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善

    “要一艘船。”

    “好嘞,您四位。”

    此时夜已过半,江水中飘着绿藻,船夫起了杆,引他们进船舱,内部空间有些狭小,船头挂着一盏渔灯,内置矮桌,待他们入座,船夫提醒,“雨季,未免有些潮湿,几位客人多担待。”

    “不碍事,麻烦老汉。”百里敬用一旁放的干麻布擦了擦,将烛台重新点燃,放到桌角处。

    “到碟骨洛凡,乔家关是必经之路,过了江离村落不远,上空不允许飞剑通行。”

    这也是为何宗门多建在荒野偏山上的缘故,修士修行,也不能影响凡人的正常生活。

    “百里敬,我们到船头吹吹风吧!”柯慕儿挤眉弄眼的,不知道脑子里想到哪一出,拽着人大胳膊就出了船仓。

    “柯少主,晚风凉。”百里敬眉峰微蹙,担忧的看着眼前人,一面又将她扯乱的袖子重新整理好。

    “你过来,坐下。”柯慕儿压低声音,支船的老汉站起来,给她们让出了一块地方。

    “你不觉得他们这几天都不对劲?”边说还边往船仓内瞟,摇曳的烛火照出两人冷肃的脸色,比这寒江夜晚的风还要让人觉得冰冷彻骨。

    “师兄妹之间,这样相处不算正常?”百里敬只有师兄,唯一能被他拿来对照的只有见过数面的徐巽冰,他们家确实吵闹。

    “很不正常。”许茗仪脾气软,最多也是懒懒的不搭理人,在柯慕儿的印象里,她这样面无表情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不知道......那天”

    “慕姐姐。”很简短,船舱里许茗仪探出半个头来,很显然,大小姐对这个称呼也并不熟悉,但不妨碍她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那天柯慕儿其实什么也没来得及看见,就听到许茗仪结巴的语调,明明两人的位置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但柯慕儿的直觉告诉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我,我不知道,我不不不是那个意思。】

    大小姐只看到她通红的耳背,和地上被掰成一截截的木棍,她的好姐妹就逃跑了。

    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后的几天,她也多次看到两人双手交握,几次下来,柯慕儿的心情没有一开始那么复杂,晚上许茗仪还会到她的帐子里通宵。

    不对劲,柯慕儿躺在榻上,仔细琢磨,当时是否有什么细节是她遗漏了的,就听见许茗仪问

    “我【结缘】是不是还是学的不够好?”没等她回答,许茗仪又自言自语道“肯定是因为用的代物不对,但我也是没有办法,那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但要说私心,肯定我也是有的,可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太好?”几句话的功夫,许茗仪没得到回应,翻过身从被子外面拍了拍柯慕儿的头,“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没有机会。

    “那你把他娶回家。”柯慕儿不知道【红绳】的副作用,随口建议道。

    “他不愿意怎么办?”许茗仪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睁着一双圆圆的鹿眼,眸子里泛着水光,好似真的在为这件事忧愁。

    “......”大小姐很纳闷,她的朋友们看上去好像都不太聪明,在处理男女问题上,没等她安慰,又听见许茗仪语速极快的叭叭了一段。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我又会画符又会种地又会挣钱,还能给踏寒做全套养护!他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我这么好的了!”许茗仪把头捂在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小,但听的出来,语气愤愤地,话毕又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瓮声瓮气的问柯慕儿“你觉得呢?”

    “他有啥好的,我娘说让我打死都别选剑修,木讷不会疼人,你看,他都不来哄你的。”而且听你这么说,你会的这么多,我觉得他反而有点配不上——一点来自闺蜜的小小滤镜。

    “他...嗯...很包容我。”李希阳做了圆劫门十几年的大师兄,几乎记得她所有的喜好,还有一些她自己都没注意的小习惯,只是许茗仪觉的重点不在这儿。

    “他说什么了?你是怕他是结缘了才这样的?”一连两个问题都正中靶心,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嗯,我们认识太久了,虽然我是......”话说一半,她又缩进被褥里,柯大小姐的寝具都是最高级的,上个月新出的绒丝缠绣被,朱红的颜色,许茗仪一截胳膊弯着,压在上面,藕节似得,又衬出些粉色。

    “算了,我明天去找他谈谈。”不管发生什么,许茗仪的睡眠习惯都很好,说是要彻夜谈心,但她说完倒头就睡,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可恶的臭情侣!

