃毛被吹乱,箭矢却不会。

    马惊之下,情境变得尤为危险,马夫见状,大声道

    “黄婶,要跳车!”

    有人一手接过缰绳,一手挥舞着手中的剑打落疾速而来的羽箭“不行,没有遮挡物,主子不能下车!”

    只能等他们的人找到埋伏的杀手,否则太危险了。

    【这马儿跑不了了】铁箭从许茗仪的灵体中穿过,没留下一丝痕迹,她抬头望着远处的雷云,摇摇头。

    【他们两身手倒是不错】如此密集的射杀,黄婶动作利落,剑在她手中打着转,只见几道光影交错,便抵挡了大部分的袭击。

    埋伏的人在前方,若是再往前,攻势必然会来的更猛,向右有条岔路,不是车马道,算是绕远路,不过能躲着些,为他们的人拖延时间。

    “黄婶,走那条道!”车厢晃荡的厉害,雨水从车窗的缝隙钻进来,乔荇扶住车门,朝外头喊道。

    “别出来!”黄婶话音刚落,便有一支箭从乔荇的脸侧擦过 ,牢牢的嵌进马车壁内。

    这群人的目标很明确。

    大雨将倾,江水急促的拍打着桥柱,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一遍又一遍的试图吞噬窄小的通道。

    大力之下,马儿两腿立起,转了方向,开始向那条小路上狂奔。

    既是给人通行的,自然修的不比车道牢固,支撑的梁木发出年久失修的刺耳摩擦声,黄婶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驱使着受伤的枣红马。

    “前面有人,前面有人!”忽的传来马夫的惊慌声。

    刚才有一支铁箭破窗而入,要不是乔荇提前做好了准备,转而仰躺在马车座上,这一箭便够她喝一壶的了。

    如今听到马夫的大喊,她知道这车马是不得不被逼停了,故而黄婶勒住缰绳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撞到车壁上。

    外面的空气有一瞬短暂的凝结,片刻后,前方的木梁断裂开来,其上搭建的木板簌簌地坠落,又被遄急的江水冲走。

    幸存的木板被若干银光五爪钩扎穿,借着这股力,其尾部连着粗铁链甩上来,梁下埋伏的人顺着迅速攀爬至道上,雨打在黑甲上,又滴落在一个又一个水坑中,寒风刮来危险的肃穆。

    “躲到马车后面去!”刚才差点被撞到的是一对母女,黄婶此刻顾不上怀疑二人的身份,只提着剑将那飞身靠近马车的蒙面人挡回去。

    年轻妇人拉着孩子,那孩子一直在哭。

    在黄婶没注意的背后,那妇人冷静的打开车门,眼里闪过诧异。

    “人呢?”

    “你找我?”声音从背后响起,妇人的脖子被一把匕首抵住,尖端沾了水珠,冷漠的神色,尖锐的眼神,轻佻的口吻,是乔荇。

    【还不算笨。】知道藏在车底。

    【就是心软了些。】阿素补充道。

    那妇人知道此击不成,转而将手中的利器像那孩子扎去。

    “你干什么!”动作只发生在一瞬,乔荇刚转动匕首想阻断对方的动作,那妇人猛地挣扎起来。

    乔荇顾着孩子,制不住她,挨了好几次肘击,那妇人为了降低她防备心,穿的朴素,身上藏不了什么,只拿着簪子直往她脖子捅。

    马车被逼停后,车厢本来就不稳,如今更是支撑不住,像一边倒去。

    乔荇的匕首在两人交手时脱手掉出了车厢,“铿锵”一声,落入雨中,这妇人有些身手,出手一点儿也不犹豫,她背后的人是要置她于死地。

    乔荇握住离脖颈只有几寸的簪子,因着车厢翻转的这股力,簪子被握的紧了,她能感觉到手心火辣辣的疼,她上半身已经被漏进来的雨水打湿,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出去!”乔荇腹部又被捶打了两下,她忍着痛,朝女孩儿喊。

    那孩子被吓傻了,呆愣愣的趴在马车内侧。

    “小主子!”外头传来白刃交接的打斗声,黄婶的声音听起来很吃力,像是受了不少伤。

    “我没事!”她不能拖后腿,这样三个人都逃不掉。

    “上面说了,可以不要活的。”妇人露出个阴鸷的笑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道惊雷,一闪而过的光线照见了她的半张脸。

    “谁派你来的?”乔荇手上不敢放松,趁着对方的注意力被吸引,猝然一推,那妇人没收住力,簪子顺着插进车壁里。

    乔荇顺势将她双手按住,折过身将她压在车壁上,又是一声惊雷。

    “谁派你来的!”大雨中乔荇的声音显得微不可闻。

    “你没机会知道。”妇人后仰将乔荇撞倒,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咳...咳”现在两人手上都没有一击致命的武器,乔荇毕竟只是个世家小姐,乔询之过去将她保护的很好,她只是比寻常女子身手好些,面对这样的杀手,无论是体力还是灵活度,她都不是对手。

    乔荇挣扎中将车帘全然扯了下来,边角用绣线穿上的大颗珍珠散落一地,那缩在角落的孩子终于回过神来,扑过来拦那妇人的手。

    她力气太小了,好几次,瘦弱的身体被掼在地上,额头都磕出血来,血水混着雨水,模糊一片。

    为乔荇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妇人嘴上骂着“碍事的东西,早知道第一个杀了你!”,没注意到身后有黑影接近。

