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战而胜

    “倘若知晓将军此去不返,属下定然,定然……”阿颂说不下去了,伏在沈惊阙的肩上泣不成声。

    将军曝尸荒野,而他们却被蒙在鼓里。那是他们信仰的神,如今她的躯体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腐朽消散。

    好在……好在老天有眼,让他们将军的神魂归回,也给了一次机会。

    一次报仇的机会。

    一开始,阿颂是不信的。

    将军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是旷世奇才,怎会死在……

    可他是将军亲信,将军与余城回京,他便在边疆与另外几人共为将军守着。后来,他在某日突然感到心口难受,像是有什么梗着,这样情况一直持续到——他收到信后。

    字迹是将军的,暗号也是将军与他们之间独有的。

    将军死了,死在城门前。余城也随将军战死,尸骨无存。

    他去找其他几人时手都是抖的,最后决定连夜亲自前往京城去确认真伪。

    城门口的盘查似乎愈发严格,他并未过正门,更未袒露身份。在京城无休无眠查了三日,方才信了那封信。

    将军不在了。但她似乎又在很远的地方。

    阿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愚笨,唯一的信念便是找到将军。

    但一定要在合适的时候,要先安排好一切,不可再让将军受到危险。

    这一次,他定会守护好将军。

    如今,瘦削陌生的女子拨开树丛来到他的面前。分明是完全不一样的脸,但那眼神与气场,还有久违的语气,确实是将军独一无二的。

    万幸,他的神明仍在世间。

    沈惊阙轻声道:“苍天垂怜,予我探求真相的机会。阿颂,我需要你们。”

    “我等生是将军的人,死也是将军的……”

    “哎,别说这种晦气话,呸呸呸。”她撇撇嘴,“没想着让你们死,都得给我好好活。再说这话,我把你揍了丢出去。”

    阿颂手掌摸摸自己的头,视线在沈惊阙的身上很快扫过,很憨又很呆地一笑:“还别说,将军,你现在这副模样还真好看。别说揍了,就算……哎哟!将军你打我作甚!”

    “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沈惊阙的手一下一下敲着他的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把你的想法收回去!几个月没打你就皮痒了是不是?”

    “哎哟,将军,将军别打了,你这手瞧着白嫩,可别伤到……哎哟!”

    又是狠敲几下,沈惊阙见他终于老实了,这才放下手。

    啧,这脑袋什么做的,手还真有些疼。

    阿颂憨憨笑了笑:“将军,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

    沈惊阙吹了声口哨:“噢,过段时间春闱,帮我把答案搞到手吧。”

    阿颂:?

    “哈哈,开个玩笑,不就是个春闱吗,爷有手就能过。”

    沈惊阙顿了顿,又道:“稍安勿躁,这消息你们知晓便好,别让其他人知道,时机还不成熟。再暗中派些人供大哥差遣,一定要保护好老夫人和娇娇。”

    阿颂立刻严肃抱拳低头:“属下遵命!”

    “我接下来会想办法进南齐朝堂,顾长明的身份可以利用。平日操练不可疏忽大意,你去京城的迎春楼找位名叫庐姒的花魁,将一切都告诉她,她知道该怎么做,也会帮助你们。”

    “是。”

    “时候不早了,我不可离开太久。”沈惊阙又看一眼天色,月正缓缓隐入云中,“阿颂,多保重。缙国的一切,就靠你们了。”

    阿颂又红了眼,他恭恭敬敬叩首:“将军,请务必平安归来!”

    最后一缕月色散于风中。

    春闱将至,沈惊阙望着一排月白色衣服犯了难。

    沈棠还真喜欢白色,衣服不是白色就是浅色系,房间里的布置也很简单,连燃着的香都掺着雪松茶香。

    沈惊阙喜欢艳色衣装,张扬的红明艳的绿,青蓝浅紫样样都穿,容貌也生得是浓墨重彩的好看,骑在马上笑起来时连骄阳都要逊色三分。

    征战时就更不必说了,战甲里的衣服从不穿浅色。

    如今,她成日瞧着身上素色锦袍,还怪不习惯的。

    喔,这几个月下来别的不敢说学会,但一件事定然精通。

    忍。

    还能怎么办,忍着呗。不喜欢颜色的衣服又不能撕了它。

    怪憋屈的。

    敲门声响起,沈惊阙打开门,看见枭筠站在门口,眼眸中有几分不情愿。

    嗯?什么情况?

    “小郡主安。将军怕小郡主败于武试,便让我来看看。”

    嚯,这可就新鲜了。

    这意思是——枭筠来陪她练武?