    谈了什么大小姐不知道,看样子反正是没谈拢,以她对二人的了解程度来看,她怀疑双方都有责任。

    被秘境弹出来后,许茗仪收到了苏锦衣的信,大致意思是让她暂时先不要回来,给了几个卦示表达对李希阳的慰问,最后信的末尾让许茗仪去找一个叫白鹤的人,无关别的,就是要债。

    灵鸽哼哧哼哧飞了大老远,许茗仪从兜里掏出一把碎灵米,它吃饱之后就窝在百里敬头上休憩,柯慕儿看着笑了好一会儿,本来他应该跟着清禅寺的师兄们回去的,只是最后几个大师不知道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什么,他就被丢下了。

    “我看许姑娘颇合眼缘,不知”化尘的表情很耐人寻味,连柯慕儿都听出来他再瞎编。

    “我知道了,只要你们佛子愿意就行。”许茗仪猜测这多半是因为苏锦衣为和清禅寺的主持的那场交易所要支付的代价。

    所以才有了四人同行一事,乌船摇晃,江边种了好些柳树,枝条低垂,像极了妇人浣发,码头挺大,秘境将他们传的不远,只是这一带对修士的管制较为严苛,在凡人多的地方,修士不被允许使用灵力。

    江水并不遄急,有些船夫拖家带口的在江边造了船屋,半夜里也能行船,他们身上带的金银不多,雇一条小船也就够了。

    “外边怎么了吗?”她的目光过于真挚,但她实在是百八十年没叫过慕姐姐这个称呼了,可能也就第一次见面时大小姐觉得自己能有这个殊荣。

    “没事儿,我们吹吹风。”柯慕儿给百里敬使眼色,试图让他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

    百里敬领会不了,这对他来说比大正藏华严经还难读,还是忽视比较容易。

    好在船夫恰到好处的进来,告知众人“天太暗了,急不得,等天微微亮再行也不迟。”

    “辛苦舟人了。”百里敬是四人里入世经验最多的,舟人在南方是对船夫的雅称,也有些地方叫渡翁。

    “不辛苦,挣个闲钱养家。”这不就来话题了,柯慕儿想从这儿打开话匣子,又怕自己出口会不会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毕竟她对凡间的钱财没什么概念,有些踌躇。

    “孩子多了些。”老汉头发花白,活了这些年,见过的人不少,面前这几位客人穿的不俗,他也就随口一说,就算他们不搭理也不会放在心上。

    “啊...我们家人也挺多。”御兽宗上下几千人,柯慕儿身为少主,也只认得半数,她在家也不看帐,但每月的支出是几位数她心里还是清楚的。

    “您家住这附近?”码头就建在镇上,他们这一路过来,惹了不少人张望。

    “过了江的乔家关,有家私塾,是我家妇人开的。”提起这事儿,烛火映在老汉的眼里,愈发亮了。

    “这倒是不常见。”哪怕百里敬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表示诧异。

    “什么不常见?”柯慕儿听的云里雾里。

    “你们也要过乔家关,等到了客人也就知晓了。”老头儿笑起来慈眉善目的,透露出点得意,或许是想起家里人,便絮絮叨叨说起了家里的事儿。

    “我大女儿如今也像女公子这般高了。”说罢用手比了比许茗仪的个子。“上次她头顶正好也抵在这个位置。”

    “那你最小的女儿呢?”

    “小十九才几个月大呢。”老汉儿说起孩子,眉眼更慈祥了,眼角的皱纹拼起来,也不老态。

    “那还...您有十九个孩子?”柯慕儿抓住了盲点。

    “对,我和老伴儿在江边碰到她,她那时才这么一点儿大。”他用手指比划着,没用捡这个字。“老伴儿说,没处儿去的女娃娃都是私塾的孩子。”

    许茗仪紧了紧眉头问“这样的女娃娃很多吗?”

    “我小时候很多,现在不了。”老汉儿闭着眼,回忆起什么,眼角有些红,他很干练的从仓内拿出些竹条和细绳子,低着头编竹筐,想必也是为了补贴家用的。

    “大善。”百里敬双手合十,微微低下头说道。

    “老伯知道椒垣山吗?”蝶骨洛凡是苏锦衣给的卦示,很明确的指定了地点,许茗仪再据此问卦,难度就降低了许多,她自己得到的卦示也会直白许多。

    【椒垣山】、【水鬼】、【解】

    “过了江,翻了椒垣山,才是乔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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