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

    杨广白将马交给小二下去喂粮草,两人默默回了各自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起那双瘆人的眼睛。夜间口干舌燥,他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茶壶里空空如也。纠结片刻,还是翻身下床。他瞥见走廊那头有个穿斗篷的人影,兴许是晚归的客人,他没多想,径直下楼找店家要了壶茶水,上楼时见那人还站在走廊里,心下觉得奇怪,但还是忍住没有多管闲事。

    第二日天一早,几人还在梦乡,就被一声尖叫惊醒。

    “杀人啦!杀人啦!”

    闻言,几人迅速穿好衣服,打开房门互相对视一眼,悬着的心才放下。只见店小二慌慌张张的从走廊那头的房间里跑出来,面色一片煞白,显然被吓得不轻,嘴里不住地感到,“血,全是血……”

    客栈里的客人都被店小二的喧哗吵醒,几个胆子大的大摇大摆的过去查看,结果捂着嘴从里面跑出来一阵呕吐。房间里的血腥味被人带出来,混合着呕吐物的酸臭,弥漫在空气中。

    江晚吟最先闪过的念头就是,此地不宜久留,不管凶手想干什么,她们并不想卷入其中。正商量着立即出发,主首就带着一众保甲封锁了客栈。

    苗疆没有朝廷设置的官府,一乡一镇全靠共同推选的主首治理当地事务,主理刑狱诉讼,往往由族中耆老或德高望重者当选。手下的保甲从各户抽调青壮年组成,每季轮换,遇有重大变故,可临时增加。总而言之,这是以宗族血缘为基础建立的小民自治体系。

    主首是个精神烁立的老头,名叫裴鸿度,同时也是当地大族的族长。活到这个岁数,走过的桥比年轻人走过的路还多,面对那被完整剥去人皮的血淋淋尸体,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有这等作案手法的,凶手有很大嫌疑是个傀儡师。

    仵作细细验过身上的伤口,一针封喉,凶手似乎很享受剥离的过程,从脊柱处划开皮肉,再用薄刃细细分离,至始至终保持了人皮正面的完好无损。死者活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剥开,恐惧、心悸、痛苦让她死不瞑目。

    客栈老板跑过来描述了死者的情况,死者是名少女,年龄在十六上下,容貌清秀,是镇上请来的傀儡戏班班主的女儿。戏班子昨晚表演完最后一场,去了隔壁镇子,想着隔几天回来,就让小姑娘在客栈等着。不料孤身一人,被凶手盯上。

    裴鸿度听着掌柜的描述,不觉眯起眼来。那戏班子常来镇上表演,和当地都很熟悉,把女儿留在这也不奇怪。究竟是仇杀,还是其他原因?他扫了一眼客栈里的这些人,鱼龙混杂,说不定凶手就混在他们之中。

    他挥手让人把尸体带走了,又宣布在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禁止客栈人员离开。

    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江晚吟盘算着距离四十九天的期限还有些时间,要是就这么跑了,这血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希望主首能尽快抓住凶手,要是耽搁太久,她可等不起。

    凶手似乎沉寂了没有继续作案,客栈里众人情绪越发激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平白无故被禁足在这,主首也没个准话。

    已经第三日了,江晚吟躺在床上,目光盯着顶上的帷幔,要是明日还没个结果,便是顶了这罪名她也要赶路了。

    入夜,隐约传来一阵铃声,“当啷…当啷”

    一下

    两下

    三下

    ……

    听着让人心烦,她拽着被子捂住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突然一声呼救打破了宁静,客栈的灯火瞬间亮了起来。众人这几日憋着火一点就着,纷纷冲了过来。只见一男子正将房里的另一女子按在地上,手里拿着尖刀慢慢逼近。守在客栈外面的保甲应声而来,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骑腿将他压住。

    透过人群,江晚吟呼吸一滞,那男子不就是杨广白!这不可能,她慌忙拨开人群,闯了进去,“大哥,是不是搞错了,他……他不可能是凶手。”

    杨广白双目无神,被人压着既不挣扎也不喊疼,仿佛丢了魂一般。

    保甲疑惑地问道,“大家亲眼所见,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旁边有人指出来,“她们是一伙的,另外还有两个人。”碧秋和千俞被人推出来,“没想到啊,居然是你们!”

