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鲍芙总感觉不对，但哪里有问题，她也说不清。

    可能，是住处突然多了个人？

    可从前雇佣们进进出出，她也不觉奇怪。

    也可能，这就是拥有一位丈夫的感觉？

    大概除了哥哥外，她还从未与他人如此亲密。

    心中到底是有芥蒂的，哪怕她自觉表现得亲近，可费奥多尔却比她迈出更大得步子。他表现得如此自若，奇怪的好像不是他，反而是她自己了。

    毕竟，她和他已是经过法律认可的夫妻了，还是她主动提出的。

    沙发上，费奥多尔蜷在一角，修长手指交叠。

    “……今日，市长来到了经济论坛的现场，即将举办的论坛主题涉及到……”

    电视里一切照常，没有任何关于库图佐夫死亡的报道。

    就算市长想隐瞒消息，也做不到，因而必然是库图佐夫家的安排。

    库图佐夫没有旁系亲戚，两个孩子小时候就被送去海外，也是目前的妻子所生。

    要说隐瞒他死亡消息的理由，只可能是担心所属集团内部的纷争，或要抓住短暂时机，对市长那派动手。

    不管怎样，必然涉及到佚名大街上的势力。

    柳鲍芙拿着书走了出来，她打开书页，让它挡住半张脸，看上去像是要将作业交给老师检查。

    和在街上相比，家中的她没有地方发挥能神情自若穿着古典衣裙行走的自信，幼稚的一面也就显露出来。

    “我正在读这本。”柳鲍芙说。

    费奥多尔从她的手中接过黑封的书。

    让·科克托的《可怕的孩子》，是描绘一对双胞胎和两人的朋友间混乱感情，以悲剧结尾的故事。

    “这也是您的哥哥推荐的？”

    柳鲍芙摇头：“不是，是管家先生。”

    根据结婚证上的信息，柳鲍芙比自己小两岁。

    这个年纪，通常还在上学才是，她却独自居住在混乱的区域，如此安排是为了掩盖她的行踪，同时给予她的优渥环境，则是怜爱与控制。

    正如柳鲍芙每日都会去到河边等待，她口中的“哥哥”，或是相关的人，恐怕也对她抱有着扭曲的感情。

    而据说要来拜访的管家竟然推荐了这样一本结局悲伤的书，说不是有心的，没人会信。

    “我很期待您的读后感。”费奥多尔笑着将书递还：“现在我要出一趟门，您要和我一起吗？”

    如他所料，柳鲍芙拒绝了。

    她已做好埋头进去的架势，又忽然抬起脑袋：“您什么时候回来？”

    许久没被问这样的问题，费奥多尔想了想：“晚饭前。”

    佚名大街，是库图佐夫和市长范围都无法彻底到达的地方，二者在此地纠缠了几年，使得这头大象的身躯膨胀得越来越大。

    拥有此地的组织，和这片地区一样没有正式名称，人们将他们叫做“垂钓的家伙们”。

    这群人活动的基地，是在河岸旁的一家保龄球馆里。

    不是钓具店，可惜。

    工作日的午前应当属于昏迷之神，馆里游手好闲的人都没几个，费奥多尔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寥寥无几的玩家。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靠近了他：“不来一盘？”

    “我看上去像擅长打保龄球吗？”费奥多尔笑看向对方。

    “那你来这干嘛，滚！”

    “很快就会发生让一切重新开局的事，”费奥多尔慢悠悠地说，“我想，你们的BOSS说不定也想掺上一脚。”

    大汉看了他一眼。非知情者定然会认为他在故弄玄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却不一样。

    费奥多尔被请进了一架电梯里，然后失去了意识。

    如他所料。

    催眠剂的浓度很低，因而只是昏睡了一会儿，从饥饿的程度来看，恐怕不到两个小时。

    眼前是黑黢黢的一片，他摇晃着身体，察知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

    从黑暗中传来说话声：“杀死库图佐夫的凶手自投罗网，是有什么想辩解的？”

    变过的声音，听上去接近中年，频率与气息却毫无疑问，来自一位年轻人。而从声音的回声听来，此处的面积不大，也就和柳鲍芙家的客厅差不多。

    “没有，”费奥多尔悠然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杀死了库图佐夫的正是我。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能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有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你们被叫做‘垂钓的人们’？”

    “……扔了，”这声音道，“沉湖。”

    有人拖动费奥多尔的椅子，不是被绑住，他已四仰八叉摔到地上。

    “哈哈，作为双关来说足够了，但不用这样着急嘛，”费奥多尔道，“至少告诉我怎么称呼，一位将军，一位市长，而您是——”

    “我没有名字。”

    “既然如此，我称呼你为无名的王，如何？”费奥多尔的声音在头套下听着发闷：“拥有自己的国家，却位于皇帝之下的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沉默后，意外响起连串能惊动飞鸟的笑声：“王吗？哈哈，被皇帝施舍的冠冕……真是合适的称呼！”

    他说的话，似乎格外让对方满意。

    “那么，费奥多尔·D，你为我这无名的王带来了什么？”

    面罩之下，费奥多尔弯起唇角：“成为皇帝的可能。”

    没有一个组织的头目，在听到此般愿景后不会心动。

    尤其是在当下，实力可以被打破的时刻。

    作为佚名大街的管理者，“垂钓者们”以维持地区的安稳为条件，向街上店铺收取保护费。

    可一方面，街上人们的生活依赖于库图佐夫集团的招工，另一方面，市长操控的公务人员若是想，也在这条街上起到作用。

    佚名大街不过是城市中小小的一环，钓竿无法来到水面之上的地方，这或许就是除了将人沉湖外，他们被如此称呼的原因。

    “那么，”意料之外的冷淡回应叫费奥多尔动了下眉头，对方平静地说，“你想成为宰相吗？”

    “不，我想要的是打发时间的有趣事情，还有情报，”

    “情报？”

    费奥多尔轻吸了口气：“能否先摘下头套，如您所见我的身体并——”

    光来到眼前，不算明亮，在黑暗中呆久了，也不用眯起眼睛以适应光线。

    水泥地，障子门，昏黄的落地灯，门后盘腿坐着的身影被照亮，站在费奥多尔身旁的，则是一位身着马甲的短发青年。

    他半身都在阴影里，在摘下套着费奥多尔的麻布袋后完全地没入黑暗，姿态有违于场合，优雅至极。

    “啊啊，总算能呼吸了，”费奥多尔望向正前方，“正如刚才所说，我需要情报。”

    “什么样的？”

    “有关异能的情报。”