    “噗呲。”利器划过喉管,血喷溅出来,将乔荇的半边脸都染红了,这下就算是飘进来的雨水也冲刷不干净了。

    在乔荇眼里,那只来自妇人身后的手,动作十分缓慢且坚决。

    那匕首是她的,上头的花纹是她特意找人设计的,握柄是父亲给她打磨的,用的是西域传过来的某种野兽的牙齿,她一直很珍惜。

    妇人瘫倒在她身上,湿漉漉的冰凉的触感钻进她的每一个毛孔里,乔荇还未回神,视线由那只手往上。

    那人带着斗笠,帽檐上的水珠滴下来,将乔荇的襦裙也带上湿气,他将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她很是熟悉的脸。

    “乔姐姐。”少年有些羞涩,将沾着血迹的手伸出窗外,朝她笑。

    【霍!】许茗仪当然也能猜到这少年是谁。

    【歹竹出好笋。】阿素如此评判。

    “你......”乔荇看着面前的云常,她理应有许多要问的,现下却问不出口了。

    “啊...外面是我父亲的人。”云常将匕首在那妇人的衣服上擦干净,重新递给她。

    外面的打斗声未停,乔荇没有放松警惕,毕竟面前的人和言康确实长得太像。

    “我是来救你的。”云常其实很紧张,他也是第一次杀人,言康在帮皇帝干一些脏事,他在言府,有时也能碰到些腌臜事儿,为了不捅到母亲那儿去,他还帮着善过后。

    只不过他的紧张并不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他跟着母亲其实偷偷的见了乔荇很多次,还是第一次和她说上话。

    他很明白母亲看这个女孩子的眼神,怀念和向往。

    他和云娇都是被血脉困住了的人,无论是言康,还是云家,都将成为他们一声的牢笼。

    乔荇不一样,即使她一样会受到来自乔家嫡女的束缚,但她是自由的,像母亲怀念的那位一样。

    乔荇没接匕首,云常退后一步,将这把削铁如泥的利器放在地上,他为了让她相信自己没有敌意,甚至闭上双眼,将双手摊开。

    这时外头传来巨响。

    乔荇顾不上那么多,动作利落的捡起匕首,迅速从车窗翻了出去。

    “黄婶!”黄婶受了不少伤,土灰色的襦裙被血染红,车夫也是个练家子,将她护在身后。

    “我没事!你别过来!”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从四周包围上来,脚下的木板被踩的嘎吱作响。

    渐渐将众人围在中间。

    空气被划破的声音瞬然闯进来,从乔荇耳边擦过,没留下一丝痕迹。

    刻着特殊花纹的羽箭直直贯穿其中一名黑衣人的眉心。

    看方向,离她们有些远,是从刚才那条大道上射来的,应该是派去解决箭手的乔家人,形势开始扭转。

    云常带着那孩子从车厢中走出来,大声道

    “今日你们抓不到活的,不如就此放弃!”他是偷听到言康的计划,才混进来的。

    黑衣人并没因为他这句话而退后,反而一面打掉远处射来的箭矢,一面逼近众人。

    领头的人将背后的双刀拔出,他将面具摘下扔进猛烈的江水之中,露出一双拉长的吊眼,阴寒的杀气锁住乔荇。

    “主上说了,尸体也未尝不可。”

    这本就是一座危桥,一场激烈的打斗让它变得更加残败不堪,随着黑衣人一步步缩小包围圈。

    “咔嗒”原先用来连接各个桥柱的麻绳兀然断裂,以一种无法挽回的速度从柱身抽离。

    “桥要塌了!”马夫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道。

    此时再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桥板迅速塌陷,已是寸步难行。

    马车被卷入江水,一瞬间便被淹没,红色的马鞍在江水中浮浮沉沉,连一声嘶鸣都听不见了。

    “找柱子!”前些日子下过大雨,就是水性最好的渔人也不会在此时出船,话音刚落,几人便踩空落入江水之中,不见人影。

    一个大浪过后,乔荇从水中浮出来,带着受伤的黄婶,马夫抱着桥柱,只有一只手可以腾出来帮忙。

    黄婶腿受了伤,乔荇和马夫两个人只能将她托放在桥柱上,用绳子将她的上半身固定住,防止她脱力失手。

    水患杀人是无声的。

    许茗仪看着几人在水中浮浮沉沉【我也不太会水的】

    【你是修行者】阿素生活在岛上,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水了。

    凶猛的水流在江面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将散落的木板卷起,又掷向几人。

    乔荇也不过十几岁,她虽然水性很好,此时也只能用身体挡住黄婶,她的伤口已经被泡的发白了,固然受不住这一波冲击。

    只是她也没有就此待毙,水性好的人能预测水流的方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微妙的改变自己的位置,利用冲击的力量使自己离断桥更近。

    云常已经被冲到断桥附近,麻绳是从这里断开的,剩下的部分还能抵挡江水。

    “乔荇!”他大喊,断掉的麻绳一头绑了浮木,他尽力扔向三人附近。

    乔荇抓住那一小节浮木,将它缠在她们攀的这块桥柱上。

    雨下的更大了,她们必需尽快到断桥上去 。

    “救...救我”

    雨水即使剥夺了人大部分的声音,但有些语言仍旧清晰的传入耳中,乔荇敏锐的察觉到,马夫的神色乍然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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