    墙倒众人推,如今这种情况任谁也解释不清楚。杨广白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客人房里行凶,而且神情还那般怪异,那不像是人,倒像是个傀儡!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凑上前去就要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保甲将她一推,大喝一声,“都带走!交由主首审问。”

    裴鸿度审视着堂下四人,大致情况已经听下面汇报过了,“凶手”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浮了浮茶盖,问道,“中原人,你来我们苗疆做什么?”

    “做生意,路过。”江晚吟瞟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杨广白,心中难掩焦急。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这些细微动作全都逃不过他的眼底,裴鸿度轻笑一声,“姑娘,在老夫面前,还是说实话的好。”根据凶手作案的手法,这几个中原人显然不会那么娴熟的技艺。况且那地上躺着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有别于活人。但他们虽不是凶手,却也得搞清楚是否存有恶意,不然对这乡里也是祸患。

    “你这朋友全凭蛊虫撑着这具肉身。”他指了指杨广白,意有所指道,“老夫也是蛊师,奉劝姑娘一句,还是说清楚的好,不然他体内这只蛊虫可能明日就要消亡。”

    江晚吟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去十万大山,找苗王救人。”

    裴鸿度放下茶盏,面色平静如水,“姑娘可看过傀儡戏?你这朋友除了肉身还在,实则与傀儡无异,你便是去了十万大山,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他。”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要试试!”她深情的凝望着,这点飘渺的希望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情关难过,业障难除。裴鸿度沉默良久,痴情男女总叫人头疼。“昨晚你可觉察到什么异常?”

    江晚吟知道他是在问杨广白,她摇了摇头,昨晚吃过饭各自回了房间,就没有再见面过,直到听到有人呼救。“不过,倒是隐约听到一阵奇怪的铃铛声,一下一下的,闹得人心慌。”

    裴鸿度眉梢一挑,食指在桌案上轻叩,“铃声……”苗疆异人各有所长,傀儡师用丝线,蛊师用笛声,赶尸匠用金铃,三者大同小异。再看那杨广白的模样,分明是被人操控。他本就是以蛊行动,体内没有魂魄,有些道行的赶尸匠自然可以压下蛊虫,将他当做一具死尸进行操纵。目的就是转移注意力,将罪名嫁祸到他头上。后续若是处置了他,蛊虫一死,赶尸匠正好可以收下这具尸体。神不知,鬼不觉,打得好算盘!

    不过这几日来镇上的赶尸匠不止一个,碍于赶尸匠在苗疆的身份,各处很少对其展开盘查,没有足够的证据更没人愿意去招惹他们。此事还须想个计策。

    “姑娘,你过来。”裴鸿度朝她招了招手,两人凑近密语几句,便放了她们回去。

    “公主,主首和你说什么了,就这么把咱们放回来了吗?”碧秋在身侧小声地问道。

    “嗯,我答应他咱们多留几日,这几日留心注意些阿郎就行。”江晚吟看了看千俞背上的人,此时还没完全醒来。

    再留几日?碧秋不免有些担心,“时间来得及吗?”要是找不到苗王,或者苗王救不了,她们还得快马加鞭赶回去,毕竟还魂蛊只有阿婆阿妮能养活。

    “我自有分寸,按我说的办。”她何尝不知时间紧迫,凭着十二暗卫,她们要想逃跑实则不难。但裴鸿度提了一个她没办法拒绝的条件——苗王的下落。十万大山那么大,她们就算一路过去也不一定能找到苗王。如果裴鸿度真能提供线索,那将大大节省她们的时间,她选择相信。

    客栈内众人见她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窃窃私语。她挑了张中间的位置,朝小二要了壶茶,故意大声谈论,“主首大人说昨晚阿郎梦游了,误会而已,不足以认定是凶手。”

    说着就有人凑过来,打听情况。江晚吟记得他是当时指责她们最激烈的一个,现在全然跟没这回事儿一样。“大人说了,阿郎是梦游,毕竟没亲眼看到他剥人皮。只能算是癔症误闯了姑娘的房间,除非……”她含着笑,故意停顿了片刻。

    “除非什么……”桌边已经凑过来好些听热闹的人,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江晚吟摇了摇杯子里的茶水,“除非……阿郎再犯一次。”

    “啊?”众人大呼荒谬,“主首大人也太儿戏了,谁敢平白无故让他试一试。”

    “所以各位,惜命的就赶紧收拾包袱走吧,不然……”她把茶盏不轻不重的敲在案上,“被剥了皮可没人偿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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