    沈惊阙瞬间想起枭筠被她俘虏时跪在地上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被顾长明领回去时活像被老父亲拎着走的倒霉孩子。

    她克制了一下才忍着没笑出声。

    但唇角还是止不住略向上弯了弯。

    枭筠奇怪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噢,没什么。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沈惊阙慢悠悠回答,“没什么要帮助的。”

    枭筠面色一僵,却没有多大意外的神情,大抵是知晓沈棠性子,做了个礼便走了。

    嗯,有礼数,但不多。

    看来还是打少了。

    沈惊阙关上门打了个哈欠,便走到床边翻身一倒躺在床上。

    眠之。

    微风和煦,万里无云,春闱日至。

    随着一声钟鼓敲响,文试正式结束。

    沈惊阙搁下笔,呼出一口气,走出宫殿刚想伸个懒腰又觉得不妥,便将手背到身后。

    她有着沈棠的记忆,自然也有沈棠看过书的记忆。所有的文字只要稍微细想片刻便能回忆起来,沈棠写下的诗文历历在目,挽袖提笔点墨,才惊四座。

    她只要将沈棠的想法写上便好了,若是有新出的题目,正好用她这几个月读过的来答。

    休息过一夜,第二日便是就是武试了。

    这是“沈棠”的弱项,却是她的绝对强势领域。

    但也是她最容易露馅的地方。

    不能表现得太过强势,直接穿帮那可就是开局天崩了。

    顾长明作为大将军肯定在场看着比试,她的一招一式都是顾长明熟悉的,更不如说,他亲身经历过的。

    沈惊阙尚能有意识克制打法,但一个人出手、挥腿的感觉,或多或少会有很微妙的联系。

    很快便轮到她上场了。

    第一轮,双方皆是赤手空拳。

    沈惊阙抽到的签子是第六组。

    前几人尚有可圈可点之处,她先是在台下观望,一面盘算着过会儿如何配合他们的打法赢得自然一些,一面抬头观察顾长明。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以手撑着头,看着场上的比武。

    那可太认真了。

    终于轮到她时,沈惊阙叹了一口气,认命般走上台。

    台下众人瞪大了眼。

    虽说女子可参加,但真正参与武试的女子却少之又少。台上的人看着病弱娇柔,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

    然而,她的对面却迟迟不来人。

    主持武试的官员扯着嗓子喊了三次,依旧无人应答。

    “第一轮第六场武试胜者——沈棠!”

    沈惊阙缓缓眨了一下眼。

    发生了什么?

    这就胜了?

    不是,人呢?

    她第一次感受到“不战而胜”四个字。

    茫然,又……有点快乐?

    沈惊阙下了台。

    第二轮,她抽到了第三场。

    这次,对面走上一位健硕的男子。

    沈惊阙竟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考官刚要喊开始,那男子却猛地一抬手。

    沈惊阙一惊。

    下一秒,他双手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下城北崔冯,拜读郡主文章多年,甚是佩服敬重。在下,甘拜下风!”

    沈惊阙:?!??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们在武试,武试啊!!

    考官愣了愣,大声宣布:“第二轮第三场武试胜者——沈棠!”

    沈惊阙一言不发走下台。

    第三轮,多出了一个人,而她正好轮空,直接晋级下一轮。

    沈惊阙若有所思,眸光渐深。

    事不过三,就算是傻子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在这样的时候怎么可能接二连三有这么好的运气。

    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是谁在帮她……或者说,在害她呢。

    一天的比试到此就算结束了,次日还有两场,决出最终胜者。

    夜晚,沈惊阙躺在床上,双臂交叠枕在脑后,闭着眼思考。

    莫非是顾长明在帮她?

    不,不会。

    沈惊阙最先否定了这个猜想。

    他了解顾长明,顾长明不会做这种事。况且,虽说最近能说上几句话,但他与沈棠的关系还未曾好到那般地步吧……

    莫非沈棠还有其他熟人在朝堂?

    沈惊阙又在脑海里搜了几圈,得出的结果就是长康王并未有仍在朝堂里特别交好的朋友。

    没有答案,毫无头绪。

    沈惊阙甚至想到有没有可能是阿颂他们另辟蹊径了,但这种可能性似乎更低。

    阿颂几人骁勇善战,英勇无畏,就是不太聪明。

    嗯,那方面的聪明。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若是幕后之人另有所图,定然会在合适的契机出现在她面前。

    沈惊阙翻个身,倒头就睡。

    第三日,也就是春闱的最后一日,沈惊阙木着脸站上了台。

    今日可以持兵器,对面的男子选了一把刀,她便选了最不常用的矛。

    好在比试开始前并没有像昨日那般的事发生。

    随着考官一声令下,男子挥刀而来。

    沈惊阙却敏锐感觉到他露出了脆弱部位,动作都放慢几秒。

    真当她是傻子呐?

    沈惊阙动作一顿,唇角暗暗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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