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站

    “——!”

    倏地收回手,宋穗岁抿唇,眼睛却没从陈纪淮脸上挪开,只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如果这时低头,她总有种自己认输的感觉。

    指尖发麻,还残留一丝软滑触感,宋穗岁悄悄摩挲指尖,想说些什么打破尴尬时,岑保平凉飕飕的目光从头顶传来。

    “宋穗岁?陈纪淮?”

    岑保平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怎么还不做卷子?”

    他看到宋穗岁通红一片的脸颊时瞬间明白,“宋穗岁,你是不是又上课睡觉了?”

    没敢吱声,宋穗岁垂下头,手背贴上发热的脸颊,试图给自己降温。

    提到卷子和宋穗岁,像是打开岑保平记忆里的开关。

    他原本确实没想起来让宋穗岁订正错题这事,要是没注意到宋穗岁,也就自然而然地翻篇了,但架不住宋穗岁又栽倒他视线里。

    “昨天让你订正的数学卷子呢?”岑保平推了推镜框。

    完了。

    一个激灵,宋穗岁整个人彻底清醒。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连保平的金鱼脑今天都好使了。

    宋穗岁挤出苦笑,从书包里取出两张被塞在最底下的卷子。

    卷子空白一片。

    “老师,我错了。”宋穗岁干脆地站起身,和岑保平道歉,脸上的真挚比珍珠还真。

    “……你别给我来这套。”岑保平见多了小姑娘装可怜的模样。他话虽这样说,但语气还是稍稍温和了些。

    有但不多。

    “拿上卷子站外面订正,没订正完这节课就别回来!”岑保平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宋穗岁。

    宋穗岁:“……”

    —

    面对走廊的白瓷墙,宋穗岁捏着手里两张卷子郁闷,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了踢墙角。

    她侧身探出脑袋,从窗户往里望了眼教室,大家都在埋头做卷子。视线挪到讲台,被岑保平恰好抬头逮住,宋穗岁立马错开眼,缩了回去,老实地趴在墙上补卷子。

    展开陈纪淮148分的卷子翻了遍。

    红色的对勾铺满卷子,越到后面对勾划得越大,一眼能看出保平改卷时内心的开心。

    看到反面卷子的大题,陈纪淮全部用了两种解法时,宋穗岁皱皱鼻子,感受到了一丝世界的参差。

    反观她自己的卷子。

    ……不提也罢。

    笔尖戳了戳自己的卷子,宋穗岁认命似的开始照着陈纪淮的答案往上抄。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宋穗岁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抄完卷子,最后十五分钟她瞄了眼教室,保平低头在改卷,没空注意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她捏着笔在草稿纸上画画。

    即将下课时,岑保平改完卷子,他把陈纪淮叫上讲台。

    “最后一道填空题,你怎么想的?”岑保平问。

    那是道关于椭圆的圆锥曲线题。

    陈纪淮在卷子上简单做了标记,岑保平一眼看出他用的方法很新颖,一般只有学过竞赛的才会使用这种方法。

    为了验证陈纪淮是真的掌握,还是误打误撞,他才把人叫上来问解题路径。

    陈纪淮微弓着腰,校服外套的拉链被规整地拉至锁骨偏下的位置,软塌的衣料也被他撑得好看。

    手里的黑笔点了点图形,他整理思路后简洁说,“通过变换坐标,可以将椭圆转换成特殊的圆,利用圆的几何性质来求取三角形AOB的最大值。”

    “仿射变换?”岑保平轻扬眉梢,提了个高中数学考纲范围外的名词。

    陈纪淮点了下头。

    “你怎么确保坐标放缩后,面积的变化规律?”岑保平又进一步试探。

    陈纪淮看着他说,“由祖暅原理推演可知,面积成比例放缩。”

    精彩。

    陈纪淮虽然说得简单,但其中原理倒是分毫不差。

    岑保平嘴角露出笑意,但他努力绷着,“不错。但是高考大题别用这方法,给不了满分,填空选择用用就成。”

    陈纪淮“嗯”了声。

    越看陈纪淮越像看一块未经打磨却已经披露光芒的璞玉,岑保平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

    他没想到陈纪淮在高二,还没参加过专业培训的情况下,数学的知识面就已经这么广。

    不出意外,今年的数竞要稳了。

    发掘到好苗子的喜悦涌上心头,岑保平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尝试压下那股兴奋。

    他余光不经意扫过窗户,却看到宋穗岁的脑袋一抬一抬地往教室里望,手上还捏着笔不断地在纸上勾勒。

    她似乎怕被发现,半个身子藏在墙后,看一眼又飞快躲回去,脑袋后马尾辫也跟着一甩一甩。

    顺着岑保平的目光,陈纪淮也望了过去。

    宋穗岁没再抬头,高马尾自然垂落散在两侧,衬得脖颈修长。连廊里阳光投射而过,小姑娘隐在光影下,她神情认真,显得极为乖巧。

    在宋穗岁低头正专注时,岑保平也没发火,他反而蹑手蹑脚地贴着墙走到门口。

    被全班人注意到动静,大家投来目光时,岑保平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噤声。

    像只壁虎一样挪到门口,岑保平默不作声地站在宋穗岁身边。

    草稿纸上是一幅速写。

    班里绝大部分同学埋头做题,还有个别人交头接耳,讲台上岑保平和陈纪淮低声交流。轻风吹拂起蔚蓝的绵绸窗帘,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大家神态各异,却又栩栩如生。

    宋穗岁仅仅利用黑白光影,就将场景处理得真实而美好。就连岑保平也不得不赞叹小姑娘的才华。

    没察觉到她已经被发现,宋穗岁正在给岑保平添头发细节,笔尖悬在半空中要落不落,仿佛纠结是否要给他再加两根……

    “我头发没这么少吧?”

    岑保平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冷不丁地出声。

    ???

    宋穗岁麻利地捂住草稿纸,熟练地动作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因为被抓到的次数太多了,所以熟能生巧。

    她像只被吓到的松鼠,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看到岑保平的霎那,眼睛睁圆,涌上复杂情绪。旋即,又乖乖地低眉,耷拉着眼尾,她攥紧手里卷子,麻木地准备迎接岑保平的批评。

    岑保平被宋穗岁精彩的表情变化逗笑,但面上不显。

    虽然宋穗岁的成绩在班上排名中游,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美术上是有天赋的。作为艺考生,如果能在高考依然保持她目前的分数,倒也没有太大问题。

    也没开口说她开小差画画的事情,反而瞄了眼她订正的卷子。卷子倒是写得干净整齐,就是一眼能看出都是抄的。

    “来,给我讲讲这道题。”岑保平随意挑了道题,让宋穗岁讲给他听,

    宋穗岁:“……”

    努力地辨认着卷子上的数字和字母,每一个拆开单独看,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鬼知道到底在讲什么。

    她拿着卷子看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所以然。

    看到她发愁,岑保平没忍住地嘴角上翘。

    他清楚这张卷子对宋穗岁来说过于超纲,小姑娘也乖乖站了一节课,心里的那点火星来得快去的也快,索性不再计较。

    “行了,你别站在墙角长蘑菇了,回去让陈纪淮给你讲讲。”

    他声音正好让全班人听见,说完下巴还朝着陈纪淮扬了扬。

    被突然点到名字,陈纪淮撩眼看来,淡淡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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